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入獄_笑傲江湖_思兔閱讀 
思兔閱讀 > 武俠修真 > 笑傲江湖 > 第二十章 入獄

第二十章 入獄(2 / 2)

風兄弟吃虧。”令狐衝喜道“那再好不過。”黃鐘公向黑白子道“二弟,帶兩柄木劍

。”黑白子打開木櫃,取出兩柄木劍。

黃鐘公向令狐衝道“風兄弟,這場比試不論誰勝誰敗,請你對外人一句也彆提起。

”令狐衝道“這個自然,晚輩先已說過,來到梅莊,決非求名,豈有到外麵胡說張揚之

理?何況晚輩敗多勝少,也沒甚麼好說的。”

黃鐘公道“那倒未必儘然。但相信風兄弟言而有信,不致外傳。此後一切所見,請

你也是一句不提,連那位童兄也不可告知,這件事做得到麼?”令狐衝躊躇道“連童大

哥也不能告知?比劍之後,他自然要問起經過,我如絕口不言,未免於友道有虧。”黃鐘

公道“那位童兄是老江湖了,既知風兄弟已答應了老夫,大丈夫千金一諾,不能食言而

肥,自也不致於強人所難。”令狐衝點頭道“那也說得是,晚輩答允了便是。”黃鐘公

拱了拱手,道“多謝風兄弟厚意。請!”令狐衝轉過身來,便往外走。哪知丹青生向內

室指了指,道“在這裡麵。”令狐衝一怔,大是愕然“怎地在內室之中?”隨即省悟

“啊,是了!和我比劍之人是個女子,說不定是大莊主的夫人或是姬親,因此他們堅決

不讓向大哥在旁觀看,既不許她見到我相貌,又不許我見到她真麵目,自是男女有彆之故

。大莊主一再叮囑,要我不可向旁人提及,連對向大哥也不能說,若非閨閣之事,何必如

此鄭重?”

想通了此節,種種疑竇豁然而解,但一捏到掌心中的紙團和其中那枚小小硬物,尋思

“看來向大哥種種布置安排,深謀遠慮,隻不過要設法和這女子見上一麵。他自己既不

能見她之麵,便要我傳遞書信和信物。這中間定有私情曖昧。向大哥和我雖義結金蘭,但

四位莊主待我甚厚,我如傳遞此物,太也對不住四位莊主,這便如何是好?”又想“向

大哥和四位莊主都是五六十歲年紀之人,那女子定然也非年輕,縱有情緣牽纏,也是許多

年前的舊事了,就算遞了這封信,想來也不會壞了那女子的名節。”沉吟之際,五人已進

了內室。室內一床一幾,陳設簡單,床上掛了紗帳,甚是陳舊,已呈黃色。幾上放著一張

短琴,通體黝黑,似是鐵製。令狐衝心想“事情一切推演,全入於向大哥的算中。唉,

他情深若斯,我豈可不助他償了這個心願?”他生性灑脫,於名教禮儀之防,向來便不放

在心上,這時內心之中,隱隱似乎那女子便是小師妹嶽靈珊,她嫁了師弟林平之,自己則

是向問天,隔了數十年後,千方百計的又想去和小師妹見上一麵,會麵竟不可得,則傳遞

一樣昔年的信物,聊表情愫,也足慰數十年的相思之苦。心下又想“向大哥擺脫魔教,

不惜和教主及教中眾兄弟翻臉,說不定也是為了這舊情人之故。”他心涉遐想之際,黃鐘

公已掀開床上被褥,揭起床板,下麵卻是塊鐵板,上有銅環。黃鐘公握住銅環,向上一提

,一塊四尺來闊、五尺來長的鐵板應手而起,露出一個長大方洞。這鐵板厚達半尺,顯是

甚是沉重,他平放在地上,說道“這人的居所有些奇怪,風兄弟請跟我來。”說著便向

洞中躍入。黑白子道“風少俠先請。”

令狐衝心感詫異,跟著躍下,隻見下麵牆壁上點著一盞油燈,發出淡黃色光芒,置身

之所似是個地道。他跟著黃鐘公向前行去,黑白子等三人依次躍下。

行了約莫二丈,前麵已無去路。黃鐘公從懷中取出一串鑰匙,插入了一個匙孔,轉了

幾轉,向內推動。隻聽得軋軋聲響,一扇石門緩緩開了。令狐衝心下越感驚異,而對向問

天卻又多了幾分同情之意,尋思“他們將這女子關在地底,自然是強加囚禁,違其本願

。這四位莊主似是仁義豪傑之士,卻如何乾這等卑鄙勾當?”

