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掌門_笑傲江湖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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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掌門(1 / 2)

笑傲江湖!

傍晚時分,令狐衝又到了少林寺外,向知客僧說明來意,要將定閒、定逸兩位師太的

遺體迎歸恒山。知客僧進內稟告,過了一會,出來說道“方丈言道兩位師太的法體已

然火化。本寺僧眾正在誦經恭送。兩位師太的荼昆舍利,我們將派人送往恒山。”令狐衝

走到正在為兩位師太做法事的偏殿,向骨灰壇和蓮位靈牌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

暗暗禱祝“令狐衝有生之日,定當儘心竭力,協助恒山一派發揚光大,不負了師太的付

托。”令狐衝也不求見方證方丈,徑和知客僧作彆,便即出寺。到得山下,大雪兀自未止

,當下在一家農家中借宿。次晨又向北行,在市集上買了一匹馬代步。每日隻行七八十裡

,便即住店,依著任我行所授法門,緩緩打通經脈,七日之後,左臂經脈運行如常。又行

數日,這一日午間在一家酒樓中喝酒,眼見街上人來人往,甚是忙碌,家家戶戶正在預備

過年,一片喜氣洋洋。令狐衝自斟自飲,心想“往年在華山之上,師娘早已督率眾師弟

妹到處打掃,磨年糕,辦年貨,縫新衣,小師妹也已剪了不少窗花,熱鬨非凡。今年我卻

孤零零的在這裡喝這悶酒。”

正煩惱間,忽聽得樓梯上腳步聲響,有人說道“口乾得很了,在這裡喝上幾杯,倒

也不壞。”另一人道“就算口不乾,喝上幾杯,難道就壞了?”又一人道“喝酒歸喝

酒,口乾歸口乾,兩件事豈能混為一談?”又一人道“越是喝酒口越乾,兩件事非但不

能混為一談,而且是截然相反。”令狐衝一聽,自知是桃穀六仙到了,心中大喜,叫道

“六位桃兄,快快上來,跟我一起喝酒。”

