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萬世,我隻一拳!
這女孩十八九歲,滿臉蒼白,卻並不是因為恐懼,而是飽受了折磨。
她骨瘦如柴,渾身上下加起來也沒有二兩肉,卻是臉色淡然平靜,一雙眸子靜靜地看著蔚藍的天空,那眼神裡竟透出幾分如釋重負的輕鬆,和如願以償的滿足!
幾個壯漢都沒有說話,一個個神色凜然,卻似比那女孩還要緊張;他們都是玉靈境武士,力量極大,一刀砍下帶起呼呼風響,刀風所及,像是連堅硬的石頭都能砍碎!
亂刀砍下,卻真的像砍在石頭上一般,竟發出了“當當”的脆響!
幾個壯漢都吃了一驚,低頭一看,那女孩身上竟一絲血跡也沒有一道青光蒙在女孩身上,幻化出一條丈許長的“長蛇”,渾身靛青色鱗甲,頭上兩角,身下五爪!
一個壯漢忍不住叫了出來“這,這是蛇還是龍?”
沒有人回答他,另幾個壯漢似乎都被嚇呆了;那青龍卻“嗷”的一聲呼嘯,風聲過處,幾個壯漢便全都躺倒在地上,大刀哐啷哐啷扔到一邊,唉喲唉喲地,卻誰也爬不起來。
至於那女孩,好像已經被嚇傻了,雙眼本來就大,此時又是雙目圓瞪,就像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一般;好不容易挪動一下眼睫毛,忽然又“啊”地一聲,拚命往後縮去。
原來青龍惡作劇般把龍頭伸到她麵前,大嘴一張,舌頭差點伸到了她臉上去!
此時這女孩哪還有原本那樣的淡然,蒼白的臉蛋上,也露出了一絲病態的紅暈。
一人一龍,便像是僵持住了,都那麼呆呆地坐著,好半天也沒動彈。
直到一聲呼嘯,一個黑色的人影落在院子裡,才像是把她(它)驚醒了。
女孩一回頭,便見青影一閃,那青龍刹那間便從她眼前消失了。她又是“啊”的一聲,卻聽那黑衣人輕聲問道“你就是閔柔姑娘?”
女孩點點頭,又“啊”了一聲,問道“你是誰?剛剛那……”
秦衝沒有理會她的後半句話,隻回答她的前半句“我是閔雲兄的朋友,我叫秦衝!”
女孩第三次“啊”出來,掙紮著要站起來,卻渾身都是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她半張著嘴,眼淚如泉水般直往下淌“他,他在哪兒?他回來了嗎?”
秦衝抿抿嘴,輕聲道“他去了一個隱秘的地方,暫時似乎回不來!”
他還是不忍說出閔雲的死訊,隻因不忍擊破一個女孩心底最後的希望。
但閔柔卻似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身子一軟,伏在地上,便嗚嗚大哭了起來!
秦衝蹲在她身邊,青龍也從他袖子裡爬出來,就伏在他腳邊,都靜靜地看著她。
一人一龍都沒打擾閔柔的哭泣,讓她痛痛快快地哭了至少兩刻鐘,哭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旁邊一群壯漢仍然躺著,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人能夠站得起來。
他們也都在靜靜地等著,直到閔柔終於哭夠了,輕輕抬起了腦袋。
秦衝遞過去一張雪白的手絹“臉花了,揩一下吧!”
閔柔臉上一紅,輕聲道“謝謝你,我能……能叫你哥哥嗎?”
秦衝點點頭“當然,閔雲兄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妹妹!”
閔柔又低下頭去,似乎隻是這麼一點時間,她的身體就支撐不住了。她咳了兩聲,輕聲道“不是的。我想當你的妹妹,不是因為他,而是,我想在臨死前,享受一點哥哥的溫暖!”
秦衝一愣,眼角忍不住泛起一陣久未出現過的酸澀感覺!
閔柔伸出手臂,那青黑一片的手臂沒有伸直,卻在不住顫抖。她喘了幾口氣,輕聲問道“哥哥,你能……你能帶我離開這裡嗎?我想……我想回家……”
她的家在青州城外三十餘裡外的偏僻山村裡,這個村子隻有二三十戶人家,全是風都吹得垮的茅草屋,她家就在村東頭一個山坳裡,茅屋的柱子已經朽了,幾根草莖在風裡搖擺著。
秦衝抱著她,騎著青龍幻化成的青馬,很快便來到了村落裡。隻是閔柔似乎也沒注意到,她背上的衣裳有個破洞,露出一塊青黑色的肌膚。秦衝的左手心便一直按在那塊肌膚上,一股股若有若無的氣息,便從那肌膚上的一處穴道,透進了她體內,潤物細無聲地滋養著她早已破碎的身體,溫潤著她的經脈和丹田,甚至還導引著她的真氣!
她並不是沒有真氣,實際上,作為閭丘學宮的四年級學員,她的修為也已達到了宗師境,隻差一步就能突破到靈境了。但青州城守府抓了她以後,她便被禁錮了全身修為。要不是這樣,雖然看押她的是幾個靈境武士,她也是要全力反抗的,她絕不會坐以待斃!
到了茅屋邊,她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蛋,便多了一絲紅潤。
就在秦衝的懷裡看看那茅屋,她卻沒想著走過去,隻是輕輕地歎息一聲,又讓秦衝抱著她從屋邊繞到屋後,在一堆土丘前停了下來。那土丘隻有一尺高,旁邊種著一株槐樹。
槐樹的樹皮被剝下來一塊,樹乾上寫著幾個彎彎扭扭的字閔大千老爺子之墓。
閔柔從秦衝懷裡掙紮出來,坐在墳前,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秦衝仍然默默地看著,沒有打擾她。他知道,這就是閔雲和閔柔的老父親,此時已變成了墳中的枯骨。他想起了閔雲曾經說過的話,不由緩緩地向墳丘彎下了腰。
有一隻烏鴉從槐樹上飛了起來,呱呱地叫著,撲啦啦飛向了遠方。
閔柔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低聲道“謝謝哥哥,你走吧?”
秦衝一愣“走?走哪兒去?你可有什麼去處?我送你!”
閔柔苦笑著搖搖頭“我是幸運的,臨死前,還能認識你這位哥哥。你不用管我了,我也該去陪我爹爹——至於哥哥,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到了輪回道也見不著他!”
秦衝一把便抓住她手腕“你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