他隨著黃鐘公走進石門,地道一路向下傾斜,走出數十丈後,又來到一扇門前。黃鐘

公又取出鑰匙,將門開了,這一次卻是一扇鐵門。地勢不斷的向下傾斜,隻怕已深入地底

百丈有餘。地道轉了幾個彎,前麵又出現一道門。令狐衝忿忿不平“我還道四位莊主精

擅琴棋書畫,乃是高人雅士,豈知竟然私設地牢,將一個女子關在這等暗無天日的所在。

”他初下地道時,對四人並無提防之意,此刻卻不免大起戒心,暗自栗栗“他們跟我比

劍不勝,莫非引我來到此處,也要將我囚禁於此?這地道中機關門戶,重重疊疊,當真是

插翅難飛。”可是雖有戒備之意,但前有黃鐘公,後有黑白子、禿筆翁、丹青生,自己手

中一件兵器也沒有,卻也無可奈何。第三道門戶卻是由四道門夾成,一道鐵門後,一道釘

滿了棉絮的木門,其後又是一道鐵門,又是一道釘棉的板門。令狐衝尋思“為甚麼兩道

鐵門之間要夾兩道釘滿棉絮的板門?是了,想來被囚之人內功十分厲害,這棉絮是吸去她

的掌力,以防她擊破鐵門。”此後接連行走十餘丈,不見再有門戶,地道隔老遠才有一盞

油燈,有些地方油燈已熄,更是一片漆黑,要摸索而行數丈,才又見到燈光。令狐衝隻覺

呼吸不暢,壁上和足底潮濕之極,突然之間想起“啊喲,那梅莊是在西湖之畔,走了這

麼遠,隻怕已深入西湖之底。這人給囚於湖底,自然無法自行脫困。彆人便要設法搭救,

也是不能,倘若鑿穿牢壁,湖水便即灌入。”再前行數丈,地道突然收窄,必須弓身而行

,越向前行,彎腰越低。又走了數丈,黃鐘公停步晃亮火折,點著了壁上的油燈,微光之

下,隻見前麵又是一扇鐵門,鐵門上有個尺許見方的洞孔。黃鐘公對著那方孔朗聲道“

任先生,黃鐘公四兄弟拜訪你來啦。”令狐衝一呆“怎地是任先生?難道裡麵所囚的不

是女子?”但裡麵無人答應。黃鐘公又道“任先生,我們久疏拜候,甚是歉仄,今日特

來告知一件大事。”室內一個濃重的聲音罵道“去你媽的大事小事!有狗屁就放,如沒

屁放,快給我滾得遠遠地!”

