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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洗手(1 / 2)

笑傲江湖!

嶽不群收錄林平之於門牆後,率領眾弟子徑往劉府拜會。劉正風得到訊息,又驚又喜

,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君子劍”華山掌門居然親身駕到,忙迎了出來,沒口子的道謝。嶽

不群甚是謙和,滿臉笑容的致賀,和劉正風攜手走進大門。天門道人、定逸師太、餘滄海

、聞先生、何三七等也都降階相迎。餘滄海心懷鬼胎,尋思“華山掌門親自到此,諒那

劉正風也沒這般大的麵子,必是為我而來。他五嶽劍派雖然人多勢眾,我青城派可也不是

好惹的,嶽不群倘若口出不遜之言,我先問他令狐衝宿娼,是甚麼行徑。當真說翻了

臉,也隻好動手。”哪知嶽不群見到他時,一般的深深一揖,說道“餘觀主,多年不見

,越發的清健了。”餘滄海作揖還禮,說道“嶽先生,你好。”各人寒暄得幾句,劉府

中又有各路賓客陸續到來。這天是劉正風“金盆洗手”的正日,到得巳時二刻,劉正風便

返入內堂,由門下弟子招待客人。

將近午時,五六百位遠客流水般湧到。丐幫副幫主張金鼇、鄭州門夏老拳師率領

了三個女婿、川鄂三峽神女峰鐵老老、東海海砂幫幫主潘吼、曲江二友神刀白克、神筆盧

西思等人先後到來。這些人有的互相熟識,有的隻是慕名而從未見過麵,一時大廳上招呼

引見,喧聲大作。天門道人和定逸師太分彆在廂房中休息,不去和眾人招呼,均想“今

日來客之中,有的固然在江湖上頗有名聲地位,有的卻顯是不三不四之輩。劉正風是衡山

派高手,怎地這般不知自重,如此,豈不墮了我五嶽劍派的名頭?”嶽不群名字雖然

叫作“不群”,卻十分喜愛朋友,來賓中許多藉藉無名、或是名聲不甚清白之徒,隻要過

來和他說話,嶽不群一樣和他們有說有笑,絲毫不擺出華山派掌門、高人一等的架子來。

劉府的眾弟子指揮廚伕仆役,裡裡外外擺設了二百來席。劉正風的親戚、門客、帳房,和

劉門弟子向大年、米為義等恭請眾賓入席。依照武林中的地位聲望,泰山派掌門天門道人

該坐首席,隻是五嶽劍派結盟,天門道人和嶽不群、定逸師太等有一半是主人,不便上坐

,一眾前輩名宿便群相退讓,誰也不肯坐首席。忽聽得門外砰砰兩聲銃響,跟著鼓樂之聲

大作,又有鳴鑼喝道的聲音,顯是甚麼官府來到門外。群雄一怔之下,隻見劉正風穿著嶄

新熟羅長袍,匆匆從內堂奔出。群雄歡聲道賀。劉正風略一拱手,便走向門外,過了一會

,見他恭恭敬敬的陪著一個身穿公服的官員進來。群雄都感奇怪“難道這官兒也是個武

林高手?”眼見他雖衣履皇然,但雙眼昏昏,一臉酒色之氣,顯非身具武功。嶽不群等人

則想“劉正風是衡山城大紳士,平時免不了要結交官府,今日是他大喜的好日子,地方

上的官員來敷衍一番,那也不足為奇。”卻見那官員昂然直入,居中一站,身後的衙役右

腿跪下,雙手高舉過頂,呈上一隻用黃緞覆蓋的托盤,盤中放著一個卷軸。那官員躬著身

子,接過了卷軸,朗聲道“聖旨到,劉正風聽旨。”群雄一聽,都吃了一驚“劉正風

