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沒有祖國!
本章與主線無關,隻是一段短短的支線而已,以後也會寫一些關於這些支線的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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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皮托放下了三個多月沒有離身的行李,理了理自己身上有些發臭的外套,站在碼頭上望向這座前所未見的美麗的城市。
倫敦,這座將在未來引領全世界工業進程的偉大城市此時也僅僅隻不過稍微冒出了些工業的苗頭。此時的倫敦還沒有漫天的足以致病的霧靄和直插天際吞吐著黑煙的煙囪,街道的景色依舊是以傳統的紅磚石二層房屋為主,泰晤士河上航行著的仍舊是普通的木頭帆船。
勒皮托從來沒有參與過如此的遠航,雖然他為此準備了四五套換洗的衣物,但事實證明這仍舊不夠。離開了碼頭區的勒皮托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找個乾淨的地方趕快舒舒服服地洗個澡。
此時的英國並不是世界的中心,來往於倫敦的外國旅客並不像布拉格或是巴黎那麼多,因此長得一副意大利特色的勒皮托在人群中顯得非常顯眼——這並不是因為彆的什麼原因。眾所周知生活在北部寒冷地區的人民普遍要比溫暖地區的人來得更高一些,儘管不列顛有暖流影響,但這一點卻並沒有什麼變化,因此身高要矮上一些的勒皮托不得不努力挺起自己的胸膛。
倫敦工業的雛形已經開始形成了,懷著找一家旅館的目的漫步在泰晤士河畔的勒皮托不無好奇地四處張望著欣賞河畔連綿不斷的手工棉紡工場——這和北意大利的情況非常相似,隻不過北意大利的工場雇工相較於英國人來說更加散漫,而且北意大利的工場也沒這麼密集——與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泰晤士河兩岸的手工工場相比,它們的意大利同行隻能算是波河沿岸的點綴——而且僅僅隻是存在於城市之中。
勒皮托很快便找到了旅館,英國人與法國人的關係可算不上好,因此隻有法語可用的勒皮托不得不在船上花了一個月學習了一些簡單的英語,他現在好歹能與英國人做一些日常的交流了。
美美的衝了一個澡,勒皮托異常放鬆地躺在了並不甚舒適的木板床上。在去除了從船上帶下來的酸臭氣味之後,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腦子也清醒了很多。
在船上的日子他一直在思考自己抵達倫敦之後該怎麼做——英鎊的購買力顯然要比薩丁尼亞裡拉來的高,自己換的那些錢或許很快便會用完,如果不儘快在倫敦找到一處營生,那麼自己很快就會陷入危險的境地——餓死在異國他鄉顯然不是一個好死法,至少相比於那些毫不在意死亡的德國人或是俄國人,意大利人更希望自己能在親人的環抱中死在自己的家鄉。
向羅馬約西的《年鑒》雜誌投稿或許是一個好選擇,但遠水解不了近渴,畢竟米蘭和倫敦相距實在太遙遠,勒皮托相信就是寄一封信恐怕也要花上半年的時間才能來回。
勒皮托掂量著自己的錢袋,上麵散發著一些從船上帶下來的臭味,但這也抵擋不住裡麵的英鎊所散發出來的芳香——勒皮托的全部身家大概有六百多英鎊。這大概相當於一名普通英國士兵二十年的收入,同樣也比在維也納依靠打工和寫作,還不需要付房租的卡洛斯要富裕的多。
勒皮托希望能在倫敦擁有一份體麵的工作,在不斷學習的同時結識那些能夠幫助自己、幫助燒炭黨的人。
想到這些,勒皮托沒再繼續躺在床上做夢了,他披上早就準備好的換洗衣服,揣上自己的錢袋和皮箱——皮箱裡裝著他的全部身家,而錢袋裡則散放了一些便士和先令——就離開了旅館。他不放心把自己的皮箱放在旅館裡,畢竟這是他異國生活最後的保障。
英國人的生活節奏很快,至少比天性浪漫的意大利人快很多,勒皮托下船的時候差不多是上午十點,在餐館裡吃了一頓的勒皮托很驚訝地發現無數衣著樸素的英國人幾乎計算好了一般地同時湧上街道,接著湧向他來的方向——即泰晤士河畔。
這些人都是手工工場的工人,與工業革命後一條命不過五十便士的工人不同,這個時代倫敦附近工場的工人基本上都在倫敦有著屬於自己的房屋和家庭,每天的工作也想當輕鬆——除開守時之外,他們每天隻需要工作十個小時。
