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沒有祖國!
馬爾特頭次覺得蘇爾特元帥是個反複無常的蠢貨。他和他的部隊剛剛從前線回來便又接到了蘇爾特元帥的調令,他命令所有還能動的部隊一同向聯軍陣地發動突襲——同白天的排隊槍斃不同,夜晚的突襲更加直接有效,但也更加危險。法軍士兵同聯軍士兵一樣已經持續作戰了一整天,但儘管疲憊不堪他們還是選擇了服從命令,整個法軍陣地就如同突然從沉眠中覺醒的巨龍,隻等著用憤怒的火焰吞噬自己的敵人。
但馬爾特還是很不滿,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愚弄,既然打算直接進攻聯軍的陣地,那為什麼要特地派自己的部隊去打草驚蛇呢?蘇爾特元帥難道不怕英國人因為這次佯攻而警覺起來嗎?不過他還是並沒有多想,畢竟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就算他有再多的不滿,也必須服從這項命令。
伯納德從法國人和意大利人的進攻中活了下來,不過這隻是暫時的,這個年輕的英國軍官依然要為自己的生存而不斷戰鬥。他的部下並沒有在法國人的進攻中損失殆儘,隻不過他這個營長還是縮水成了連長——內伊將軍所率領的法國騎兵毫不留情,他們所到之處實在是難以剩下多少活人,而也並非所有的英國士兵都和伯納德一樣在麵對法軍騎兵的衝擊時選擇了躺在地上裝死。
“大家把招子放亮點!”伯納德對著自己手下的士兵們喊道,威靈頓將軍的話不容違抗,即便這些士兵們多麼疲憊,他們還是要睜大自己的眼睛熬過這麼一晚上“法國人剛剛好像試圖進攻過了,他們今天晚上肯定還會再次嘗試進攻。”
整個陣地沒有人附和他,大家都很困,很疲憊,他們都在努力想要使自己保持清醒。
將軍那邊的戰鬥似乎結束了。伯納德想,他聽到反叛的意大利人的陣地那邊的槍聲已經停歇了,想來將軍和他的部隊已經處理完了那群叛亂的家夥。
威靈頓命令全體士兵熬夜的想法是正確的,法國人果然在深夜發動了進攻,這些和他們同樣疲憊的士兵乘著夜色悄悄摸上了聯軍陣地,然後迎頭撞上了因為無法休息而憋了一肚子火的聯軍。
“呸,果然打草驚蛇了!”馬爾特一刺刀放倒一個朝他衝過來的英國士兵,接著給那名剛剛被他絆倒在地的英國人補了一刀,但馬爾特實在是太累了,他做完這些動作之後不得不把刺刀杵在地上倚靠著休息一會。
伯納德盯準了一個法國佬,那個家夥已經殺死了三個隸屬於他的營的士兵了,不過看起來那家夥現在很疲憊,和自己一樣疲憊,他正靠在自己步槍上休息。
伯納德緩緩摸了過去,陣地上殺聲震天,每個人都有自己搏殺的對象,沒什麼人會在意一個躡手躡腳的英國人。伯納德很有機會。
“所有人加快速度!”布呂歇爾將軍對著自己的士兵們吼道,他們正在從預備隊營地趕往前線陣地“看起來法國人已經開始進攻了,我們必須儘快前去支援英國人。”
布呂歇爾覺得自己應該來得及,雖然自己的士兵剛剛平息一場叛亂並沒有得到休息,但他相信普魯士小夥子們擁有最為頑強的戰鬥意誌,普魯士人渴望鮮血與榮耀,他們絕不會被這麼一點小麻煩給難住。
“卡洛斯。”坐在大車上的勒皮托輕聲說道“我們……能贏嗎?”
回程的補給部隊才剛剛離開拿破侖的指揮部附近,他們還能聽見遠方傳來的零星的槍聲和喊叫聲,看來法軍已經開始進攻了。
“也許能,也許不能。”卡洛斯把目光投向了周圍的黑暗“我不是什麼戰略家,對戰爭一竅不通,我也不知道皇帝和威靈頓誰更厲害些,不過想想應該還是皇帝更厲害些吧。”
“但這裡是滑鐵盧,所以我說不準。”卡洛斯把目光收了回來,看著坐在他們前麵的士兵手上的火把“但是我希望拿破侖會贏,我隻能這麼希望。”
“每個在這裡的意大利人都這麼希望。”勒皮托攤了攤手“不然我們為什麼要冒著生命危險去通知拿破侖,又為什麼要背叛明明處在優勢的聯軍呢?”
