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春!
一股氣血自心頭湧出,直衝腦門,瞬間便激紅了於忠的雙眼。
方才一目十行,他隻看到沃野事敗,陸氏兄弟南逃高平,並未仔細看陸延是怎麼敗的。
而此時,元麗手指的那行小字,就如鋼紮一般,直刺於忠的雙眸冬月廿六,自洛陽出兵之際,李承誌便急赴北鎮……
那時,距元懷與陸延、並竇領商定沃野起事之期,才過去了幾日?
也就將將半月,怕是竇領派往可汗庭,予醜奴請命的特使都還未到哈爾和林。
那李承誌又是如何得知的?
除非他真是天授之,予洛陽掐指一算,便能料知數千裡之外。
“荒……荒謬!”近似夢囈一般,於忠吐出了兩個字。
“是啊,我當時也覺得何其荒謬?他是否能掐會算暫且不論,就隻百餘家臣,便能奪下偌大的沃野城,且隻費時將將半時?
即便陸延麾下全是一群豬,沃野城中的近邁鎮軍全是死人,李承誌竄上城頭、打開城門也要時間吧?哈哈,但事實如此,徒有奈何?”
元麗在紙堆中翻出一張“且看……這是數日前,元懷遣親信自可汗庭送來,比方才陸延親自講述的那一封還要駭人聽聞沃野既定,李承誌次日便率數千鎮軍揮師北上,迎戰竇領。數日之後,竇領一潰千裡,敗逃哈爾和林。杜侖十二部被李承誌連根撥起,形同滅族……”
於忠眯眼一掃,額頭上猛的隆起數根青筋。
竇領覆敗,頭曼城淪陷,杜侖部數十萬丁口,逃生者十不存一……
“六鎮……儘皆出軍了?”
“六鎮,嗬嗬嗬……一幫臟汙狼籍的囊蟲之流,焉能這般雷厲風行?再者,這夥王八真當你不敢將共同起事的盟約送至洛陽,更或是公諸於眾?
也莫說隻是元懌與羅鑒,若隻憑這兩個,如今之六鎮早已是我等囊中之物。
便是元恪複生,親至六鎮,也斷無這種可能……更何況,你當杜侖部之數萬控弦之卒皆是死人,便是打不過,難道還不知道逃命?”
元麗笑的神經質一樣,“是李承誌……李承誌施以天雷,竇領與頭曼城皆是猝不及防,以為此乃天罰,故而一觸即潰,逃都沒來得及逃……”
天雷?
“元恪在時,我曾親眼見過李承誌予華林園試雷皆為雞子所漚,響聲如雷,其臭無比,但威力甚小,遠不足以傷人,怎可能使竇領全軍覆滅,使杜侖部近乎滅族?”
“某在汧源城頭親眼所見,還能誆騙予你此物連堅石都能崩碎,何來的威力甚小?
於領軍啊於領軍,元恪蠢,難道你也蠢?任誰有這般利器,無不視若珍寶,怎會輕示於人?更何況如李承誌這般之奸賊……”
“好,便如這般,李承誌有這般神物,那人呢?總不可能就憑數千鎮軍,李承誌便敗了竇領,滅了杜侖十二部?
難道他真如神仙,喊一聲雷來,竇領的上萬精騎、杜侖部的數十萬牧戶、並那頭曼城,瞬息間就能化為灰燼?”
於忠僅存著一絲僥幸,拚死狡辯。他寧願相信這是醜奴不願出兵的借口,也不敢置信李承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短短半月,便使精騎數萬、強勝一時的杜侖部飛灰煙滅。
“天知道從哪冒出了個西海遺部?”
元麗陡然一歎,“看仔細些啊你麵前,不但有陸氏兄弟之陳述、元懷輾轉數千裡送來的急報,更有你我予朝中安插的心腹傳來的密信……
殲滅竇領,覆滅杜侖部的非北鎮之兵,更非洛陽的中軍,而是自西而來,自稱叛自高車,世居西海的前涼遺部……而舉其全族,怕是還不足上萬兵……”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竇領何其強盛,自繼汗位以來十數年,兵強馬壯如六鎮也是畏之如虎。而隻短短數日,卻被不足上萬之兵所覆……世上安有如此之強軍?
“強的並非是兵,而是李承誌……畢竟是形同神罰一般的天雷,有什麼不可能的?”
元麗臉上儘是灰敗之色,“不見伏羅,手握三萬精騎,何等氣壯?但甫遇李承誌,便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如今再無一戰之勇氣,如喪家之犬一般往陳倉逃來……
再看元繼,擁兵上萬,清水城堅牆固,但李承誌隻攻了半日便既告破,元繼連個全屍都未留下?
如今秦州儘複,不出三日,李承誌必然揮軍東進。到那時,便是昌義之有十萬大軍,又焉敢稱之必勝?”
於忠的太陽穴一鼓一鼓,耳中嗡嗡亂響,仿佛有一萬隻銅鑼在腦中敲砸。
元麗的意思了……要敗了?
這才打了幾仗?
昌義之與李承誌都還未接一戰,伏羅麾下依舊有兩萬餘精騎,便是元麗也有數萬步卒……
更何況,如此深仇大恨,醜奴怎可能唾麵自乾?不然他這大汗怕是要當到頭了……
想來元懷遣心腹送信之時,醜奴就已然召兵聚將。如今已有近月,便是再慢,也該啟程了吧!
屆時,這秦嶺之北至少可集大軍三十萬,且皆為精銳之師。而李承誌如今才有多少兵力?
李承誌號稱有大軍十萬,但多為自州郡征召的州兵與民夫,可堪一戰的,也就自洛陽帶來的四萬中軍。而急切間,朝廷又能派出多少中軍增援?
於忠原以為,近十倍於敵,一旦開戰,無論如何也該是以催枯折朽、秋風掃落葉之勢,將朝廷大軍滅的渣都不剩。而元麗此時卻稱再怎麼打,也逃不過一個“敗”字?
就因為,如今朝廷的統帥是李承誌?
他緊緊的咬著牙“我不信!”
“莫說你此前一無所知,今日才猝然聽聞。便是我從前至後知之甚詳,此時想來,依舊覺得不可思議!
但你我信與不信,於事無補。難的是,如何讓南帥昌義之對如今之情勢了然於胸,但又不能因天雷、火器等物之詭異,而對李承誌畏之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