而這些人在工業革命之後則開始從普通的雇工轉變為包租公,無數從倫敦周邊鄉村湧入城市的農民們成為工廠的第一批犧牲品,而這些曾經的工人則開始出租自己的房屋,配合工廠主們開始了血腥殘忍但符合現實的剝削。
勒皮托當然不知道這一切,他甚至不知道這些奔向泰晤士河畔的人都是些什麼來路,隻能勉強能夠猜到和密布河畔的工場有著很大的關係。
勒皮托搖了搖頭,這遙遠的異國和自己的意大利故鄉幾乎沒有多少相似的地方,但他堅信他一定能夠在這片土地上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洛薩的腦袋有些暈暈乎乎,十天的短途航行對其他人來說或許無所謂,但對於洛薩來說卻無異於一場恐怖的刑罰——這個天生暈船的年輕人自出生之後就沒有離開過意大利的海岸,更不要提出海了。
曾經作為威尼斯共和國對手的拉古薩共和國已經和威尼斯一樣徹底成為了一個曆史名詞,自從1815年的維也納會議無視克羅地亞貴族們的要求,將杜布羅夫尼克(克羅地亞語,意大利人和希臘人稱其為拉古薩)並入奧地利帝國的達爾馬提亞行省之後,儘管拉古薩的人民一直爭取著想要恢複自己的共和國傳統,但在奧地利軍隊的壓力和那些投誠於哈布斯堡家族的貴族的雙重威脅下請願運動一直陷於低潮。
出生於貴族家庭的洛薩在那次起義浩劫中本可毫發無傷,但卡洛斯的選擇刺激到了他。不願服輸的他選擇了同在奧地利治下的杜布羅夫尼克作為自己的目標——他不想承認自己的能力弱於卡洛斯、勒皮托或是其他任何一個人,在燒炭黨中一直隻是一個小角色的他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他不想被朋友們戲謔地稱做“洛薩小可愛”。
儘管奧地利人拒絕了拉古薩人重建共和國或是設立自由市(比方克拉科夫自由市)的請願,但考慮到拉古薩人的傳統,奧地利人依然任命了一位總督以負責拉古薩的統治——同威尼斯一樣,這位來自奧地利的總督實行的是毫無疑問的集權獨裁統治,不過依靠駐守邊境的軍隊和剛剛起步的奧地利海軍,拉古薩人並沒有什麼本錢來反抗他的獨裁統治,隻能在私下裡結社等待國際局勢的變化,伺機光複自己的祖國。
洛薩下船後第一時間想去總督府利用自己的貴族身份尋找一份體麵的工作,但事實證明他顯然是想多了。薩丁尼亞-皮埃蒙特王國的貴族身份顯然沒有辦法在奧地利帝國境內給他帶來任何好處,他毫無疑問地被總督府地總管恭恭敬敬地“請”出到了大街上。
杜布羅夫尼克並不是什麼大城市,全城也不過三四萬居民,毫不誇張的說,整座城市就像是一個大點的社區,大部分的人都相互認識,即便不認識恐怕也照過麵。
洛薩這個生麵孔的到來並沒有引起什麼大風浪,畢竟作為地中海上曾經的商業中心,杜布羅夫尼克人早就喜歡了外來人——估計也習慣了幫助外來人。
洛薩的父親知道了他的想法後並沒有阻止他,而是幫他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因此洛薩並不缺錢,甚至可以說他挺富裕的,至少按照一般的標準他足以在杜布羅夫尼克租房子好好住個四五年。
但關鍵在於儘管有些日子的燒炭黨曆練,洛薩仍然是個缺乏生活經驗的雛兒,先不說他在僅僅十天的航行中就被騙去了將近三分之一的錢,在被請出總督府後,他這個漫無目的地在城區中亂逛的外鄉人早就被某些人注意上了——至於他剩下的錢,這麼一來也剩不下多少了。
杜布羅夫尼克人其實非常好客,克羅地亞人對意大利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而且市民們也不會就這麼看著一個年輕人死在自己的麵前,因此因為一次盜竊而變得窮困潦倒的洛薩最終還是被一戶好心的人家撿了回去。他也因此就這麼死乞白賴地賴在人家家裡,成為了一個普通家庭說不清道不明的新成員——當然,相當好客的杜布羅夫尼克人對此也挺樂意的。
洛薩經過這麼久的折騰之後終究還是有些成長——他畢竟不是榆木腦袋,他也想像卡洛斯或是勒皮托那樣獨當一麵,成為燒炭黨中的中流砥柱。
杜布羅夫尼克的生活仍在繼續,洛薩在人們的幫助下最終還是找到了一份相對正常的工作,他的生活也正式在暗流湧動的杜布羅夫尼克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