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掌門_笑傲江湖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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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掌門(2 / 2)

女兒,老子早就將你腦袋捏扁了。’”令狐衝奇道“你對她女兒無禮,他反而高興?”

田伯光道“那也不是高興,他讚我有眼光。”令狐衝不禁莞爾。田伯光道“太師父左

手將我提在半空,右手打了我十七八個耳光,我給他打得暈了過去。他將我浸入小河之中

,浸醒了我,說道‘我限你一個月之內,去請令狐衝到恒山來見我女兒,就算一時不能

娶她,讓他們說說情話,也是好的,我女兒的一條性命,就可保得下來。師父有難,你做

徒弟的怎可不救?’他點了我幾處穴道,說是死穴,又逼我服了一劑毒藥,說道倘若一個

月之內邀得你去見小師太,便給解藥,否則劇毒發作,無藥可救。”

令狐衝這才恍然,當日田伯光到華山來邀自己下山,滿腹難言之隱,甚麼都不肯明說

,怎料到其間竟有這許多過節。田伯光續道“我到華山來邀你大駕,卻給你打得一敗塗

地,隻道這番再也性命難保,不料太師父放心不下,親自帶同小師太上華山找你,又給了

我解藥,我聽你的勸,從此不再做采花的勾當。不過田伯光天生好色,女人是少不了

的,反正身邊金銀有的是,要找蕩婦、娼妓歌女,絲毫不是難事。半個月前,太師父

又找到了我,說你做了恒山派掌門,卻給人家背後譏笑,江湖上的名聲不大好聽,他老人

家愛屋及烏,愛女及婿……”

令狐衝皺眉道“田兄,這等無聊的話,以後可再也不能出口。”田伯光道“是,

是。我隻不過轉述太師父的話而已。他說他老人家要投入恒山派,叫我跟著一起來,第一

步他要代女收徒。我不肯答應,他老人家揮拳就打,我打是打不過,逃又逃不了,隻好拜

師。”說到這裡,愁眉苦臉,神色甚是難看。令狐衝道“就算拜師,也不一定須做和尚

。少林派不也有許多俗家弟子?”田伯光搖頭道“太師父是另有道理的。他說‘你這

人太也好色,入了恒山派,師伯師叔們都是美貌尼姑,那可大大不妥。須得斬草除根,方

為上策。’他出手將我點倒,拉下我的褲子,提起刀來,就這麼喀的一下,將我那話兒斬

去了半截。”令狐衝一驚,“啊”的一聲,搖了搖頭,雖覺此事甚慘,但想田伯光一生所

害的良家婦女太多,那也是應得之報。田伯光也搖了搖頭,說道“當時我便暈了過去。

待得醒轉,太師父已給我敷上了金創藥,包好傷口,命我養了幾日傷。跟著便逼我剃度,

做了和尚,給我取個法名,叫做‘不可不戒’。他說‘我已斬了你那話兒,你已乾不得

采花壞事,本來也不用做和尚。我叫你做和尚,取個“不可不戒”的法名,以便眾所周知

,那是為了恒山派的名聲。本來嘛,做和尚的人,跟尼姑們混在一起,大大不妥,但打明

招牌“不可不戒”,就不要緊了。’”令狐衝微笑道“你太師父倒想得周到。”田伯光

道“太師父要我向你說明此事,又要我請你彆責怪我師父。”令狐衝奇道“我為甚麼

要責怪你師父?全沒這回子事。”田伯光道“太師父說每次見到我師父,她總是更瘦

了一些,臉色也越來越壞,問起她時,她總是流淚,一句話不說。太師父說定是你欺負

了她。”令狐衝驚道“沒有啊!我從來沒重言重語說過你師父一句。再說,她甚麼都好

,我怎會責罵她?”田伯光道“就是你從來沒罵過她一句,因此我師父要哭了。”令狐

衝道“這個我可不明白了。”田伯光道“太師父為了這件事,又狠狠打了我一頓。”