突然間呼呼聲響,桃穀六仙一起飛身上樓,搶到令狐衝身旁,伸手抓住他肩頭、手臂

,紛紛叫攘“是我先見到他的。”“是我先抓到他。”“是我第一個說話,令狐公子才

聽到我的聲音。”“若不是我說要到這裡來,怎能見得到他?”令狐衝大是奇怪,笑問

“你們六個又搗甚麼鬼了?”桃花仙奔到酒樓窗邊,大聲叫道“小尼姑,大尼姑,老尼

姑,不老不小中尼姑!我桃花仙找到令狐公子啦,快拿一千兩銀子來。”桃枝仙跟著奔過

去,叫道“是我桃枝仙第一個發現他,大小尼姑,快拿銀子來。”桃根仙和桃實仙各自

抓住令狐衝一條手臂,兀自叫嚷“是我尋到的!”“是我!是我!”隻聽得長街彼端有

個女子聲音叫道“找到了令狐大俠麼?”桃實仙道“是我找到了令狐衝,快拿錢來。

”桃乾仙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桃根仙道“對,對!小尼姑倘若賴帳,咱們便

將令狐衝藏了起來,不給她們。”桃枝仙問道“怎生藏法?將他關起來,不給小尼姑們

見到麼?”樓梯上腳步聲響,搶上幾個女子,當先一人正是恒山派弟子儀和,後麵跟著四

個尼姑,另有兩個年輕姑娘,卻是鄭萼和秦絹。七人一見令狐衝,滿臉喜色,有的叫“令

狐大俠”,有的叫“令狐大哥”,也有的叫“令狐公子”的。桃乾仙等一齊伸臂,攔在令

狐衝麵前,說道“不給一千兩銀子,可不能交人。”令狐衝笑道“六位桃兄,那一千

兩銀子,卻是如何?”桃枝仙道“剛才我們見到她們,她們問我有沒有見到你。我說暫

時還沒見到,過不多時便見到了。”秦絹道“這位大叔當麵撒謊,他說‘沒有啊,令

狐衝身上生腳,他這會兒多半到了天涯海角,我們怎見得到?’”桃花仙道“不對,不

對。我們早有先見之明,早就算到要在這裡見到令狐衝。”桃乾仙道“是啊!否則的話

,怎地我們不去彆的地方,偏偏到這裡來?”令狐衝笑道“我猜到啦。這幾位師姊師妹

有事尋我,托六位相助尋訪,你們便開口要一千兩銀子,是不是?”桃乾仙道“我們開

口討一千兩銀子,那是漫天討價,她們倘若會做生意,該當著地還錢才是。哪知她們大方

得緊,這個中尼姑說道‘好,隻要找到令狐大俠,我們便給一千兩銀子。’這句話可是

有的?”儀和道“不錯,六位相幫尋訪到了令狐大俠,我們恒山派該當奉上紋銀一千兩

便是。”六隻手掌同時伸出,桃穀六仙齊道“拿來。”儀和道“我們出家人,身上怎

會帶這許多銀子?相煩六位隨我們到恒山去取。”她隻道桃穀六仙定然怕麻煩,豈知六人

竟是一般的心思,齊聲道“很好,便跟你們上恒山去,免得你們賴帳。”令狐衝笑道

“恭喜六位發了大財啦,將區區在下賣了這麼大價錢。”

桃穀六仙橘皮般的臉上滿是笑容,拱手道“托福,托福!沾光,沾光!”儀和等七

人卻慘然變色,齊向令狐衝拜倒。令狐衝驚道“各位何以行此大禮?”急忙還禮。儀和

道“參見掌門人。”令狐衝道“你們都知道了?快請起來。”

桃根仙道“是啊,跪在地下,說話可多不方便。”令狐衝站起身來,說道“六位

桃兄,我和恒山派這幾位有要緊事情商議,請六位在一旁喝酒,不可打擾,以免你們這一

千兩銀子拿不到手。”桃穀六仙本來要大大的羅唆一番,聽到最後一句話,當即住口,走

到靠街窗口的一張桌旁坐下,呼酒叫菜。儀和等站起身來,想到定閒、定逸兩位師太慘死

,不禁都痛哭失聲。桃花仙道“咦,奇怪,奇怪,怎麼忽然哭了起來?你們見到令狐衝

要哭,那就不用見了。”令狐衝向他怒目而視,桃花仙嚇得伸手按住了口。儀和哭道“

那日令狐大哥……不,掌門人你上岸喝酒,沒再回船,後來衡山派的莫大師伯來向我們諭

示,說你到少林寺去見掌門師叔和定逸師叔去了。大夥兒一商量,都說不如也往少林寺來

,以便和兩位師叔及你相聚。不料行到中途,便遇到幾十個江湖豪客,聽他們高談闊論,

大講你如何率領群豪攻打少林寺,如何將少林寺數千僧眾儘數嚇跑之事。有一個大頭矮胖

子,說是姓老,他說……他說掌門師叔和定逸師叔兩位,在少林寺中為人所害。掌門師叔

臨終之時,要你……要你接任本派掌門,你已經答允了。這一句話,當時許多人都是親耳

聽見的……”她說到這裡,已泣不成聲,其餘六名弟子也都抽抽噎噎的哭泣。

令狐衝歎道“定閒師太當時確是命我肩擔這個重任,但想我是個年輕男子,聲名又

是極差,人人都知我是個無行浪子,如何能做恒山派的掌門?隻不過眼見當時情勢,我若

不答應,定閒師太死不瞑目。唉,這可為難得緊了。”儀和道“我們……我們大夥兒都

盼望你……盼望你來執掌恒山門戶。”鄭萼道“掌門師叔,你領著我們出生入死,不止

一次的救了眾弟子性命。恒山派眾弟子人人都知你是位正人君子。雖然你是男子,但本門

門規之中,也沒不許男子做掌門那一條。”一個中年尼姑儀文道“大夥兒聽到兩位師叔

圓寂的消息,自是不勝悲傷,但得悉由掌門師叔你來接掌門戶,恒山一派不致就此覆滅,

都大感寬慰。”儀和道“我師父和兩位師叔都給人害死,恒山派‘定’字輩三份師長,

數月之間先後圓寂,我們可連凶手是誰也不知道。掌門師叔,你來做掌門人當真最好不過

,若不是你,也不能給我們三位師長報仇。”令狐衝點頭道“為三位師太報仇雪恨的重

擔,我自當肩負。”秦絹道“你給華山派趕了出來,現下來做恒山派掌門。西嶽北嶽,

武林中並駕齊驅,以後你見到嶽先生,也不用叫他做師父啦,最多稱他一聲嶽師兄便是。

令狐衝隻有苦笑,心道“我可沒麵目再去見這位‘嶽師兄’了。”鄭萼道“我們

得知兩位師叔的噩耗後,兼程趕往少林寺,途中又遇到了莫大師伯。他說你已不在寺中,

要我們趕快尋訪你掌門師叔。”秦絹道“莫大師伯說道,越早尋著你越好,要是遲了一

步,你給人勸得入了魔教,正邪雙方,水火不相容,恒山派可就沒了掌門人啦。”鄭萼向

她白了一眼,道“秦師妹便口沒遮攔。掌門師叔怎會去入魔教?”秦絹道“是,不過

莫大師伯可真的這麼說。”