令狐衝驚訝莫名,先前的種種設想,霎時間儘皆煙消雲散,這口音不但是個老年男子

,而且出語粗俗,直是個市井俚人。黃鐘公道“先前我們隻道當今之世,劍法之高,自

以任先生為第一,豈知大謬不然。今日有一人來到梅莊,我們四兄弟固然不是他的敵手,

任先生的劍法和他一比,那也是有如小巫見大巫了。”令狐衝心道“原來他是以言語相

激,要那人和我比劍。”那人哈哈大笑,說道“你們四個狗雜種鬥不過人家,便激他來

和我比劍,想我替你們四個混蛋料理這個強敵,是不是?哈哈,打的倒是如意算盤,隻可

惜我十多年不動劍,劍法早已忘得乾乾淨淨了。操你王八羔子,夾著尾巴快給我滾

罷。”令狐衝心下駭然“此人機智無比,料事如神,一聽黃鐘公之言,便已算到。”禿

筆翁道“大哥,任先生決不是此人的敵手。那人說梅莊之中無人勝得過他,這句話原是

不錯的。咱們不用跟任先生多說了。”那姓任的喝道“你激我有甚麼用?姓任的難道還

能為你們這四個小雜種辦事?”禿筆翁道“此人劍法得自華山派風清揚老先生的真傳。

大哥,聽說任先生當年縱橫江湖,天不怕,地不怕,就隻怕風老先生一個人。任先生有個

外號,叫甚麼‘望風而逃’。這個‘風’字,便是指風清揚老先生而言,這話可真?”那

姓任的哇哇大叫,罵道“放屁,放屁,臭不可當。”丹青生道“三哥錯了。”禿筆翁

道“怎地錯了?”丹青生道“你說錯了一個字。任先生的外號不是叫‘望風而逃’,

而是叫‘聞風而逃’。你想,任先生如果望見了風老先生,二人相距已不甚遠,風老先生

還容得他逃走嗎?隻有一聽到風老先生的名字,立即拔足便奔,急急如喪家之犬……”禿

筆翁接口道“忙忙似漏網之魚!”丹青生道“這才得保首領,直至今日啊。”那姓任

的不怒反笑,說道“四個臭混蛋給人家逼得走投無路,無可奈何,這才想到來求老夫出

手。操你奶奶,老夫要是中了你們的詭計,那也不姓任了。”

黃鐘公歎了口氣,道“風兄弟,這位任先生一聽到你這個‘風’字,已是魂飛魄散

,心膽俱裂。這劍不用比了,我們承認你是當世劍法第一便是。”

令狐衝雖見那人並非女子,先前種種猜測全都錯了,但見他深陷牢籠,顯然歲月已久

,同情之心不禁油然而生,從各人的語氣之中,推想這人既是前輩,武功又必極高,聽黃

鐘公如此說,便道“大莊主這話可不對了,風老前輩和晚輩談論劍法之時,對這位……

這位任老先生極是推崇,說道當世劍法,他便隻佩服任老先生一人,他日晚輩若有機緣拜

見任老先生,務須誠心誠意、恭恭敬敬的向他老人家磕頭,請他老人家指教。”

此言一出,黃鐘公等四人儘皆愕然。那姓任的卻十分得意,嗬嗬大笑,道“小朋友

,你這話說得很對,風清揚並非泛泛之輩,也隻有他,才識得我劍法的精妙所在。”黃鐘

公道“風……風老先生知道他……他是在這裡?”語音微顫,似有驚恐之意。令狐衝信

口胡吹“風老先生隻道任老先生歸隱於名山勝地。他老人家教導晚輩練劍之時,常常提

及任老先生,說道練這等劍招,隻是用來和任老先生的傳人對敵,世上若無任老先生,這

等繁難的劍法根本就不必學。”他此時對梅莊四個莊主頗為不滿,這幾句話頗具奚落之意

,心想這姓任的是前輩英雄,卻給囚禁於這陰暗卑濕的牢籠之中,定是中了暗算。他四人

所使手段之卑鄙,不問可知。

那姓任的道“是啊,小朋友,風清揚果然挺有見識。你將梅莊這幾個家夥都打敗了

,是不是?”

令狐衝道“晚輩的劍法既是風老先生親手所傳,除非是你任老先生自己,又或是你

的傳人,尋常之人自然不是敵手。”他這幾句話,那是公然和黃鐘公等四人過不去了。他

越感到這地底黑牢潮濕鬱悶,越是對四個莊主氣惱,隻覺在此處耽得片刻,已如此難受,

他們將這位武林高人關在這非人所堪居住的所在,不知已關了多少年,當真殘忍無比,激

動義憤,出言再也無所顧忌,心想最多你們便將我當場殺了,卻又如何?黃鐘公等聽在耳

裡,自是老大沒趣,但他們確是比劍而敗,那也無話可說。丹青生道“風兄弟,你這話

……”黑白子扯扯他的衣袖,丹青生便即住口。

那人道“很好,很好,小朋友,你替我出了胸中一口惡氣。你怎樣打敗了他們?”

令狐衝道“梅莊中第一個和我比劍的,是個姓丁的朋友,叫甚麼‘一字電劍’丁堅。”

那人道“此人劍法華而不實,但以劍光唬人,並無真實本領。你根本不用出招傷他,隻

須將劍鋒擺在那裡,他自己會將手指、手腕、手臂送到你劍鋒上來,自己切斷。”

五人一聽,儘皆駭然,不約而同的都“啊”了一聲。那人問道“怎樣,我說得不對

嗎?”令狐衝道“說得對極了,前輩便似親眼見到一般。”那人笑道“好極!他割斷

了五根手指,還是一隻手掌?”令狐衝道“晚輩將劍鋒側了一側。”那人道“不對,

不對!對付敵人有甚麼客氣?你心地仁善,將來必吃大虧。第二個是誰跟你對敵?”令狐

衝道“四莊主。”那人道“嗯,老四的劍法當然比那個甚麼‘一字屁劍’高明些,但

也高不了多少。他見你勝了丁堅,定然上來便使他的得意絕技,哼哼,那叫甚麼劍法啊?