金盆洗手,封劍歸隱,那是江湖上的事情,與朝廷有甚麼相乾?怎麼皇帝下起聖旨來?難

道劉正風有逆謀大舉,給朝廷發覺了,那可是殺頭抄家誅九族的大罪啊。”各人不約而同

的想到了這一節,登時便都站了起來,沉不住氣的便去抓身上兵刃,料想這官員既來宣旨

,劉府前後左右一定已密布官兵,一場大廝殺已難避免,自己和劉正風交好,決不能袖手

不理,再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既來劉府赴會,自是逆黨中人,縱欲置身事外,又

豈可得?隻待劉正風變色喝罵,眾人白刃交加,頃刻間便要將那官員斬為肉醬。哪知劉正

風竟是鎮定如恒,雙膝一屈,便跪了下來,向那官員連磕了三個頭,朗聲道“微臣劉正

風聽旨,我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群雄一見,無不愕然。

那官員展開卷軸,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據湖南省巡撫奏知,衡山縣庶民劉正

風,急公好義,功在桑梓,弓馬嫻熟,才堪大用,著實授參將之職,今後報效朝廷,不負

朕望,欽此。”劉正風又磕頭道“微臣劉正風謝恩,我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站起身來

,向那官員彎腰道“多謝張大人栽培提拔。”那官員撚須微笑,說道“恭喜,恭喜,

劉將軍,此後你我一殿為臣,卻又何必客氣?”劉正風道“小將本是一介草莽匹夫,今

日蒙朝廷授官,固是皇上恩澤廣被,令小將光宗耀祖,卻也是當道恩相、巡撫大人和張大

人的逾格栽培。”那官員笑道“哪裡,哪裡。”劉正風轉頭向方千駒道“方賢弟,奉

敬張大人的禮物呢?”方千駒道“早就預備在這裡了。”轉身取過一隻圓盤,盤中是個

錦袱包裹。

劉正風雙手取過,笑道“些些微禮,不成敬意,張大人哂納。”那張大人笑道“

自己兄弟,劉大人卻又這般多禮。”使個眼色,身旁的差役便接了過去。那差役接過盤子

時,雙臂向下一沉,顯然盤中之物分量著實不輕,並非白銀而是黃金。那張大人眉花眼笑

,道“小弟公務在身,不克久留,來來來,斟三杯酒,恭賀劉將軍今日封官授職,不久

又再升官晉爵,皇上恩澤,綿綿加被。”早有左右斟過酒來。張大人連儘三杯,拱拱手,

轉身出門。劉正風滿臉笑容,直送到大門外。隻聽鳴鑼喝道之聲響起,劉府又放禮銃相送

。這一幕大出群雄意料之外,人人麵麵相覷,做聲不得,各人臉色又是尷尬,又是詫異。

來到劉府的一眾賓客雖然並非黑道中人,也不是犯上作亂之徒,但在武林中各具名望

,均是自視甚高的人物,對官府向來不瞧在眼中,此刻見劉正風趨炎附勢,給皇帝封一個

“參將”那樣芝麻綠豆的小小武官,便感激涕零,作出種種肉麻的神態來,更且公然行賄

,心中都瞧他不起,有些人忍不住便露出鄙夷之色。年紀較大的來賓均想“看這情形,

他這頂官帽定是用金銀買來的,不知他花了多少黃金白銀,才買得了巡撫的保舉。劉正風

向來為人正直,怎地臨到老來,利祿熏心,居然不擇手段的買個官來做做?”

