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酒令!
聞聲回頭,就見一個五十左右的婦人,獨眼的婦人。
一隻手中拎著菜籃子,另一隻手中也托著一個鋪滿青團的盤子。
她的臉上,從額頭中間到左眼眼尾處,有一條三寸長的刀疤。
刀疤外翻,傷口結痂已久。
一個人,一旦有了這樣顯眼的傷痕,不管走到哪,不被人認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此,她也隱退於渝州城,開始頤養天年了。
這不是彆人,正是十年前參與了黑喬幫一役的另一個“叛徒”的遺孀,孫氏。
說是“叛徒”,是因為那時拾兒還小,她也不是很清楚十年前那次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隻知道,好像是陳老的兒子與孫氏的丈夫一前一後從飲風閣改投了黑喬幫,至於之後的誰是誰非,至今仍是一團謎。
人們口口相傳的,有說孫仲是假意背叛實則反間混入敵寨,為了獲取信任不惜用自己那垂髻之年的小兒子扣作人質,也有說是孫仲真心背叛投入了那黑喬幫差點傾覆了飲風閣。
眾說紛紜,一直都沒有定論。
沒有人說得清,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因為他去黑喬幫的那段時日,反複無常已太多次,最終讓兩邊的人都不再信任他。
可是結果還算是好的,飲風閣最終剿滅了黑喬幫,以最少人數的犧牲換得了渝州城的長久安寧。
那人,到底是叛徒,還是英烈,其實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
他不過已經是個死人,連帶著幼子一起死去的人。
人們總是很善於遺忘的,尤其是死了的人。
在當時,可能激憤昂揚,但過不了多久,就已想不起孫仲是何人了。
他們的眼中,隻有留下的人。
唯一留下的,就是這個遺孀,孫氏。
許是當年共赴黑喬幫一役之故,孫氏與陳家二老也有著不可言喻的牽絆。
她的丈夫和兒子,陳家二老的兒子和媳婦,都不過是那場爭權奪勢變故的犧牲品罷了。
拾兒先是站起了身,問候示意,“孫大娘也來送青團?”
“也?如此說來……”
孫大娘瞟了一眼桌邊放置的另一盤青團,會意一笑,又徑直走到一個角落裡,那個骨牌散落的地方。
她從盤中取出了一個青團,伸手遞到了小荷的麵前,邊哄邊笑道,“小丫頭,來嘗嘗,新出鍋的,好吃的緊呢。”
小荷頭也不轉的,隻凝神盯著她麵前的一疊骨牌,整副三十二張牌,她已經堆了有二十七層那麼高了。
骨牌直聳,開始慢慢搖晃,好像彆人一說話,吹口氣兒,就能弄倒似的。
她的手戰戰巍巍,小心翼翼地將第二十八張牌放了上去,就聽見身後的婦人一聲招呼,整條骨牌又嘩啦啦一聲全部倒在地上。
她這時,有些氣急敗壞了。
順手接過了那個青團,就往牆根上一扔,青團沾上了泥,躺在了角落的灰土中。
小荷依舊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的,自顧自玩著骨牌。
孫氏似是早已習慣了這一切,倒也不至於跟個小丫頭片子計較,隻是慢慢走到了拾兒與陳婆婆麵前,坐下。
“這丫頭就這脾氣,你不要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