是了,叫作‘潑墨披麻劍法’,甚麼‘白虹貫日’、‘騰蛟起鳳’,又是甚麼‘春風楊柳

’。”丹青生聽他將自己的得意劍招說得絲毫不錯,更加駭異。

令狐衝道“四莊主的劍法其實也算高明,隻不過攻人之際,破綻太多。”那人嗬嗬

一笑,說道“老風的傳人果然有兩下子,你一語破的,將他這路‘潑墨披麻劍法’的致

命弱點說了出來。他這路劍法之中,有一招自以為最厲害的殺手,叫做‘玉龍倒懸’,仗

劍當頭硬砍,他不使這招便罷,倘若使將出來,撞到老風的傳人,隻須將長劍順著他劍鋒

滑了上去,他的五根手指便都給披斷了,手上的鮮血,便如潑墨一般的潑下來了。這叫做

‘潑血披指劍法’,哈哈,哈哈。”

令狐衝道“前輩料事如神,晚輩果是在這一招上勝了他。不過晚輩跟他無冤無仇,

四莊主又曾以美酒款待,相待甚厚,這五根手指嗎,倒不必披下來了,哈哈,哈哈。”丹

青生的臉色早氣得又紅又青,當真是名副其實的“丹青生”,隻是頭上罩了枕套,誰也瞧

不見而已。那人道“禿頭老三善使判官筆,他這一手字寫得好像三歲小孩子一般,偏生

要附庸風雅,武功之中居然自稱包含了書法名家的筆意。嘿嘿,小朋友,要知臨敵過招,

那是生死係於一線的大事,全力相搏,尚恐不勝,哪裡還有閒情逸致,講究甚麼鐘王碑帖

?除非對方武功跟你差得太遠,你才能將他玩弄戲耍。但如雙方武功相若,你再用判官筆

來寫字,那是將自己的性命雙手獻給敵人了。”

令狐衝道“前輩之言是極,這位三莊主和人動手,確是太過托大了些。”禿筆翁初

時聽那人如此說,極是惱怒,但越想越覺他的說話十分有理,自己將書法融化在判官筆的

招數之中,雖是好玩,筆上的威力畢竟大減,令狐衝若不是手下留情,十個禿筆翁也給他

斃了,想到此處,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那人笑道“要勝禿頭老三,那是很容易的。他

的判官筆法本來相當可觀,就是太過狂妄,偏要在武功中加上甚麼書法。嘿嘿,高手過招

,所爭的隻是尺寸之間,他將自己性命來鬨著玩,居然活到今日,也算得是武林中的一樁

奇事。禿頭老三,近十多年來你龜縮不出,沒到江湖上行走,是不是?”

禿筆翁哼了一聲,並不答話,心中又是一寒,自忖“他的話一點不錯,這十多年中

我若在江湖上闖蕩,焉能活到今日?”那人道“老二玄鐵棋盤上的功夫,那可是真材實

料了,一動手攻人,一招快似一招,勢如疾風驟雨,等閒之輩確是不易招架。小朋友,你

卻怎樣破他,說來聽聽。”令狐衝道“這個‘破’字,晚輩是不敢當的,隻不過我一上

來就跟二莊主對攻,第一招便讓他取了守勢。”那人道“很好。第二招呢?”令狐衝道

“第二招晚輩仍是搶攻,二莊主又取了守勢。”那人道“很好。第三招怎樣?”令狐

衝道“第三招仍然是我攻他守。”那人道“了不起。黑白子當年在江湖上著實威風,

那時他使一塊大鐵牌,隻須有人能擋得他連環三擊,黑白子便饒了他不殺。後來他改使玄

鐵棋枰,兵刃上大占便宜,那就更加了得。小朋友居然逼得他連守三招,很好!第四招他

怎生反擊?”令狐衝道“第四招還是晚輩攻擊,二莊主守禦。”那人道“老風的劍法

當真如此高明?雖然要勝黑白子並不為難,但居然逼得他在第四招上仍取守勢,嘿嘿,很

好,很好!第五招一定是他攻了?”令狐衝道“第五招攻守之勢並未改變。”那姓任的

“哦”的一聲,半晌不語,隔了好一會,才道“你一共攻了幾劍,黑白子這才回擊?”