劉正風走到群雄身前,滿臉堆歡,揖請各人就座。無人肯座首席,居中那張太師椅便

任其空著。左首是年壽最高的門夏老拳師,右首是丐幫副幫主張金鼇。張金鼇本人雖

無驚人藝業,但丐幫是江湖上第一大幫,丐幫幫主解風武功及名望均高,人人都敬他三分

群雄紛紛坐定,仆役上來獻菜斟酒。米為義端出一張茶幾,上麵鋪了錦緞。向大年雙

手捧著一隻金光燦爛、徑長尺半的黃金盆子,放在茶幾之上,盆中已盛滿了清水。隻聽得

門外砰砰砰放了三聲銃,跟著砰拍、砰拍的連放了八響大爆竹。在後廳、花廳坐席的一眾

後輩子弟,都湧到大廳來瞧熱鬨。劉正風笑嘻嘻的走到廳中,抱拳團團一揖。群雄都站起

還禮。劉正風朗聲說道“眾位前輩英雄,眾位好朋友,眾位年輕朋友。各位遠道光臨,

劉正風實是臉上貼金,感激不儘。兄弟今日金盆洗手,從此不過問江湖上的事,各位想必

已知其中原因。兄弟已受朝廷恩典,做一個小小官兒。常言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江

湖上行事講究義氣;國家公事,卻須奉公守法,以報君恩。這兩者如有衝突,叫劉正風不

免為難。從今以後,劉正風退出武林,我門下弟子如果願意改投彆門彆派,各任自便。劉

某邀請各位到此,乃是請眾位好朋友作個見證。以後各位來到衡山城,自然仍是劉某人的

好朋友,不過武林中的種種恩怨是非,劉某卻恕不過問了。”說著又是一揖。群雄早已料

到他有這一番說話,均想“他一心想做官,那是人各有誌,勉強不來。反正他也沒得罪

我,從此武林中算沒了這號人物便是。”有的則想“此舉實在有損衡山派的光彩,想必

衡山掌門莫大先生十分惱怒,是以竟沒到來。”更有人想“五嶽劍派近年來在江湖上行

俠仗義,好生得人欽仰,劉正風卻做出這等事來。人家當麵不敢說甚麼,背後卻不免齒冷

。”也有人幸災樂禍,尋思“說甚麼五嶽劍派是俠義門派,一遇到升官發財,還不是巴

巴的向官員磕頭?還提甚麼‘俠義’二字?”群雄各懷心事,一時之間,大廳上鴉雀無聲

。本來在這情景之下,各人應紛紛向劉正風道賀,恭維他甚麼“福壽全歸”、“急流勇退

”、“大智大勇”等等才是,可是一千餘人濟濟一堂,竟是誰也不說話。

劉正風轉身向外,朗聲說道“弟子劉正風蒙恩師收錄門下,授以武藝,未能張大衡

山派門楣,十分慚愧。好在本門有莫師哥主持,劉正風庸庸碌碌,多劉某一人不多,少劉

某一人不少。從今而後,劉某人金盆洗手,專心仕宦,卻也決計不用師傳武藝,以求升官

進爵,死於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門派爭執,劉正風更加決不過問。若違是言,有如此劍。

”右手一翻,從袍底抽出長劍,雙手一扳,拍的一聲,將劍鋒扳得斷成兩截,他折斷長劍

,順手讓兩截斷劍墮下,嗤嗤兩聲輕響,斷劍插入了青磚之中。

群雄一見,皆儘駭異,自這兩截斷劍插入青磚的聲音中聽來,這口劍顯是砍金斷玉的

利器,以手勁折斷一口尋常鋼劍,以劉正風這等人物,自是毫不希奇,但如此舉重若輕,

毫不費力的折斷一口寶劍,則手指上功夫之純,實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的造詣。聞先生歎了

口氣,說道“可惜,可惜!”也不知是他可惜這口寶劍,還是可惜劉正風這樣一位高手

,竟然甘心去投靠官府。劉正風臉露微笑,捋起了衣袖,伸出雙手,便要放入金盆,忽聽

得大門外有人厲聲喝道“且住!”

劉正風微微一驚,抬起頭來,隻見大門口走進四個身穿黃衫的漢子。這四人一進門,

分往兩邊一站,又有一名身材甚高的黃衫漢子從四人之間昂首直入。這人手中高舉一麵五

色錦旗,旗上綴滿了珍珠寶石,一展動處,發出燦爛寶光。許多人認得這麵旗子的,心中

都是一凜“五嶽劍派盟主的令旗到了!”那人走到劉正風身前,舉旗說道“劉師叔,

奉五嶽劍派左盟主旗令劉師叔金盆洗手大事,請暫行押後。”劉正風躬身說道“但不

知盟主此令,是何用意?”那漢子道“弟子奉命行事,實不知盟主的意旨,請劉師叔恕

罪。”劉正風微笑道“不必客氣。賢侄是千丈鬆史賢侄吧?”他臉上雖然露出笑容,但

語音已微微發顫,顯然這件事來得十分突兀,以他如此多曆陣仗之人,也不免大為震動。

那漢子正是嵩山派門下的弟子千丈鬆史登達,他聽得劉正風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外號,心中

