大魏春!
戰至此時,已近一個時辰,日頭已上三杆,天氣越來越暖。
牆下黑煙滾滾,城內灰塵漫天,手雷的爆響依舊不斷,但已無方一開戰時那般緊密。
射程近至百步,炮卒的準頭足了許多,近有兩三成手雷被拋上了城牆,落到了城道中。
但就如之前所見,隻要一察覺有物事落至木盾之上,盾下兵卒就會齊齊起身。手雷自然就會順勢滾落。
李彰不是沒有試著用過方形的炸藥包,但頗度太斜,作用依舊不大。
經此一次,炮營也算是受了點教訓,李彰已然開始盤算,回去後該如何改進,將手雷或炸藥包製成外麵帶刺,拋到哪就能釘到哪裡的那一種。
也有湊巧剛落到盾牆就爆炸的,威力不可謂不大。就隻有寸許厚的木盾,根本防不住激射而出的鋼珠。
可惜的是攻擊範圍太小,也就能波及到一丈左右。牆頭但有驚亂,就會被伍什長鎮壓下去。
所以,雖然頭都不敢露,但城上的守軍並無任何潰亂的跡像。
相反的是,元繼的信心越來越足。
此物確實厲害,但要說與天威相提並論,與笑話無異。
不見兵卒的膽氣越來越壯,早不複爆響剛起時的膽戰心驚。甚至有膽大的躍躍欲試,從城垛的孔洞中往下射著箭。
可惜足有百步,根本對魏軍造不成什麼威脅。
不過元繼並不急。
他堅信便是李承誌,此物得來也定是不易,不可能無窮無儘。
但等雷停之際,就是他反攻之時……
“父親,魏軍又靠前了!”
元羅驚呼了一聲,元繼連忙將他拉開,湊到了垛口的孔洞上。
百步外,炮車依舊在拋射,其後卻又有無數步卒越出炮陣,飛快的往前移動。
弓卒?
兩人一組,一人負著長弓,舉著火把。其後兩步外,另有一卒背負兩支箭囊。粗略估計,每囊應有箭三十支。
進至離城牆約有五十步,近兩千弓兵齊齊停駐,前卒將火把紮於地中,開始上弦,後卒解下箭囊,將箭支擺於前卒腳下。
元繼仔細一瞅,瞳孔微微一縮。
這是火箭……
“魏兵要放火箭,快……備水……”
聽到元繼的嘶喊,盾牆之下頓時傳出此起彼伏的厲喝聲。相距就隻有百步,炸聲雖響,但厲喝聲極大,就連李承誌與李鬆也聽的非常清楚。
李鬆眉頭緊皺,目露凶光,緊緊的盯著城牆,李承誌看了幾眼後,又輕輕一歎。
元繼連防雷的辦法都能想出來,何況火箭?
不出意外,此次李鬆依舊會無功而返。
不過此時依舊由李鬆指揮,李承誌並未剝奪其兵權。再者他本就要李鬆長個教訓,巴不得李鬆再吃個癟。
至多也就是浪費些箭支而已……
所以即便料到了後果,李承誌也選擇默不作聲。
觀望了一陣,李始賢轉了轉眼珠,悄悄的靠了上來“看來元繼應是早有防備,火箭怕也是無用?”
他不是從城上的布置看出來的,而是從李承誌的臉上推斷出來的……
李承誌順便恭維了一句“父親明見!”
明見個屁!
暗暗罵了一句,他又問道“那元繼會如何防?”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是火,自然是用水滅……”
水?
這麼簡單?
李承誌點著頭“就是這麼簡單!”
李始賢滿臉怪異“不是說,那火箭如附骨之蛆,水澆不滅麼?”
你見我何時說過?
便是李鬆也從未說過此言,因為他知道此種火箭雖利,但還遠未到如此程度?
李亮倒是知道李承誌新近製出了一種真遇水而不滅的火油,可惜就是量太少……
“訛傳罷了!”
李承誌用手指了指,“之所以如此,皆是因敵於野戰之中遭遇火箭。又因無處取水,敵兵就隻能用隨身所帶的水囊或酒澆撲。
但就如杯水車薪,反倒越澆火就越大。因此才有了附骨之蛆,水澆不滅的謠言……
但如今賊敵有城可據,取水極易。一桶不夠便取十桶,豈有澆撲不滅之理?”
李始賢滿麵愁容“那豈不是說,真就對元繼這烏龜無計可施了?”
李承誌溫聲寬慰道“父親莫慌,辦法其實還是有的!”
李始賢猛的來了精神“何法?”
瞅了瞅李鬆,李承誌露出一絲奸笑“父親稍後便知。”
現在說出來就不靈了,怎麼也該再刺激刺激李鬆才對。
指揮弓營的是李亮,而所謂的弓卒,其實就是兩千涇州兵,白甲舊部。
倒不是說朝廷的中軍不中用,而是之前未見過此物之利,怕驚慌失措,不小心引起事故。
不看此時的弓卒也如炮陣一般,陣型列的極疏。一是用來防備城上的弩槍、箭雨、石炮等。二則是以防誤傷。
若離的極近,但凡有一個兵卒不慎失火,絕對就會火燒連營。所以連箭囊與兵卒都離著極開,足有三四尺。且一人主射,一人專負於其後供箭。
等前卒射完擺放於腳下的箭支,差不多也已力竭,而後後卒就會接力,換由前卒供箭。
見右翼望樓堅起了李鬆的號旗,李亮一聲令喝,揮下令旗。
上千支箭就如火流星,被兵卒拋射到半空,又斜斜落下。
第一輪隻是試射,故而有遠有近。一部分落到了城牆上,也有一部分飛過了城頭,落於牆道之中的並無多少。
而三輪之後,士兵才算是把握住了些準頭。一千弓卒齊齊開弓,近五六百支釘到了盾牆上。
李鬆的視線就未離開過城牆,自弓兵試射開始,他的眉頭就越來越緊。到射到第四輪,第五輪時,整張臉都擰成了一團,就像吃了蒼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