“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夢想。”卡洛斯盯著勒皮托的臉,那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越來越親切了“因為我是一個燒炭黨,也因為我更是一個意大利人。”
“也因為我也是。”勒皮托闔上了眼睛,開始為戰場上的將士們祈禱,這是他現在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伯納德沒有成功摸到那個正在休息的法國人附近就被另一個法國人攔了下來。那個法國人謹慎的看著弓著腰的伯納德,他剛剛殺死了一個英國士兵,伯納德將是他的第二個對手。
法國人衝了過來,法國人的查爾維爾步槍要比英國人的褐貝斯長上一截,所以在白刃戰的時候法國人更有利一些,那個法國人的刺刀被火把的火焰照耀閃著明晃晃的光,它在渴望著敵人的血液。
伯納德微微一側身躲開了法國人的攻擊,然後一槍托錘在了這個法國士兵的側腰上。
伯納德的營長是他的父親給他爭取的,這顯然代表著他的家族在軍隊中擁有一些影響力,事實上伯納德的父親在伯納德成年之前天天訓練他的戰鬥技巧——伯納德並不知道這些冷兵器戰鬥技巧有什麼用,但是在父親的要求下他還是很勤懇地不斷進行著學習,直到他的父親讓他加入軍隊為止。
那個法國人痛苦得捂住自己的側腰癱倒在了地上,這是伯納德學會的戰鬥技巧中的一點,如何在不殺死敵人的情況下讓他失去戰鬥力。
隨後他想了想,又在那個已經失去戰鬥力的法國人的胸口上補了一刀。他想起了父親的話永遠不要對你的敵人有絲毫惻隱,因為他們可能轉身就給你一刀。
伯納德舒了一口氣,不過他盯上的那個法國人似乎休息夠了,他又拿起了自己的刺刀投入戰團,並且依靠自己的技巧又殺死了幾名士兵。
馬爾特捅穿了一名正在作戰的英國士兵的背脊,他狠狠地一腳蹬在那個英國人屁股上,把自己的刺刀從他的後心抽出來。
這個動作讓他堪堪躲過了一個英國人從側麵突如其來的刺擊,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很可能被從側麵刺中腰腹部,當場失去戰鬥力。
馬爾特朝後一跳,他謹慎的盯著這個突然出現的敵人,借著微弱的火光他大概能看清對麵這人的麵龐——敵人也在謹慎地盯著自己,馬爾特覺得自己碰上勁敵了。
馬爾特努力調整好自己得心率,讓自己的心跳歸於平緩,這個技巧是他從一個在馬賽開道場的日本人那裡學來的——馬爾特不得不承認這個技巧的確很有用,它能讓自己的內心在很短的時間內平靜下來。
馬爾特的對手動了起來,那個英國佬和他的距離不過四五步,英國人快速的走了兩步,隨後把刺刀朝他的胸腹狠狠地插了過來。
馬爾特很輕易地就撥開了那人的刺刀,接著想要彎腰衝進那人的胸膛用槍托狠狠地揍他的腹部,不過他的對手在刺刀被撥開後並沒有慌亂,而是趁勢向左側一跳,接著用被撥開的刺刀向他的脖頸處劃去。
馬爾特不得不放棄他的計劃,他把身體迅速往自己的左邊一傾,躲過了英國人的刺刀,接著趁著英國人刺刀劃下的功夫把自己的刺刀往英國人的懷裡送。
不過不出他的所料,英國人向後一跳便躲過了他的攻擊,同時也重整好了自己的架勢。
馬爾特很高興的笑了起來,看起來他終於找到了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
伯納德把刺刀從馬爾特抽搐的背上抽了出來,他的父親告訴過他沉溺於眼前的戰鬥而忽視對周圍環境的觀察是極為愚蠢的。
他朝那名和馬爾特纏鬥以給他爭取時間的連長豎起了大拇指,示意他乾得漂亮。威靈頓將軍和他帶去平叛的普魯士軍隊已經從右翼趕回來了,後方星星點點的火光似乎也代表著布呂歇爾將軍援軍的到來。
他們終究還是撐住了,如果不是威靈頓的守夜令,那麼他們很有可能會在熟睡之中被法國人突襲,接著徹底潰敗。
反攻的號角已經吹響。伯納德高興的想到,隻要這場戰爭結束,他就能會到家鄉迎娶自己的愛人了。
伴隨著威靈頓將軍和他的部隊加入戰場,法國人本就疲憊不堪的神經終於斷裂,他們開始了大潰退。
格魯希將軍終究還是趕到了滑鐵盧,不過迎接他的並不是高興的皇帝或是氣頭上的皇帝——皇帝已經在前線傳來潰退消息的時候離開了指揮部向後撤退,來晚了的格魯希注定碰不到自己的皇帝了,他碰上的是剛從前線潰退下來的敗兵。
敗兵衝散了格魯希將軍的隊列,他知道法軍大勢已去,隻能緊隨著一同撤退,並不斷收攏著敗軍。
因為空蕩蕩的補給車的顛簸而無法睡著的卡洛斯注意到了拿破侖,不過正在後方撤退拿破侖和他的侍從們顯然沒有心思注意這支返程的補給車隊。
拿破侖完了,曆史雖然一度離開了它的軌道,但它最終還是拐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