不免得意,微微躬身,道“弟子史登達拜見劉師叔。”他搶上幾步,又向天門道人、嶽

不群、定逸師太等人行禮,道“嵩山門下弟子,拜見眾位師伯、師叔。”其餘四名黃衣

漢子同時躬身行禮。定逸師太甚是喜歡,一麵欠身還禮,說道“你師父出來阻止這件事

,那是再好也沒有了。我說呢,咱們學武之人,俠義為重,在江湖上逍遙自在,去做甚麼

勞什子的官兒?隻是我見劉賢弟一切安排妥當,決不肯聽老尼姑的勸,也免得多費一番唇

舌。”劉正風臉色鄭重,說道“當年我五嶽劍派結盟,約定攻守相助,維護武林中的正

氣,遇上和五派有關之事,大夥兒須得聽盟主的號令。這麵五色令旗是我五派所共製,見

令旗如見盟主,原是不錯。不過在下今日金盆洗手,是劉某的私事,既沒違背武林的道義

規矩,更與五嶽劍派並不相乾,那便不受盟主旗令約束。請史賢侄轉告尊師,劉某不奉旗

令,請左師兄恕罪。”說著走向金盆。

史登達身子一晃,搶著攔在金盆之前,右手高舉錦旗,說道“劉師叔,我師父千叮

萬囑,務請師叔暫緩金盆洗手。我師父言道,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大家情若兄弟。我師

父傳此旗令,既是顧全五嶽劍派的情誼,亦為了維護武林中的正氣,同時也是為劉師叔的

好。”