令狐衝心想“莫大師伯對這事推算得極準,我沒參與日月教,相差也隻一線之間。

當日任教主若不是以內功秘訣相誘,而是誠誠懇懇的邀我加入,我情麵難卻,又瞧在盈盈

和向大哥的份上,說不定會答應料理了恒山派大事之後,便即加盟。”說道“因此上你

們便定下一千兩銀子的賞格,到處捉拿令狐衝了?”秦絹破涕為笑,說道“捉拿令狐衝

?我們怎敢啊?”鄭萼道“當時大家聽莫大師伯的吩咐後,便分成七人一隊,尋訪掌門

師叔,要請你早上恒山,處理派中大事。今日見到桃穀六仙,他們出口要一千兩銀子。隻

要尋到掌門師叔,彆說一千兩,就是要一萬兩,我們也會設法去化了來給他們。”令狐衝

微笑道“我做你們掌門,彆的好處沒有,向貪官汙吏、土豪劣紳化緣要銀子,這副本事

大家定有長進。”七名弟子想起那日在福建向白剝皮化緣之事,悲苦少抑,忍不住都臉露

微笑。令狐衝道“好,大家不用擔心,令狐衝既然答應了定閒師太,說過的話不能不算

。恒山派掌門人我是做定了。咱們吃飽了飯,這就上恒山去罷。”七名弟子儘皆大喜。令

狐衝和桃穀六仙共席飲酒,問起六人要一千兩銀子何用。桃根仙道“夜貓子計無施窮得

要命,若沒一千兩銀子,便過不了日子,我們答允給他湊乎湊乎。”桃乾仙道“那日在

少林寺中,我們兄弟跟計無施打了個賭……”桃花仙搶著道“結果自然是計無施輸了,

這小子怎能贏得我們兄弟?”令狐衝心道“你們和計無施打賭,輸得定然是你們。”問

道“賭甚麼事?”桃實仙道“打賭的這件事,可和你有關。我們料你一定不會做恒山

派掌門,不……不……我們料定你一定做恒山派掌門。”桃花仙道“夜貓子卻料定你必

定不做恒山派掌門,我們說,大丈夫言而有信,你已答允那老尼姑做恒山派掌門,天下英

雄,儘皆知聞,哪裡還能抵賴?”桃枝仙道“夜貓子說道,令狐衝浪蕩江湖,不久便要

娶魔教的聖姑做老婆,哪肯去跟老尼姑、小尼姑們磨菇?”

令狐衝心想“夜貓子對盈盈十分敬重,哪會口稱‘魔教’?定是桃穀六仙將言語顛

倒了來說。”說道“於是你們便賭一千兩銀子?”桃根仙道“不錯,當時我們想那是

贏定了的。計無施又道,這一千兩銀子可得正大光明掙來,不能去偷去搶。我說這個自然

,桃穀六仙還能去偷去搶麼?”桃葉仙道“今天我們撞到這幾個尼姑,她們打起了鑼到

處找你,說要請你去當恒山派掌門,我們答應幫她們找你,這尋訪費是一千兩銀子。”令

狐衝微笑道“你們想到夜貓子要輸一千兩銀子,太過可憐,因此要掙一千兩銀子來給他

,好讓他輸給你們?”桃穀六仙齊聲說道“正是,正是。你料事如神。”桃葉仙道“

和我們六兄弟料事的本領,也就相差並不太遠。”

令狐衝等一行往恒山進發,不一日到了山下。

派中弟子早已得到訊息,齊在山腳下恭候,見到令狐衝都拜了下去。令狐衝忙即還禮

。說起定閒、定逸兩位師太逝世之事,儘皆傷感。令狐衝見儀琳雜在眾弟子之中,容色憔

悴,彆來大見清減,問道“儀琳師妹,近來你身子不適麼?”儀琳眼圈兒一紅,道“

也沒甚麼。”頓了一頓,又道“你做了我們掌門人,可不能再叫我做師妹啦。”

