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聚著一群人,和五個酒缸。
中間的酒缸上,搭著一塊青石板子,青石板上放著一副骨牌。
周圍的四個大缸上,都分彆坐著一個人。
不過是茶餘飯後的小賭怡,葛中離本是不必去在意的,可是他在意的,是這一群人。
馬臉猢猻張麻子,浪裡白條玉蛟龍,竹杖青峰苗道人,黑風土寨呂三公,蝕骨紅娘子,百無忌鶴發童,不止這些,還有很多,很多他知道的江湖人。
原來這些年判官盟一直抓不到的人,都躲藏在了這裡。
葛中離看著他們,就像貓看見了耗子,本能反應就是將他們統統收進羅網。
可是他不能這麼做,這是在彆人的地盤,他還正有求於這個人。
看到了,卻抓不得,真的是手裡癢癢,心更癢癢,不免朝那邊多看了幾眼。
“能來到這裡的,就已不再是從前的人了。”白芨當然已看出他眼神的變化,她當然也知道這些人曾經都是什麼人。
不遠處,骨牌聲嘩啦啦地作響。
四個賭牌九的人,十幾個圍觀的人。
一個麵黃枯瘦滿臉麻子的小個子用一隻手飛速地疊牌,其他幾人的眼睛也死死地盯在上麵一動不動。
他的第一副牌拿了個一點,莊家竟然是鱉十,這樣都能贏。
於是,八個籌碼就變成了十六個。
第二副牌,居然又拿了對天牌。
他麵上的表開始有些抽搐,將牌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苦笑著道,“老爺們兒都儘了興,不然,咱今兒個差不多得了?”
“差多了,還是差少了,我一個婦道人家說了可不算。”石缸上坐著一個美豔的婦人,滴滴地瞟著旁另一個缸上的人。
“紅娘子都拿不了的主意,我一個小孩子的話,肯定是更做不得數了。”女人對麵缸上坐著的鶴發童顏的小孩子也跟著撅起了嘴,也跟著歪頭瞟向了旁,笑嘻嘻道,“五哥,你說呢?”
一個長得略微白淨的男人看了眼小個子邊堆疊成山的籌碼,搖了搖頭大聲笑道,“我一個落魄窮小子的話,肯定也不算數的。”
“五哥,您這話可就開玩笑了,做不做得數,不都是您一句話的事兒?”小個子的麵上已有些哀求之色,急得臉一會兒煞白一會兒又通紅。
“你也知道叫聲五哥,那自然也是知道,五哥當然要聽大哥的。”玉蛟龍說著,已經瞟向了站在旁邊看鬨的一個老人。
老人穿著一件已經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手中握著一根足有兩人高的竹杖,拈著胡子笑道,“規矩是先生定下的,你問我們又有何用?”
“好哥哥,姑,爺爺們,你們就饒了我吧,我是真的不想再贏了。”張麻子的眉眼已經擰皺在了一塊兒,隻坐在石缸上錘了幾下拳頭。
葛中離看著他們覺得很奇怪,要是一個人手運好,贏得差不多了,覺得苗頭不對想走,這一定是個十分聰明的人,不過賭紅了眼的人他見多了,輸急了想翻盤的,天王老子來了也拽不走,而贏了的,能見好就收的也幾乎沒有,然而像他這樣明明賭運正盛卻主動想開溜的,倒還是第一次見。
“賭桌上的規矩,有始有終。”說話的,是倚坐在樹下的一個老者,他半寐著眼,似醒非醒,似醉非醉,卻也正看著這一桌骨牌。
“好,最後一局。”
小個子強顏歡笑著,上了賭桌,仿佛就像是被架上了刑場。
他在缸上已經快坐不住了,仿佛這缸裡放的不是酒,而是柴火,已經開始燃起的柴火。
他整個人,都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著。
“若我是你,就會把籌碼全都押上。”老人在一邊大笑著說道。
“開……開什麼玩笑,我若全押上,再贏了,豈非要搭上這條命?”
“不會,不會。”
“你如何得知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