劉正風道“我這可不明白了。劉某金盆洗手喜筵的請柬,早已恭恭敬敬的派人送上

嵩山,另有長函稟告左師兄。左師兄倘若真有這番好意,何以事先不加勸止?直到此刻才

發旗令攔阻,那不是明著要劉某在天下英雄之前出爾反爾,叫江湖上好漢恥笑於我?”史

登達道“我師父囑咐弟子,言道劉師叔是衡山派鐵錚錚的好漢子,義薄雲天,武林中同

道向來對劉師叔甚是尊敬,我師父心下也十分欽佩,要弟子萬萬不可有絲毫失禮,否則嚴

懲不貸。劉師叔大名播於江湖,這一節卻不必過慮。”劉正風微微一笑,道“這是左盟

主過獎了,劉某焉有這等聲望?”定逸師太見二人僵持不決,忍不住又插口道“劉賢弟

,這事便擱一擱又有何妨。今日在這裡的,個個都是好朋友,又會有誰來笑話於你?就算

有一二不知好歹之徒,妄肆譏評,縱然劉賢弟不和他計較,貧尼就先放他不過。”說著眼

光在各人臉上一掃,大有挑戰之意,要看誰有這麼大膽,來得罪她五嶽劍派中的同道。劉

正風點頭道“既然定逸師太也這麼說,在下金盆洗手之事,延至明日午時再行。請各位

好朋友誰都不要走,在衡山多盤桓一日,待在下向嵩山派的眾位賢侄詳加討教。”便在此

時,忽聽得後堂一個女子的聲音叫道“喂,你這是乾甚麼的?我愛跟誰在一起玩兒,你

管得著麼?”群雄一怔,聽她口音便是早一日和餘滄海大抬其杠的少女曲非煙。又聽得一

個男子的聲音道“你給我安安靜靜的坐著,不許亂動亂說,過得一會,我自然放你走。

”曲非煙道“咦,這倒奇了,這是你的家嗎?我喜歡跟劉家姊姊到後園子去捉蝴蝶,為

甚麼你攔著不許?”那人道“好罷!你要去,自己去好了,請劉姑娘在這裡耽一會兒。

”曲非煙道“劉姊姊說見到你便討厭,你快給我走得遠遠地。劉姊姊又不認得你,誰要

你在這裡纏七纏八。”隻聽得另一個女子聲音說道“妹妹,咱們去罷,彆理他。”那男

子道“劉姑娘,請你在這裡稍待片刻。”劉正風愈聽愈氣,尋思“哪一個大膽狂徒到

我家來撒野,居然敢向我菁兒無禮?”劉門二弟子米為義聞聲趕到後堂,隻見師妹和曲非

煙手攜著手,站在天井之中,一個黃衫青年張開雙手,攔住了她二人。米為義一見那人服

色,認得是嵩山派的弟子,不禁心中有氣,咳嗽一聲,大聲道“這位師兄是嵩山派門下

罷,怎不到廳上坐地?”那人傲然道“不用了。奉盟主號令,要看住劉家的眷屬,不許

走脫了一人。”這幾句話聲音並不甚響,但說得驕矜異常,大廳上群雄人人聽見,無不為

之變色。

劉正風大怒,向史登達道“這是從何說起?”史登達道“萬師弟,出來罷,說話

小心些。劉師叔已答應不洗手了。”後堂那漢子應道“是!那就再好不過。”說著從後

堂轉了來,向劉正風微一躬身,道“嵩山門下弟子萬大平,參見劉師叔。”劉正風氣得

身子微微發抖,朗聲說道“嵩山派來了多少弟子,大家一齊現身罷!”

他一言甫畢,猛聽得屋頂上、大門外、廳角落、後院中、前後左右,數十人齊聲應道

“是,嵩山派弟子參見劉師叔。”幾十人的聲音同時叫了出來,聲既響亮,又是出其不

意,群雄都吃了一驚。但見屋頂上站著十餘人,一色的身穿黃衫。大廳中諸人卻各樣打扮

都有,顯然是早就混了進來,暗中監視著劉正風,在一千餘人之中,誰都沒有發覺。定逸

師太第一個沉不住氣,大聲道“這……這是甚麼意思?太欺侮人了!”史登達道“定

逸師伯恕罪。我師父傳下號令,說甚麼也得勸阻劉師叔,不可讓他金盆洗手,深恐劉師叔

不服號令,因此上多有得罪。”