一路之上,儀和等都叫令狐衝作“掌門師叔”。他叫各人改口,眾人總是不允,此刻

聽儀琳又這般叫,朗聲道“眾位師姊師妹,令狐衝承本派前掌門師太遺命,前來執掌恒

山派門戶,其實是無德無能,決不敢當。”眾弟子都道“掌門師叔肯負此重任,實是本

派的大幸。”令狐衝道“不過大家須得答允我一件事。”儀和等道“掌門人有何吩咐

,弟子等無有不遵。”令狐衝道“我隻做你們的掌門師兄,卻不做掌門師叔。”儀和、

儀清、儀真、儀文等諸大弟子低聲商議了幾句,回稟道“掌門人既如此謙光,自當從命

。”令狐衝喜道“如此甚好。”當下眾人共上恒山。恒山主峰甚高,眾人腳程雖快,到

得見性峰峰頂,也花了大半日時光。恒山派主庵無色庵是座小小庵堂,庵旁有三十餘間瓦

屋,分由眾弟子居住。令狐衝見無色庵隻前後兩進,和構築宏偉的少林寺相較,直如螻蟻

之比大象。來到庵中,見堂上供奉一尊白衣觀音,四下裡一塵不染,陳設簡陋,想不到恒

山派威震江湖,主庵竟然質樸若斯。令狐衝向觀音神像跪拜,由於嫂引導,來到定閒師太

日常靜修之所,但見四壁蕭然,隻地下有個舊蒲團,此外一無所有。令狐衝最愛熱鬨,愛

飲愛食,如何能在這靜如止水般的鬥室中清修?若將酒壇子、熟狗腿之類搬到這靜室來,

未免太過褻瀆了,向於嫂道“我雖來做恒山掌門,但既不出家,又不做尼姑,派中師姊

師妹們都是女流,我一個男子,住在這庵中諸多不便。請你在遠處搬空一間屋子,我和桃

穀六仙到那邊居住,較為妥善。”

於嫂道“是。峰西有三間大屋,原是客房,以供本派女弟子的父母們上峰探望時住

宿之用。掌門人倘若合意,便暫且住在那邊如何?咱們另行再為掌門人建造新居。”令狐

衝喜道“那再好沒有了,又另建甚麼新居?”心下尋思“難道我一輩子當這恒山派掌

門人?一旦在派中找到合適的人選,隻要群弟子都服她,我這掌門人之位立即便傳了給她

,我拍拍屁股走路,到江湖上逍遙快樂去也。”來到峰西的客房,隻見床褥桌椅便和鄉間

的富農人家相似,雖仍粗陋,卻已不似無色庵那樣空蕩蕩地一無所有。於嫂道“掌門人

請坐,我去給你拿酒。”令狐衝喜道“這山上有酒?”這件事可令他喜出望外。於嫂微

笑道“不但有酒,而且有好酒,儀琳小師妹聽說掌門人要上恒山來,跟我說若無好酒,

隻怕你這掌門人做不長。我們連夜派人下山,買得有數十壇好酒在此。”令狐衝有些不好

意思,笑道“本派人人清苦,為我一人太過破費,那可說不過去。”儀清微笑道“那

日向白剝皮化來的銀子,雖然分了一半救濟窮人,還剩下許多;又賣了那幾十匹官馬,掌

門師兄便喝十年二十年,酒錢也足夠了。”

當晚令狐衝和桃穀六仙痛飲一頓。次日清晨,便和於嫂、儀清、儀和等人商議如何迎

回兩位師太的骨灰,如何設法為三位師太報仇。儀清道“掌門師兄接任此位,須得公告

武林中同道才是,也須得遣人告知五嶽劍派的盟主左師伯。”儀和怒道“呸,我師父就

是他嵩山派這批奸賊害死的,兩位師叔多半也是他們下的毒手,告知他們乾甚麼?”儀清

道“禮數可不能缺了。待得咱們查明確實,倘若三位師尊當真是嵩山派所害,那時在掌

門師兄率領之下,自當大舉向他們問罪。”