令狐衝道“這個……這個……招數倒記不起了。”

黑白子道“風少俠劍法如神,自始至終,晚輩未能還得一招。他攻到四十餘招時,

晚輩自知不是敵手,這便推枰認輸。”他直到此刻,才對那姓任的說話,語氣竟十分恭敬

那人“啊”的一聲大叫,說道“豈有此理?風清揚雖是華山派劍宗出類拔萃的人才

,但華山劍宗的劍法有其極限。我決不信華山派之中,有哪一人能連攻黑白子四十餘招,

逼得他無法還上一招。”黑白子道“任老先生對晚輩過獎了!這位風兄弟青出於藍,劍

法之高,早已遠遠超越華山劍宗的範圍。環顧當世,也隻有任老先生這等武林中數百年難

得一見的大高手,方能指點他幾招。”令狐衝心道“黃鐘公、禿筆翁、丹青生三人言語

侮慢,黑白子卻恭謹之極。但或激或捧,用意相同,都是要這位任老先生跟我比劍。”

那人道“哼,你大拍馬屁,一般的臭不可當。黃鐘公的武術招數,與黑白子也隻半

斤八兩,但他內力不錯,小朋友,你的內力也勝過他嗎?”令狐衝道“晚輩受傷在先,

內力全失,以致大莊主的‘七弦無形劍’對晚輩全然不生效用。”那人嗬嗬大笑,說道

“倒也有趣。很好,小朋友,我很想見識見識你的劍法。”令狐衝道“前輩不可上當。

江南四友隻想激得你和我比劍,其實彆有所圖。”那人道“有甚麼圖謀?”令狐衝道

“他們和我的一個朋友打了個賭,倘若梅莊之中有人勝得了晚輩的劍法,我那朋友便要輸

幾件物事給他們。”那人道“輸幾件物事?嗯,想必是罕見的琴譜棋譜,又或是前代的

甚麼書畫真跡。”令狐衝道“前輩料事如神。”

那人道“我隻想瞧瞧你的劍法,並非真的過招,再說,我也未必能勝得了你。”令

狐衝道“前輩要勝過晚輩,那是十拿九穩之事,但須請四位莊主先答允一件事。”那人

道“甚麼事?”令狐衝道“前輩勝了晚輩手中長劍,給他們贏得那幾件希世珍物,四

位莊主便須大開牢門,恭請前輩離開此處。”禿筆翁和丹青生齊聲道“這個萬萬不能。

”黃鐘公哼了一聲。那人笑道“小朋友有些異想天開。是風清揚教你的嗎?”令狐衝道

“風老先生絕不知前輩囚於此間,晚輩更是萬萬料想不到。”黑白子忽道“風少俠,

這位任老先生叫甚麼名字?武林中的朋友叫他甚麼外號?他原是哪一派的掌門?為何因於

此間?你都曾聽風老先生說過麼?”

黑白子突如其來的連問四事,令狐衝卻一件也答不上來。先前令狐衝連攻四十餘招,

黑白子還能守了四十餘招,此刻對方連發四問,有如急攻四招,令狐衝卻一招也守不住,

囁嚅半晌,說道“這個倒沒聽風老先生說起過,我……我確是不知。”丹青生道“是

啊,諒你也不知曉,你如得知其中原由,也不會要我們放他出去了。此人倘若得離此處,

武林中天翻地覆,不知將有多少人命喪其手,江湖上從此更無寧日。”那人哈哈大笑,說

道“正是!江南四友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讓老夫身脫牢籠。再說,他們隻是奉命在

此看守,不過四名小小的獄卒而已,他們哪裡有權放脫老夫?小朋友,你說這句話,可將

他們的身分抬得太高了。”

令狐衝不語,心想“此中種種乾係,我半點也不知道,當真一說便錯,露了馬腳。

黃鐘公道“風兄弟,你見這地牢陰暗潮濕,對這位任先生大起同情之意,因而對我

們四兄弟甚是不忿,這是你的俠義心腸,老夫也不來怪你。你可知道,這位任先生要是重

入江湖,單是你華山一派,少說也得死去一大半人。任先生,我這話不錯罷?”那人笑道

“不錯,不錯。華山派的掌門人還是嶽不群罷?此人一臉孔假正經,隻可惜我先是忙著

,後來又失手遭了暗算,否則早就將他的假麵具撕了下來。”