令狐衝搔了搔頭,心想這不戒大師之胡纏瞎攪,與桃穀六仙實有異曲同工之妙。田伯

光道“太師父說他當年和太師母做了夫妻後,時時吵嘴,越是罵得凶,越是恩愛。你

不罵我師父,就是不想娶她為妻。”令狐衝道“這個……你師父是出家人,我可從來沒

想過這件事。”田伯光道“我也這樣說,太師父大大生氣,便打了我一頓。他說我太

師母本來是尼姑,他為了要娶他,才做和尚。如果出家人不能做夫妻,世上怎會有我師父

這個人?如果世上沒我師父,又怎會有我?”令狐衝忍不住好笑,心想你比儀琳小師妹年

紀大得多,兩樁事怎能拉扯在一起?田伯光又道“太師父還說如果你不是想娶我師父

,乾麼要做恒山派掌門?他說恒山派尼姑雖多,可沒一個比我師父更貌美的。你不是為

我師父,卻又為了哪一個尼姑?”令狐衝心下暗暗叫苦不迭,心想“不戒大師當年為要

娶一個尼姑為妻,才做和尚,他隻道普天下人個個和他一般的心腸。這句話如果傳了出去

,豈不糟糕之至?”田伯光苦笑道“太師父問我我師父是不是世上最美貌的女子。我

說‘就算不是最美,那也是美得很了。’他一拳打落了我兩枚牙齒,大發脾氣,說道

‘為甚麼不是最美?如果我女兒不美,你當日甚麼意圖對她非禮?令狐衝這小子為甚麼舍

命救她?’我連忙說‘最美,最美。太師父你老人家生下來的姑娘,豈有不是天下最美

貌之理?’他聽了這話,這才高興,大讚我眼光高明。”

令狐衝微笑道“儀琳小師妹本來相貌甚美,那也難怪不戒大師誇耀。”田伯光喜道

“你也說我師父相貌甚美,那就好極啦。”令狐衝奇道“為甚麼那就好極啦?”田伯

光道“太師父交了一件好差使給我,說道著落在我身上,要我設法叫你……叫你……”

令狐衝道“叫我甚麼?”田伯光笑道“叫你做我的師公。”令狐衝一呆,道“田兄

,不戒大師愛女之心,無微不至。然而這樁事情,你也明知是辦不到的。”田伯光道“

是啊。我說那可難得很,說你曾為了神教的任大小姐,率眾攻打少林寺。我說‘任大小

姐的相貌雖然及不上我師父的一成,可是令狐公子和她有緣,已給她迷上了,旁人也是無

法可施。’公子,在太師父麵前,我不得不這麼說,以便保留幾枚牙齒來吃東西,你可彆

見怪。”令狐衝微笑道“我自然明白。”田伯光道“太師父說這件事他也知道,他

說那很好辦,想個法子將任大小姐殺了,不讓你知道,那就成了。我忙說不可,倘若害死

了任大小姐,令狐公子一定自殺。太師父道‘這也說得是。令狐衝這小子死了,我女兒

要守活寡,豈不倒黴?這樣罷,你去跟令狐衝這小子說,我女兒嫁給他做二房,也無不可

。’我說‘太師父,你老人家的堂堂千金,豈可如此委屈?’他歎道‘你不知道,我

這個姑娘如嫁不成令狐衝,早晚便死,定然活不久長。’他說到這裡,突然流下淚來。唉

,這是父女天性,真情流露,可不是假的。”

兩人麵麵相對,都感尷尬。田伯光道“令狐公子,太師父對我的吩咐我都對你說了

。我知道這其中頗有難處,尤其你是恒山派掌門,更加犯忌。不過我勸你對我師父多說幾

句好話,讓她高高興興,將來再瞧著辦罷。”