令狐衝點頭道“儀清師姊之言有理。隻是這掌門人嘛,做就做了,卻不用行甚麼典

禮啦。”記得幼年之時,師父接任華山掌門,繁文縟節,著實不少,上山來道賀觀禮的武

林同道不計其數;又想起衡山派劉正風“金盆洗手”,衡山城中也是群豪畢集。恒山派和

華山、衡山齊名,自己出任掌門,到賀的人如果寥寥無幾,未免丟臉,但如到賀之人極多

,眼見自己一個大男人做一群女尼的掌門人,又未免可笑。儀清明白他心意,說道“掌

門師兄既不願驚動武林中朋友,那麼屆時不請賓客上山觀禮,也就是了,但咱們總得定下

一個正式就任的日子,知會四方。”

令狐衝心想恒山派是五嶽劍派之一,掌門人就任倘若太過草草,未免有損恒山派威名

,點頭稱是。

儀清取過一本曆本,翻閱半晌,說道“二月十六、三月初八、三月二十七,這三天

都是黃道吉日,大吉大利。掌門師兄你瞧哪一天合適?”令狐衝素來不信甚麼黃道吉日、

黑道凶日那一套,心想典禮越行得早,上山來參預的人越少,就可免了不少尷尬狼狽,說

道“正月裡有好日子嗎?”

儀清道“正月裡好日子倒也不少,不過都是利於出行、破土、婚姻、開張等等的,

要到二月裡,才有利於‘接印、坐衙’的好日子。”令狐衝笑道“我又不是做官,甚麼

接印、坐衙?”儀和笑道“你不是做過大將軍嗎?做掌門人,也是接印。”令狐衝不願

拂逆眾意,道“既是如此,便定在二月十六罷。”當下派遣弟子,分赴少林寺迎回兩位

師太的骨灰,向各門派分送通知。他向下山的諸弟子一再叮囑,千萬不可張揚其事,又道

“你們向各派掌門人稟明,定閒師太圓寂,大仇未報,恒山派眾弟子在居喪期內,不行

甚麼掌門人就任的大典,請勿遣人上山觀禮道賀。”