令狐衝心頭一震,師父雖將他逐出華山派,並又傳書天下,將他當作正派武林人士的

公敵,但師父師母自幼將他撫養長大的恩德,一直對他有如親兒的情義,卻令他感懷不忘

,此時聽得這姓任的如此肆言侮辱自己師父,不禁怒喝“住嘴!我師……”下麵這個“

父”字將到口邊,立即忍住,記起向問天帶自己來到梅莊,是讓自己冒認是師父的師叔,

對方善惡未明,可不能向他們吐露真相。

那姓任的自不知他這聲怒喝的真意,繼續笑道“華山門中,我瞧得起的人當然也有

。風老是一個,小朋友你是一個。還有一個你的後輩,叫甚麼‘華山玉女’寧……寧甚麼

的。啊,是了,叫作寧中則。這個小姑娘倒也慷慨豪邁,是個人物,隻可惜嫁了嶽不群,

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令狐衝聽他將自己的師娘叫作“小姑娘”,不禁啼笑皆非,隻

好不加置答,總算他對師娘頗有好評,說她是個人物。

那人問道“小朋友,你叫甚麼名字?”令狐衝道“晚輩姓風,名叫二中。”那人

道“華山派姓風的人,都不會差。你進來罷!我領教領教風老的劍法。”他本來稱風清

揚為“老風”,後來改了口,稱為“風老”,想是令狐衝所說的言語令他頗為歡喜,言語

中對風清揚也客氣了起來。

令狐衝好奇之心早已大動,亟想瞧瞧這人是怎生模樣,武功又如何高明,便道“晚

輩一些粗淺劍法,在外麵唬唬人還勉強可以,到了前輩跟前,實是不足一笑。但任老先生

是人中龍鳳,既到此處,焉可不見?”

丹青生挨近前來,在他耳畔低聲說道“風兄弟,此人武功十分怪異,手段又是陰毒

無比,你千萬要小心了。稍有不對,便立即出來。”他語聲極低,但關切之情顯是出於至

誠。令狐衝心頭一動“四莊主對我很夠義氣啊!適才我說話譏刺於他,他非但毫不記恨

,反而真的關懷我的安危。”不由暗自慚愧。那人大聲道“進來,進來。他們在外麵鬼

鬼祟祟的說些甚麼?小朋友,江南四‘醜’不是好人,除了叫你上當,彆的決沒甚麼好話

,半句也信不得。”

