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春!
長兄如父,且楊播為族長多年,餘威猶在,便是眾兄弟不敢苟同,楊椿與楊舒更是滿腹牢騷,但也隻能聽命行事。
如此,才有了楊舒予西海挑拔離間之舉。卻不想,李承誌當即就翻了臉。
好在殊途同歸,戰端再起,隻以為朝廷與西海必然兩敗俱傷,誰料戰事正鏖,雙方突然就罷了兵?
更有甚者,朝廷竟如附首稱臣一般,予西海賠糧、賜民?
如此,楊播所謀就如鏡花水月,儘數化為泡影。
予楊津等人而言,也算不得損失。畢竟謀劃之初,他們就建言楊播,鼎力相助朝廷,誅除亂臣賊子。
便是如今朝廷勢微,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楊氏依然可為朝廷中流砥柱。
而如楊椿、楊舒,卻是火冒三丈,敢怒而不敢言。
早說了李承誌是樽瘟神,能不惹最好彆惹,現在好了吧?
連朝廷都如此,李承誌想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何況區區一個楊氏?
待西海大軍兵進關中,楊氏又如何幸免?
是以接到雙方罷戰的急報後,楊椿便稱大兄行將就木,奄奄一息,若再聞此噩耗,豈不是雪上加霜,最好莫要讓大兄知道的好。
實則是想擅做主張,一言而決,再遣楊舒或楊鈞暗往西海,最好能與李承誌破鏡重圓,把臂言歡。
楊津卻據理力爭,稱但凡大兄還有一口氣在,就是楊氏族長,如此大事,焉能瞞而不報?
一來二去,兩兄弟便僵上了。
正僵持之時,老仆來報,說是“使君到了”。
楊椿大喜“快請!”
老仆口既稱使君,卻未帶姓,那除了楊鈞,再無第二人。
如今楊氏七兄弟,楊播、楊椿、楊津雖皆已起複。但楊播久病,自是不能走馬上任。
又因先帝時高肇、王肅、邢巒、王基等人彈劾楊播指使家奴強占百姓良田、彈劾楊椿在北鎮外通柔然,招引奸細、並楊津在雍州盜種牧田、強搶民女等罪名未曾平冤,是以三兄弟拒不上任。
之下如楊舒,自西海歸來後又被朝廷征召,名為左軍將軍(崔延伯)之長史,實為司馬軍元欽征糧而奔走。
三弟楊穎遷為梁州彆駕,四弟楊順為鄯善副將,八弟楊暐為隴西郡守,但皆是有名無實。
目的也隻在於優容楊氏,借口其安定關中之意。
是以楊氏兄弟皆無“使君”之名,更無使君之實,楊椿才知來的是時任華州刺史的楊鈞。
比起楊舒,楊鈞對李承誌更是推崇備至,五體投地,再加與楊播已為高祖之玄孫,關係又遠了一層,立場要更公允些,所以楊椿專程將他請來,意欲說服楊播並其餘兄弟。
楊鈞歲數雖不大,比七兄弟中最小的楊暐都要小幾歲,但無人輕視,皆是起身相迎。
進得中堂,寒喧一陣,又問了幾句楊播的病情。方一落坐,楊椿便急不可耐道“朝廷邸報,可曾看過?”
“倒是看過,卻為捷報,是為報喜不報憂矣!”
楊鈞一聲歎息,“個中詳情,倒也曾耳聞一二!”
“朝廷不報喜,難道將李承誌險些攻破高平,奪占涇州的實情詔告於天下?”
楊椿冷笑一聲,又道“如今就如搖尾乞憐,更將數萬民戶,數十萬旦粟黍運至隴西。怕是下一次,就能應李承誌之求,將岐州拱手相讓。再下次,難保不會是整個關中……”
此番話一出口,楊津的臉色更加難看。有意替朝廷辯駁幾句,卻無處下口。
窮思許久,他才憤然道“朝廷也是無奈之舉,意在示敵以弱,緩兵之計而已,二兄又何必危言聳聽?”
誰都知道這是緩兵之計,但問題是能不能緩的過來?
楊椿也懶的與他爭辯,又問楊鈞“季孫如何看?”
楊鈞搖了搖頭,隻吐了一個字“難!”
這個難說的是誰,不言而喻。
有意襄助朝廷平亂的幾人,心更是往下沉。
楊鈞忙裡偷閒能來一趟,自然是心中有數。他也不願意與楊氏兄弟在這裡爭執,以免生隙。故而有意問道“大兄如何了?”
楊椿也未遮掩,悵聲歎道“自立冬以來,一日差過一日。若不用那醉心的藥酒,便痛的不能自己,整夜難眠……”
“醉心的藥酒?”
楊鈞心中一動,“從何而來?”
楊舒站起身,朝楊鈞做了個揖“去歲冬,我隨元伯公(李韶)出使西海,央求李承誌專程調配……若無此藥……”
剛說了一句,楊津眼一橫,楊舒便一噎,剩下的話再難出口。
但楊鈞焉能聽不出若無李承誌配的藥酒,楊播早生生痛死了。
然公是以,私是私,楊津自是不願楊舒此時提起,更不願在楊播麵前提起,以免影響楊播心誌。
這楊五郎想的倒是周全……
楊鈞暗歎一聲,又勸著楊椿“二兄在信中說的明白,此關乎我楊氏百年興哀,自是大意不得。為免禍起蕭牆,故爾弟以為,還是要請大兄定奪……”
隻“禍起蕭牆”四個字,便道儘內中真諦,凡堂中之人無一不是心中一震。
不能朝廷與李承誌都已休兵,楊氏兄弟倒先打了起來……
“也罷!”
楊椿悵然一歎,又高聲道“士業(楊播長子),進去看看,若是大兄醒轉,就說我等求見……”
過了足半個時辰,楊侃才去而複返,將幾兄弟請至北院。
李承誌沒有上過手,不好推斷楊播具體的病因。但經楊舒描述,斷定楊播十有八九是癌。
這病隻能等死,李承誌也就勉為其難,用曼陀羅花粉配了些藥酒,訃楊舒帶回了華州,用來給楊播鎮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