打發了下山傳訊的弟子後,令狐衝心想“我既做恒山掌門,恒山派的劍法武功,可

得好好揣摩一下才是。”當下召集留在山上的眾弟子,命各人試演劍法武功,自入門的基

本功夫練起,最後是儀和、儀清兩名大弟子拆招,施展恒山劍法中最上乘的招式。令狐衝

見恒山派劍法綿密嚴謹,長於守禦,而往往在最令人出其不意之處突出殺著,劍法綿密有

餘,淩厲不足,正是適於女子所使的武功。恒山派曆代高手都是女流,自不及男子所練的

武功那樣威猛凶悍。但恒山劍法可說是破綻極少的劍法之一,若言守禦之嚴,僅遜於武當

派的“太極劍法”,但偶爾忽出攻招,卻又在“太極劍法”之上。恒山一派在武林中卓然

成家,自有其獨到處。

心想在華山思過崖後洞石壁之上,曾見到刻有恒山劍法,變招之精奇,遠在儀和、儀

清所使劍法之上。但縱是那套劍法,亦為人所破,恒山派日後要在武林中發揚光大,其基

本劍術顯然尚須好好改進才是。又想起曾見定靜師太與人動手,內功渾厚,招式老辣,遠

非儀和等諸弟子所及,聽說定閒師太的武功更高,看來三位前輩師太的功夫,尚有一大半

未能為諸弟子所習得。三位師太數月間先後謝世,恒山派許多精妙功夫,隻怕就此失傳了

儀和見他呆呆出神,對諸弟子的劍法不置可否,便道“掌門師兄,我們的劍法你自

是瞧不入眼,還請多多指點。”令狐衝道“有一套恒山派的劍法,不知三位師太傳過你

們沒有?”從儀和手中接過劍來,將石壁上所刻的恒山派劍法,招招使了出來。他使得甚

慢,好讓眾弟子看得分明。使不數招,群弟子便都喝采,但見他每一招均包含了本派劍法

的精要,可是變化之奇,卻比自己以往所學的每一套劍法都高明得不知多少,一招一式,

人人瞧得血脈賁張,心曠神怡。這套劍招刻在石壁之上,乃是死的,令狐衝使動之時,將

一招招串連在一起,其中轉折連貫之處,不免加上一些自創的新意。一套劍法使罷,群弟

子轟然喝采,一齊躬身拜服。儀和道“掌門師兄,這明明是我們恒山派的劍法,可是我

們從未見過,隻怕師父和兩位師叔也是不會,不知你從何處學來?”令狐衝道“我是在

一個山洞中的石壁上看來的。你們倘若願學,便傳了你們如何?”群弟子大喜,連聲稱謝

。這日令狐衝便傳了她們三招,將這三招中奧妙之處細細分說,命各弟子自行練習。

劍法雖隻三招,但這三招博大精深,縱是儀和、儀清等大弟子,也得七八日功夫,才

略明其中精要所在,至於鄭萼、儀琳、秦絹等人,更是不易領悟。到第九日上,令狐衝又

傳了她們兩招劍法。這套石壁上的劍法,招數並不甚多,卻也花了一個多月時光,才大致

授完,至於是否能融會貫通,那得瞧各人的修為與悟性了。

這一個多月中,下山傳訊的眾弟子陸續回山,大都麵色不愉,向令狐衝回稟時說話吞

吞吐吐。令狐衝情知她們必是受人譏嘲羞辱,說她們一群尼姑,卻要個男子來做掌門,也

不細問,隻好言安慰幾句,要她們分彆向師姊學習所傳劍法,遇有不明之處,親自再加指

點。

華山派那通書信,由於嫂與儀文兩名老成持重之人送去。華山和恒山相距不遠,按理

該當早回。但往南方送信的弟子都已歸山,於嫂和儀文卻一直沒回來,眼見二月十六將屆

,始終不見於嫂和儀文的影蹤,當下又派了兩名弟子儀光、儀識前去接應。群弟子料想各

門各派無人上山道賀觀禮,也不準備賓客的食宿,大家隻是除草洗地,將數十座屋子打掃

得乾乾淨淨,各人又均縫了新衣新鞋。鄭萼等替令狐衝縫了一件黑布長袍,以待這日接任

時穿著。恒山是五嶽中的北嶽,服色尚黑。二月十六日清晨,令狐衝起床後出來,隻見見

性峰上每一座屋子前懸燈結彩,布置得一片喜氣。一眾女弟子心細,連一紙一線之微,也

均安排得十分妥貼。令狐衝又是慚愧,又是感激,心道“因我之故,累得兩位師太慘死

,她們非但不來怪我,反而對我如此看重。令狐衝若不能為三位師太報仇,當真枉自為人

了。”忽聽得山坳後有人大聲叫道“阿琳,阿琳,你爹爹瞧你來啦,你好不好?阿琳,

你爹爹來啦!”聲音洪亮,震得山穀間回聲不絕“阿琳……阿琳……你爹爹……你爹爹

……”儀琳聽到叫聲,忙奔出庵來,叫道“爹爹,爹爹!”山坳後轉出一個身材魁梧的

和尚,正是儀琳的父親不戒和尚,他身後又有一個和尚。兩人行得甚快,片刻間已走近身

來。不戒和尚大聲道“令狐公子,你受了重傷居然不死,還做了我女兒的掌門人,那可

好得很啊。”

令狐衝笑道“這是托大師的福。”

儀琳走上前去,拉住父親的手,甚是親熱,笑道“爹,你知道今日是令狐大哥接任

恒山派掌門的好日子,因此來道喜嗎?”不戒笑道“道喜也不用了,我是來投入恒山派

。大家是自己人,又道甚麼喜?”令狐衝微微一驚,問道“大師要投入恒山派?”不戒

道“是啊。我女兒是恒山派,我是她老子,自然也是恒山派了。他,我聽到人家

笑話你,說你一個大男人,卻來做一群尼姑和女娘的掌門人。他,他們不知你多情

多義,彆有居心……”他眉花眼笑,顯得十分歡喜,向女兒瞧了一眼,又道“老子一拳

就打落了他滿口牙齒,喝道‘你這小子懂個屁!恒山派怎麼全是尼姑和女娘們?老子就

是恒山派的,老子雖然剔了光頭,你瞧老子是尼姑嗎?老子解開褲子給你瞧瞧!’我伸手

便解褲子,這小子嚇得掉頭就跑,哈哈,哈哈!”令狐衝和儀琳也都大笑。儀琳笑道“

爹爹,你做事就這麼粗魯,也不怕人笑話!”不戒道“不給他瞧個清楚,隻怕這小子還

不知老子是尼姑還是和尚。令狐兄弟,我自己入了恒山派,又帝了個徒孫來。不可不戒,

快參見令狐掌門。”

他說話之時,隨著他上山的那個和尚一直背轉了身子,不跟令狐衝、儀琳朝相,這時

轉過身來,滿臉尷尬之色,向令狐衝微微一笑。令狐衝隻覺那和尚相貌極熟,一時卻想不

起是誰,一怔之下,才認出他竟然便是萬裡獨行田伯光,不由得大為驚奇,衝口而出的道

“是……是田兄?”