令狐衝好生難以委決,不知到底哪一邊是好人,該當助誰才是。黃鐘公從懷中取出另

一枚鑰匙,在鐵門的鎖孔中轉了幾轉。令狐衝隻道他開了鎖後,便會推開鐵門,哪知他退

在一旁,黑白子走上前去,從懷中取出一枚鑰匙,在另一個鎖孔中轉了幾轉。然後禿筆翁

和丹青生分彆各出鑰匙,插入鎖孔轉動。令狐衝恍然省悟“原來這位前輩的身分如此重

要,四個莊主各懷鑰匙,要用四條鑰匙分彆開鎖,鐵門才能打開。他江南四友有如兄弟,

四個人便如是一人,難道互相還信不過嗎?”又想“適才那位前輩言道,江南四友隻不

過奉命監守,有如獄卒,根本無權放他。說不定四人分掌四條鑰匙之舉,是委派他們那人

所規定的。聽鑰匙轉動之聲極是窒滯,鎖孔中顯是生滿鐵鏽。這道鐵門,也不知有多少日

子沒打開了。”丹青生轉過了鑰匙後,拉住鐵門搖了幾搖,運勁向內一推,隻聽得嘰嘰格

格一陣響,鐵門向內開了數寸。鐵門一開,丹青生隨即向後躍開。黃鐘公等三人同時躍退

丈許。令狐衝不由自主的也退了幾步。那人嗬嗬大笑,說道“小朋友,他們怕我,你卻

又何必害怕?”令狐衝道“是。”走上前去,伸手向鐵門上推去。隻覺門樞中鐵鏽生得

甚厚,花了好大力氣才將鐵門推開兩尺,一陣黴氣撲鼻而至。丹青生走上前來,將兩柄木

劍遞了給他。令狐衝拿在左手之中。禿筆翁道“兄弟,你拿盞油燈進去。”從牆壁上取

下一盞油燈。令狐衝伸右手接了,走入室中。隻見那囚室不過丈許見方,靠牆一榻,榻上

坐著一人,長須垂至胸前,胡子滿臉,再也瞧不清他的麵容,頭發須眉都是深黑之色,全

無斑白。令狐衝躬身說道“晚輩今日有幸拜見任老前輩,還望多加指教。”那人笑道

“不用客氣,你來解我寂寞,可多謝你啦。”令狐衝道“不敢。這蓋燈放在榻上罷?”

那人道“好!”卻不伸手來接。

令狐衝心想“囚室如此窄小,如何比劍?當下走到榻前,放下油燈,隨手將向問天

交給他的紙團和硬物輕輕塞在那人手中。那人微微一怔,接過紙團,朗聲說道“喂,你

們四個家夥,進不進來觀戰?”黃鐘公道“地勢狹隘,容身不下。”那人道“好!小

朋友,帶上了門。”令狐衝道“是!”轉身將鐵門推上了。那人站起身來,身上發出一

陣輕微的嗆啷之聲,似是一根根細小的鐵鏈自行碰撞作聲。他伸出右手,從令狐衝手中接

過一柄木劍,歎道“老夫十餘年不動兵刃,不知當年所學的劍法還記不記得。”

令狐衝見他手腕上套著個鐵圈,圈上連著鐵鏈通到身後牆壁之上,再看他另一隻手和

雙足,也都有鐵鏈和身後牆壁相連,一瞥眼間,見四壁青油油地發出閃光,原來四周牆壁

均是鋼鐵所鑄,心想他手足上的鏈子和銬鐐想必也都是純鋼之物,否則這鏈子不粗,難以

係住他這等武學高人。那人將木劍在空中虛劈一劍,這一劍自上而下,隻不過移動了兩尺

光景,但鬥室中竟然嗡嗡之聲大作。令狐衝讚道“老前輩,好深厚的功力!”

那人轉過身去,令狐衝隱約見到他已打開紙團,見到所裹的硬物,在閱讀紙上的字跡

。令狐衝退了一步,將腦袋擋住鐵門上的方孔,使得外邊四人瞧不見那人的情狀。那人將

鐵鏈弄得當當發聲,身子微微發顫,似是讀到紙上的字後極是激動,但片刻之間,便轉過

身來,眼中陡然精光大盛,說道“小朋友,我雙手雖然行動不便,未必便勝不了你!”