便在此時,後堂又走出十幾個人來,卻是劉正風的夫人,他的兩個幼子,以及劉門的

七名弟子,每一人身後都有一名嵩山弟子,手中都持匕首,抵住了劉夫人等人後心。劉正

風朗聲道“眾位朋友,非是劉某一意孤行,今日左師兄竟然如此相脅,劉某若為威力所

屈,有何麵目立於天地之間?左師兄不許劉某金盆洗手,嘿嘿,劉某頭可斷,誌不可屈。

”說著上前一步,雙手便往金盆中伸去。史登達叫道“且慢!”令旗一展,攔在他身前

。劉正風左手疾探,兩根手指往他眼中插去。史登達雙臂向上擋格,劉正風左手縮回,右

手兩根手指又插向他雙眼。史登達無可招架,隻得後退。劉正風一將他逼開,雙手又伸向

金盆。隻聽得背後風聲颯然,有兩人撲將上來,劉正風更不回頭,左腿反彈而出,砰的一

聲,將一名嵩山弟子遠遠踢了出去,右手辨聲抓出,抓住另一名嵩山弟子的胸口,順勢提

起,向史登達擲去。他這兩下左腿反踢,右手反抓,便如背後生了眼睛一般,部位既準,

動作又快得出奇,確是內家高手,大非尋常。嵩山群弟子一怔之下,一時無人再敢上來。

站在他兒子身後的嵩山弟子叫道“劉師叔,你不住手,我可要殺你公子了。”劉正風回

過頭來,向兒子望了一眼,冷冷的道“天下英雄在此,你膽敢動我兒一根寒毛,你數十

名嵩山弟子儘皆身為肉泥。”此言倒非虛聲恫嚇,這嵩山弟子倘若當真傷了他的幼子,定

會激起公憤,群起而攻,嵩山弟子那就難逃公道。他一回身,雙手又向金盆伸去。

眼見這一次再也無人能加阻止,突然銀光閃動,一件細微的暗器破空而至。劉正風退

後兩步,隻聽得叮的一聲輕響,那暗器打在金盆邊緣。金盆傾倒,掉下地來,嗆啷啷一聲

響,盆子翻轉,盆底向天,滿盆清水都潑在地下。同時黃影晃動,屋頂上躍下一人,右足

一起,往金盆底踹落,一隻金盆登時變成平平的一片。這人四十來歲,中等身材,瘦削異

常,上唇留了兩撇鼠須,拱手說道“劉師兄,奉盟主號令,不許你金盆洗手。”

劉正風識得此人是嵩山派掌門左冷禪的第四師弟費彬、一套大嵩陽手武林中赫赫有名

,瞧情形嵩山派今日前來對付自己的,不僅第二代弟子而已。金盆既已被他踹爛,金盆洗

手之舉已不可行,眼前之事是儘力一戰,還是暫且忍辱?霎時間心念電轉“嵩山派雖執

五嶽盟旗,但如此咄咄逼人,難道這裡千餘位英雄好漢,誰都不挺身出來說一句公道話?

”當下拱手還禮,說道“費師兄駕到,如何不來喝一杯水酒,卻躲在屋頂,受那日曬之

苦?嵩山派多半另外尚有高手到來,一齊都請現身罷。單是對付劉某,費師兄一人已綽綽

有餘,若要對付這裡許多英雄豪傑,嵩山派隻怕尚嫌不足。”費彬微微一笑,說道“劉

師兄何須出言挑撥離間?就算單是和劉師兄一人為敵,在下也抵擋不了適才劉師兄這一手

‘小落雁式’。嵩山派決不敢和衡山派有甚麼過不去,決不敢得罪了此間哪一位英雄,甚

至連劉師兄也不敢得罪了,隻是為了武林中千百萬同道的身家性命,前來相求劉師兄不可

金盆洗手。”此言一出,廳上群雄儘皆愕然,均想“劉正風是否金盆洗手,怎麼會和武

林中千百萬同道的身家性命相關?”果然聽得劉正風接口道“費師兄此言,未免太也抬

舉小弟了。劉某隻是衡山派中一介庸手,兒女俱幼,門下也隻收了這麼個不成材的弟

子,委實無足輕重之至。劉某一舉一動,怎能涉及武林中千百萬同道的身家性命?”定逸

師太又插口道“是啊。劉賢弟金盆洗手,去做那芝麻綠豆官兒,老實說,貧尼也大大的

不以為然,可是人各有誌,他愛升官發財,隻要不害百姓,不壞了武林同道的義氣,旁人

也不能強加阻止啊。我瞧劉賢弟也沒這麼大的本領,居然能害到許多武林同道。”

費彬道“定逸師太,你是佛門中有道之士,自然不明白旁人的鬼蜮伎倆。這件大陰

謀倘若得逞,不但要害死武林中不計其數的同道,而且普天下善良百姓都會大受毒害。各

位請想一想,衡山派劉三爺是江湖上名頭響亮的英雄豪傑,豈肯自甘墮落,去受那些肮臟

狗官的齷齪氣?劉三爺家財萬貫,哪裡還貪圖升官發財?這中間自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群雄均想“這話倒也有理,我早在懷疑,以劉正風的為人,去做這麼一個小小武官,實