令狐衝點頭道“是了。”想起這些日來每次見到儀琳,確是見她日漸瘦損,卻原來

是為相思所苦。儀琳對他情深一往,他如何不知?但她是出家人,又年紀幼小,料想這些

閒情稍經時日,也便收拾起了,此後在仙霞嶺上和她重逢,自閩至贛,始終未曾單獨跟她

說過甚麼話。此番上恒山來,更是大避嫌疑。自己名聲早就不佳,於世人毀譽原不放在心

上,可不能壞了恒山派的清名,是以除了向恒山女弟子傳授劍法之外,平日極少和誰說甚

麼閒話,往日裝瘋喬癡的小醜模樣,更早已收得乾乾淨淨。此刻聽田伯光說到往事,儀琳

對自己的一番柔情,驀地裡湧上心頭。

眼望著遠處山頭皚皚積雪,正自沉思,忽聽得山道上有大群人喧嘩之聲。見性峰上向

來清靜,從無有人如此吵嚷,正詫異間,隻聽得腳步聲響,數百人湧將上來,當先一人叫

道“恭喜令狐公子,你今日大喜啊。”這人又矮又肥,正是老頭子。他身後計無施、祖

千秋、以及黃伯流、司馬大、藍鳳凰、遊迅、漠北雙熊等一乾人竟然都到了。

令狐衝又驚又喜,忙迎上前去,說道“在下受定閒師太遺命,隻得前來執掌恒山派

門戶,沒敢驚動眾位朋友。怎地大夥兒都到了?”

這些人曾隨令狐衝攻打少林寺,經過一場生死搏鬥,已是患難之交。眾人紛紛搶上,

將他圍在中間,十分親熱。老頭子大聲道“大夥兒聽得公子已將聖姑接了出來,人人都

十分歡喜。公子出任恒山派掌門,此事早已轟傳紅湖,大夥兒今日若不上山道喜,可真該

死之極了。”這些人豪邁爽快,三言兩語之間,已是笑成一片。

令狐衝自上恒山之後,對著一群尼姑、姑娘,說話行事,無不極儘拘束,此刻陡然間

遇上這許多老友,自是不勝之喜。黃伯流道“我們是不速之客,恒山派未必備有我們這

批粗胚的飲食,酒食飯菜,這就挑上山來了。”令狐衝喜道“那再好也沒有了。”心想

“這情景倒似當年五霸岡上的群豪大會。”說話之間,又有數百人上山。計無施笑道

“公子,咱們自己人不用客氣。你那些斯斯文文的女弟子,也招呼不來我們這些渾人。大

家自便最好。”

這時見性峰上已喧鬨成一片。恒山眾弟子絕未料到竟有這許多賓客到賀,均各興奮。

有些見多識廣的老成弟子,察覺來賀的這些客人頗為不倫不類,雖有不少知名之士,卻均

是邪派高手,也有許多是綠林英雄、黑道豪客。恒山派門規索嚴,群弟子人人潔身自愛,

縱然同是正教之士,也少交往。這些左道旁門的人物,向來對之絕不理睬,今日竟一窩蜂

的湧上峰來。但眼見掌門人和他們抱腰拉手,神態親熱,也隻好心下嘀咕而已。到得午間

,數百名漢子挑了雞鴨牛羊、酒菜飯麵來到峰上。令狐衝心想“見性峰上供奉白衣觀音

,自己一做掌門人,便即大魚大肉,殺豬宰羊,未免對不住恒山派曆代祖宗。”當下命這

些漢子在山腰間埋灶造飯。一陣陣酒肉香氣飄將上來,群尼無不暗暗皺眉。群豪用過中飯

,團團在見性峰主庵前的曠地上坐定。令狐衝坐在西首之側,數百名女弟子依著長幼之序

,站在他身後,隻待吉時一到,便行接任之禮。

忽聽得絲竹聲響,一群樂手吹著簫笛上峰。中間兩名青衣老者大踏步走上前來,豪群

中“咦、啊”之聲四起,不少人站起身來。左首青衣老者蠟黃麵皮,朗聲說道“日月神

教東方教主,委派賈布、上官雲,前來祝賀令狐大俠榮任恒山派掌門。恭祝恒山派發揚光

大,令狐掌門威震武林。”