那和尚正是田伯光。他微微苦笑,躬身向儀琳行禮,道“參……參見師父。”儀琳

也是詫異之極,道“你……你怎地出了家?是假扮的嗎?”不戒大師洋洋得意,笑道

“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的確確是個和尚。不可不戒,你法名叫做甚麼,說給你師父聽

。”田伯光苦笑道“師父,太師父給我取了個法名,叫甚麼‘不可不戒。’儀琳奇道

“甚麼‘不可不戒’哪有這樣長的名字?”不戒道“你懂得甚麼?佛經中菩薩的名字要

多長便有多長。‘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名字不長嗎?他的名字隻有四個字,

怎會長了?”儀琳點頭道“原來如此。他怎麼出了家?爹,是你收了他做徒弟嗎?”不

戒道“不。他是你的徒弟,我是他祖師爺。不過你是小尼姑,他拜你為師,若不做和尚

,於恒山派名聲有礙。因此我勸他做了和尚。”儀琳笑道“甚麼勸他?爹爹,你定是硬

逼他出家,是不是?”不戒道“他是自願,出家是不能逼的。這人甚麼都好,就是一樣

不好,因此我給他取個法名叫做‘不可不戒’。”儀琳臉上微微一紅,明白了爹爹用意。

田伯光這人貪花好色,以前不知怎樣給她爹爹捉住了,饒他不殺,卻有許多古怪的刑罰加

在他身上,這一次居然又硬逼他做了和尚。隻聽不戒大聲道“我法名叫不戒,甚麼清規

戒律,一概不守。可是這田伯光在紅湖上做的壞事太多,倘若不戒了這一樁壞事,怎能在

你門下,做你弟子?令狐公子也不喜歡啊。他將來要傳我衣缽,因此他法名之中,也應該

有‘不戒’二字。”忽聽得一人說道“不戒和尚和不可不戒投入恒山派,我們桃穀六仙

也入恒山派。”正是桃穀六仙到了,說話的是桃乾仙。桃根仙道“我們最先見到令狐衝

,因此我們六人是大師兄,不戒和尚是小師弟。”

令狐衝心想“恒山派既有不戒大師和田伯光,不妨再收桃穀六仙,免得江湖上說令

狐衝是一群尼姑、姑娘的掌門。”說道“六位桃兄肯入恒山派,那是再好不過。師兄師

弟排起來麻煩得緊,大家都免了罷!”

桃葉仙忽道“不戒的弟子叫做不可不戒,不可不戒將來收了徒弟,法名叫作甚麼?

”桃實仙道“不可不戒的弟子,法名中須有不可不戒四字,可以稱為‘當然不可不戒’

。”桃枝仙問道“那麼‘當然不可不戒’的弟子,法名又叫做甚麼?”令狐衝見田伯光

處境尷尬,便攜了他的手道“我有幾句話問你。”田伯光道“是。”二人加緊腳步,

走出了數丈,卻聽得肯後桃乾仙說道“他的法名可以叫做‘理所當然不戒’。”桃花仙

道“那麼‘理所當然不可不戒’的第子,法名又叫做甚麼?”田伯光苦笑道“令狐掌

門,那日我受太師父逼迫,來華山邀你去見小師太,這中間的經過,當真一言難儘。”令

狐衝道“我隻知他逼你服了毒藥,又騙你說點了你死穴。”田伯光道“這件事得從頭

說起。那日在衡山群玉院外跟餘矮子打了架,心想這當兒湖南白道上的好手太多,不能多

耽,於是北上河南。這天說來慚愧,老毛病發作,在開封府黑夜裡摸到一家富戶小姐的閨

房之中。我掀開紗帳,伸手一摸,竟摸到一個光頭。”令狐衝笑道“不料是個尼姑。”