在太過不倫不類。”劉正風不怒反笑,說道“費師兄,你要血口噴人,也要看說得像不

像。嵩山派彆的師兄們,便請一起現身罷!”隻聽得屋頂上東邊西邊同時各有一人應道

“好!”黃影晃動,兩個人已站到了廳口,這輕身功夫,便和剛才費彬躍下時一模一樣。

站在東首的是個胖子,身材魁偉,定逸師太等認得他是嵩山派掌門人的二師弟托塔手丁勉

,西首那人卻極高極瘦,是嵩山派中坐第三把交椅的仙鶴手陸柏。這二人同時拱了拱手,

道“劉三爺請,眾位英雄請。”丁勉、陸柏二人在武林中都是大有威名,群雄都站起身

來還禮,眼見嵩山派的好手陸續到來,各人心中都隱隱覺得,今日之事不易善罷,隻怕劉

正風非吃大虧不可。定逸師太氣忿忿的道“劉賢弟,你不用擔心,天下事抬不過一個‘

理’字。彆瞧人家人多勢眾,難道咱們泰山派、華山派、恒山派的朋友,都是來睜眼吃飯

不管事的不成?”劉正風苦笑道“定逸師太,這件事說起來當真好生慚愧,本來是我衡

山派內裡的門戶之事,卻勞得諸位好朋友操心。劉某此刻心中已清清楚楚,想必是我莫師

哥到嵩山派左盟主那裡告了我一狀,說了我種種不是,以致嵩山派的諸位師兄來大加問罪

,好好好,是劉某對莫師哥失了禮數,由我向莫師哥認錯賠罪便是。”費彬的目光在大廳

上自東而西的掃射一周,他眼睛眯成一線,但精光燦然,顯得內功深厚,說道“此事怎

地跟莫大先生有關了?莫大先生請出來,大家說個明白。”他說了這幾句話後,大廳中寂

靜無聲,過了半晌,卻不見“瀟湘夜雨”莫大先生現身。劉正風苦笑道“我師兄弟不和

,武林朋友眾所周知,那也不須相瞞。小弟仗著先人遺蔭,家中較為寬裕。我莫師哥卻家

境貧寒。本來朋友都有通財之誼,何況是師兄弟?但莫師哥由此見嫌,絕足不上小弟之門

,我師兄弟已有數年沒來往、不見麵,莫師哥今日自是不會光臨了。在下心中所不服者,

是左盟主隻聽了我莫師哥的一麵之辭,便派了這麼多位師兄來對付小弟,連劉某的老妻子

女,也都成為階下之囚,那……那未免是小題大做了。”

費彬向史登達道“舉起令旗。”史登達道“是!”高舉令旗,往費彬身旁一站。

費彬森然說道“劉師兄,今日之事,跟衡山派掌門莫大先生沒半分乾係,你不須牽扯到

他身上。左盟主吩咐了下來,要我們向你查明;劉師兄和魔教教主東方不敗暗中有甚麼勾

結?設下了甚麼陰謀,來對付我五嶽劍派以及武林中一眾正派同道?”

此言一出,群雄登時聳然動容,不少人都驚噫一聲。魔教和白道中的英俠勢不兩立,

雙方結仇已逾百年,纏鬥不休,互有勝敗。這廳上千餘人中,少說也有半數曾身受魔教之

害,有的父兄被殺,有的師長受戕,一提到魔教,誰都切齒痛恨。五嶽劍派所以結盟,最

大的原因便是為了對付魔教。魔教人多勢眾,武功高強,名門正派雖然各有絕藝,卻往往

不敵,魔教教主東方不敗更有“當世第一高手”之稱,他名字叫做“不敗”,果真是藝成

以來,從未敗過一次,實是非同小可。群雄聽得費彬指責劉正風與魔教勾結,此事確與各

人身家性命有關,本來對劉正風同情之心立時消失。

劉正風道“在下一生之中,從未見過魔教教主東方不敗一麵,所謂勾結,所謂陰謀

,卻是從何說起?”費彬側頭瞧著三師兄陸柏,等他說話。陸柏細聲細語的道“劉師兄

,這話恐怕有些不儘不實了。魔教中有一位護法長老,名字叫作曲洋的,不知劉師兄是否

相識?”劉正風本來十分鎮定,但聽到他提起“曲洋”二字,登時變色,口唇緊閉,並不

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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