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急?
隻說了一通如何慶功,如何賞賜,而與軍情相關之類,竟一句未提?
雖說太後不懂兵事,但也該令眾輔商議,商討關中如何善後,大軍何去何從?
怕是大喜過望,一時給忘了?
正有朝臣躊躇,猶豫要不要提醒太後。元英便搶先一步,出班奏道“慶功、賞賜等務自著有司署理,無需太後費神……而另有一事,臣等需向太後秉奏。但因頗為瑣碎,費時良久,故而可請太後移駕,待臣等與太後慢慢商議?”
什麼事這麼急,不能放到明日再議?
高英很是不情願,但也知道輕重,隻好應道“那便至昭陽殿吧,有請六輔,諸卿各行其務便是……”
眾臣轟然應諾,陸續離殿。高英擺駕,六輔則稍候了片刻,後隨而至。
崔光與劉芳既是尚書令與丞,又是門下左右侍中。太後與皇帝有何昭令,皆要經他二人之手,故而待與屬下交待一番,其餘四輔早已去了昭陽宮。
二人步行前往,出殿後,見左右無人,劉芳狐疑道“托天之福,才有今日之大捷,我等自是喜不自勝。但某看中山王等,卻似愁眉不展,鬱鬱寡歡?”
還能如何,隻因這幾個王八畫蛇添足,卻不想弄巧成拙,適得其反。
要不是老夫有先見之明,冒著天大的風險予李承誌報信,使其懸崖靳馬,這幾個何止是鬱鬱寡歡?
此時怕是哭都來不及……
崔光稍一沉吟,低聲回道“今日你予殿中當值,故而隻知李承誌八百裡加急送來了捷報,卻不知高肇緊隨其後,送來了急報……”
高肇送來了急報?
“可是北鎮戰事不利?”
北鎮個鳥毛!
崔光“哼哼”一聲,似是從鼻孔裡擠出來的一般“假的!”
劉芳一頭霧水“嗯……什麼是假的?”
“柔然出兵是假的,北鎮將亂也是假的,高肇率兵往北弛援自然更是假的不能再假……”
“怎可能?你我與諸輔親自目送大軍數萬大軍離京,那是去了何處?”
“還能去往何處,自然是關中!”
劉芳驚的胡子亂抖“我怎不知?”
“此事是任城王、中山王、廣陽王三人合謀,而後又與高肇定計,最後秘呈予太後,自始至終都瞞著你我與遊肇三人,故而你能從何處得知?”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
“幾個奸賊,隻當老夫不懂兵事,自以為天衣無縫?老夫雖未帶過兵,更未打過仗,但讀過的書比這幾個狗賊認得的字都要多……高肇即去北鎮,何以征調船隻數千,難不成是用來當車使?”
可不就是當車使?
劉芳滿是不解“高肇不是稱以船用糧,便可逆河(黃河)而上,直抵六鎮麼?”
崔光鼻子差點被氣歪,好險一句“書讀到了狗肚子裡”脫口而出“大河天塹無數,一出河東,十停河段中足有六停皆是窄狹陡崖,且河落(指瀑布)極多,他如何能自洛陽起,便能使上千糧船逆流而上,難不成能夠船安上翅膀?”
劉芳恍然大悟黃河並非一馬平川,險峻之處極多。如陝州砥柱(三門陝穀)、汾州孟門山(壺口瀑布),皆為旱地行船之處(將般抬到岸上,再以人畜拉至平緩的河段下水)。
而大軍自洛陽而出,若依河運,不知要經多少次旱地行般。等船運到北鎮,陸運怕是都跑了兩個來回了……
心念一動,劉芳悚然一驚“這般行的並非大河,而是渭水?”
“便是如此!故而我一聽高肇要行漕運,便知他欲行三國張合奇襲馬謖之故計(街亭之戰)以船運糧,河道行軍,至多一旬,便可急奔近兩千裡,自洛陽抵至陳倉……”
還能這般?
初聽之時,劉芳還不以為意。心想如此奇計,堪稱神來之筆,想必昌義之之輩定會始料未及。
但稍一轉念,他又駭然色變高肇率大軍離京,如今才是第六日,應是才至半途。而李承誌又勝的是如此的驟不及防,若猝然驚聞朝廷突遣大軍暗奔關中,十之八九會誤以為是奔他而去……
若易地而處,李承誌會做何想法?
便是不會兵戎相見,十之八九也會大失所望,心灰意冷,繼而與朝廷離心離德……
劉芳好不懊惱“這計策是何人所獻?”
“暫時不知,但左右逃不出那三位之手!”
還能是哪三位?
自然是元澄、元英、元嘉。
“若是三王秘謀,尚情有可原,但高肇又是何故,要行此自掘根基之舉?”
“天知道?”
崔光搖頭冷笑,“許是一心報國,故而才鐵麵無私,大義滅親!”
劉芳好似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