田伯光苦笑道“不,是個和尚。”令狐衝哈哈大笑,說道“小姐繡被之內,睡著個和

尚,想不到這位小姐偷漢,偷的卻是個和尚。”田伯光搖頭道“不是!那位和尚,便是

太師父了。原來太師父一直便在找我,終於得到線索,找到了開封府。我白天在這家人家

左近踩盤子,給太師父瞧在眼裡。他老人家料到我不懷好意,跟這家人說了,叫小姐躲了

起來,他老人家睡在床上等我。”令狐衝笑道“田兄這一下就吃了苦頭。”田伯光苦笑

道“那還用說嗎?當時我一伸手摸到太師父的腦袋,便知不妙,跟著小腹上一麻,已給

點中了穴道。太師父跳下床來,點了燈,問我要死要活。我自知一生作惡多端,終有一日

會遭到報應,當下便道‘要死!’太師父大為奇怪,問我‘為甚麼要死?’我說‘

我不小心給你製住,難道還能想活命嗎?’太師父臉孔一板,怒道‘你說不小心給我製

住,倒像如果小心些,便不會給我製住了。好!’他說了這‘好’字,一伸手便解開了我

的穴道。“我坐了下來,問道‘有甚麼吩咐?’他說‘你帶得有刀,乾麼不向我砍?

你生得有腳,乾麼不跳窗逃走?’我說‘姓田的男子漢大丈夫,豈是這等無恥小人?’

他哈哈一笑,道‘你不是無恥小人?你答應拜我女兒為師,怎地賴了?’我大是奇怪,

問道‘你女兒?’他道‘在那酒樓之上,你和那華山派的小夥子打賭,說道輸了便拜

我女兒為師,難道那是假的?我上恒山去找我女兒,她一五一十,從頭至尾的都跟我說了

。’我道‘原來如此。那個小尼姑是你大和尚的女兒,那倒奇了。’他道‘有甚麼奇

怪了?’”

令狐衝笑道“這件事本來頗為奇怪。人家是生了兒女再做和尚,不戒大師卻是做了

和尚再生女兒,他法名叫做不戒,那便是甚麼清規戒律都不遵守之意。”

田伯光道“是。當時我說‘打賭之事,乃是戲言,又如何當得真?這場打賭是我

輸了,那不錯,我再也不去騷擾那位小師太,也就是了。’太師父道‘那不行。你說過

要拜師,一定得拜師。你非拜我女兒為師不可。我可不能生了個女兒,卻讓人欺侮。我一

路上找你,功夫花得著實不小。你這小子滑溜得緊,你如不再乾這采花的勾當,要捉到你

可還真不容易。’我見他糾纏不清,當下一個‘倒踩三疊雲’,從窗口中跳了出去。在下

自以為輕功了得,太師父定然追趕不上,不料隻聽得背後腳步聲響,太師父直追了下來。

我叫道‘大和尚,剛才你沒殺我,我此刻也不殺你。你再追來,我可要不客氣了。’“

太師父哈哈笑道‘你怎生不客氣?’我拔刀轉身,向他砍了過去。但太師父的武功也真

高強,他以一雙肉掌和我拆招,封得我的快刀無法遞進招去,拆到四十招後,他一把抓住

了我的後頸,跟著又將我的單刀奪了下來,問我‘服了沒有?’我說‘服了,你殺了

我罷!’他道‘我殺了你有甚麼用?又救不活我的女兒了?’我吃了一驚,問道‘小

師太死了嗎?’他道‘這時候還沒死,可也就差不多了。我在恒山見到她,她瘦得皮包

骨頭似的,見到我就哭,我慢慢問明白了她的事,原來都是給你害的。’我說‘你要殺

便殺,田伯光生平光明磊落,不打謊語。我本想對你的小姐無禮,可是她給華山派的令狐

衝救了,田某可沒侵犯到你小姐,她仍是一位冰清玉潔的姑娘。’太師父道‘你

,冰清玉潔有甚麼用?我閨女生了相思病啦,倘若令狐衝不娶她,她便活不了。但我一提

到這件事,我閨女便罵我,說甚麼出家人不可動凡心,否則菩薩責怪,死後打入十八層地

獄。’他說了一會,忽然揪住我頭頸,罵我‘臭小子,都是你搞出來的事。那日若不是

你對我女兒非禮,令狐衝便不會出手相救,我女兒就不致瘦成這個樣子。’我道‘那倒

不然。小師太美若天仙,當日我就算不對她無禮,令狐衝也必定會另借因頭,上前去勾勾

搭搭。’”令狐衝皺眉道“田兄,你這幾句話可未免過份了。”田伯光笑道“對不起

,這可得罪了。當時情勢危急,我若不是這麼說,太師父決計不會放我。果然他一聽之下

,便即轉怒為喜,說道‘臭小子,你自己想想,你一生做過多少壞事?要不是你非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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