令狐衝道“晚輩末學後進,自不是前輩的對手。”那人道“你連攻黑白子四十餘招,

逼得他無法反擊一招,現下便向我試試。”令狐衝道“晚輩放肆。”挺劍向那人刺去,

正是先前攻擊黑白子時所使的第一招。

那人讚道“很好!”木劍斜刺令狐衝左胸,守中帶攻,攻中有守,乃是一招攻守兼

備的淩厲劍法。黑白子在方孔中向內觀看,一見之下,忍不住大聲叫道“好劍法!”那

人笑道“今日算你們四個家夥運氣,叫你們大開眼界。”便在此時,令狐衝第二劍早已

刺到。那人木劍揮轉,指向令狐衝右肩,仍是守中帶攻、攻中有守的妙著。令狐衝一凜,

隻覺來劍中竟無半分破綻,難以仗劍直入,製其要害,隻得橫劍一封,劍尖斜指,含有刺

向對方小腹之意,也是守中有攻。那人笑道“此招極妙。”當即回劍旁掠。二人你一劍

來,我一劍去,霎時間拆了二十餘招,兩柄木劍始終未曾碰過一碰。令狐衝眼見對方劍法

變化繁複無比,自己自從學得“獨孤九劍”以來,從未遇到過如此強敵,對方劍法中也並

非沒有破綻,隻是招數變幻無方,無法攻其瑕隙。他謹依風清揚所授“以無招勝有招”的

要旨,任意變幻。那“獨孤九劍”中的“破劍式”雖隻一式,但其中於天下各門各派劍法

要義兼收並蓄,雖說“無招”,卻是以普天下劍法之招數為根基。那人見令狐衝劍招層出

不窮,每一變化均是從所未見,仗著經曆豐富,武功深湛,一一化解,但拆到四十餘招之

後,出劍已略感窒滯。他將內力慢慢運到木劍之上,一劍之出,竟隱隱有風雷之聲。

但不論敵手的內力如何深厚,到了“獨孤九劍”精微的劍法之下,儘數落空。隻是那

人內力之強,劍術之精,兩者混而為一,實已無可分割。那人接連數次已將令狐衝迫得處

於絕境,除了棄劍認輸之外更無他法,但令狐衝總是突出怪招,非但解脫顯已無可救藥的

困境,而且乘機反擊,招數之奇妙,實是匪夷所思。黃鐘公等四人擠在鐵門之外,從方孔

中向內觀看。那方孔實在太小,隻容兩人同看,而且那二人也須得一用左眼,一用右眼。

兩人看了一會,便讓開給另外兩人觀看。初時四人見那人和令狐衝相鬥,劍法精奇,不勝

讚歎,看到後來,兩人劍法的妙處已然無法領略。有時黃鐘公看到一招之後,苦苦思索其

中精要的所在,想了良久,方始領會,但其時二人早已另拆了十餘招,這十餘招到底如何

拆,他是全然的視而不見了,駭異之餘,尋思“原來這風兄弟劍法之精,一至於斯。適

才他和我比劍,隻怕不過使了三四成功夫。彆說他身無內力,我瑤琴上的‘七弦無形劍’

奈何他不得,就算他內力充沛,我這無形劍又怎奈何他得了?他一上來隻須連環三招,我

當下便得丟琴認輸。倘若真的性命相搏,他第一招便能用玉簫點瞎了我的雙目。”

黃鐘公自不知對令狐衝的劍法卻也是高估了。“獨孤九劍”是敵強愈強,敵人如果武

功不高,“獨孤九劍”的精要處也就用不上。此時令狐衝所遇的,乃是當今武林中一位驚

天動地的人物,武功之強,已到了常人所不可思議的境界,一經他的激發,“獨孤九劍”

中種種奧妙精微之處,這才發揮得淋漓儘致。獨孤求敗如若複生,又或風清揚親臨,能遇

到這樣的對手,也當歡喜不儘。使這“獨孤九劍”,除了精熟劍訣劍術之外,有極大一部

分依賴使劍者的靈悟,一到自由揮灑、更無規範的境界,使劍者聰明智慧越高,劍法也就

越高,每一場比劍,便如是大詩人靈感到來,作出了一首好詩一般。

再拆四十餘招,令狐衝出招越來越是得心應手,許多妙詣竟是風清揚也未曾指點過的

,遇上了這敵手的精奇劍法,“獨孤九劍”中自然而然的生出相應招數,與之抗禦。他心

中懼意儘去,也可說全心傾注於劍法之中,更無恐懼或是歡喜的餘暇。那人接連變換八門

上乘劍法,有的攻勢淩厲,有的招數連綿,有的小巧迅捷,有的威猛沉穩。但不論他如何

變招,令狐衝總是對每一路劍法應付裕如,竟如這八門劍法每一門他都是從小便拆解純熟

一般。

那人橫劍一封,喝道“小朋友,你這劍法到底是誰傳的?諒來風老並無如此本領。

令狐衝微微一怔,說道“這劍法若非風老先生所傳,更有哪一位高人能傳?”那人

道“這也說得是。再接我這路劍法。”一聲長嘯,木劍倏地劈出。令狐衝斜劍刺出,逼

得他收劍回擋。那人連連呼喝,竟似發了瘋一般。呼喝越急,出劍也是越快。令狐衝覺得

他這路劍法也無甚奇處,但每一聲斷喝卻都令他雙耳嗡嗡作響,心煩意亂,隻得強自鎮定

,拆解來招。突然之間,那人石破天驚般一聲狂嘯。令狐衝耳中嗡的一響,耳鼓都似被他

震破了,腦中一陣暈眩,登時人事不知,昏倒在地。



最新小说: 輕生校花重返娛樂圈大殺四方 赤裸穹隆 上門神醫江昊 修仙的參考說明書 萬古無極神通 風流鄉情 西遊:人在三界,忽悠度日 全世界都在煉氣,隻有我在煉體 逍遙塵世子 江昊葉梓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