此言一出,群豪都是“啊”的一聲,轟然叫了起來。這些左道之士大半與魔教有瓜葛

,其中還有人服了東方不敗的“三屍腦神丹”,聽到“東方教主”四字便即心驚膽戰。群

豪就算不識得這兩個老者的,也都久聞其名,左首那人是“黃麵尊者”賈布,右首那人複

姓上官,單名一個雲字,外號叫做“雕俠”。兩人武功之高,據說遠在一般尋常門派的掌

門人與幫主、總舵主之上。兩人在日月神教之中,資曆也不甚深,但近數年來教中變遷甚

大,元老耆宿如向問天一類人或遭排斥,或自行退隱,眼前賈布與上官雲是教中極有權勢

、極有頭臉的第一流人物。這一次東方不敗派他二人親來,對令狐衝可說是給足麵子了。

令狐衝上前相迎,說道“在下與東方先生素不相識,有勞二位大駕,愧不敢當。”他見

那“黃麵尊者”賈布一張瘦臉蠟也似黃,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便如藏了一枚核桃相似。

那“雕俠”上官雲長手長腳,雙目精光燦爛,甚有威勢,足見二人內功均甚深厚。賈布說

道“令狐大俠今日大喜,東方教主說道原該親自前來道賀才是。隻是教中俗務羈絆,無

法分身,令狐掌門勿怪才好。”令狐衝道“不敢。”心想“瞧東方不敗這副排場,任

教主自是尚未奪回教主之位,不知他和向大哥、盈盈三人現下怎樣了?”賈布側過身來,

左手一擺,說道“一些薄禮,是東方教主的小小心意,請令狐掌門曬納。”絲竹聲中,

百餘名漢子抬了四十口朱漆大箱上來。每一口箱子都由四名壯漢抬著,瞧各人腳步沉重,

箱子中所裝物事著實不輕。

令狐衝忙道“兩位大駕光臨,令狐衝已感榮寵,如此重禮,卻萬萬不敢拜領。還請

上複東方先生,說道令狐衝多謝了,恒山弟子山居清苦,也不需用這些華貴的物事。”賈

布道“令狐掌門若不笑納,在下與上官兄弟可為難得緊了。”略略側頭,向上官雲道

“上官兄弟,你說這話對不對?”上官雲道“正是!”

令狐衝心下為難“恒山派是正教門派,和你魔教勢同水火,就算雙方不打架,也不

能結交為友。再說,任教主和盈盈就要去跟東方不敗算帳,我怎能收你的禮物?”便道

“兩位兄台請複上東方先生,所賜萬萬不敢收受。兩位倘若不肯將原禮帶回,在下隻好遣

人送到貴教總壇來了。”賈布微微一笑,說道“令狐掌門可知這四十口箱中,裝的是甚

麼物事?”令狐衝道“在下自然不知。”賈布笑道“令狐掌門看了之後,一定再也不

會推卻了。這四十口箱子中所裝,其實也並非全是東方教主的禮物,有一部分原是該屬令

狐掌門所有,我們抬了來,隻是物歸原主而已。”令狐衝大奇,道“是我的東西?那是

甚麼?”賈布踏上一步,低聲道“其中大多數是任大小姐留在黑木崖上的衣衫首飾和常

用物事,東方教主命在下送來,以供任大小姐應用。另外也有一些,是教主送給令狐大俠

與任大小姐的薄禮。許多事物混在一起,分也分不開,令狐掌門也不用客氣了。哈哈,哈

哈。”令狐衝生性豁達隨便,向來不拘小節,見東方不敗送禮之意甚誠,其中又有許多是

盈盈的衣物,卻也不便堅拒,跟著哈哈一笑,說道“如此便多謝了。”

隻見一名女弟子快步過來,稟道“武當派衝虛道長親來道賀。”令狐衝吃了一驚,

忙迎到峰前。隻見衝虛道人帶著八名弟子,走上峰來。令狐衝躬身行禮,說道“有勞道

長大駕,令狐衝感激不儘。”衝虛道人笑道“老弟榮任恒山掌門,貧道聞知,不勝之喜

。少林寺方證、方生兩位大師也要前來道賀,不知他們兩位到了沒有?”令狐衝更是驚訝

。便在此時,山道上走上來一群僧人,當先二人大袖飄飄,正是方證方丈和方生大師。方

證叫道“衝虛道兄,你腳程好快,可比我們先到了。”令狐衝迎下山去,叫道“兩位

大師親臨,令狐衝何以克當?”方生笑道“少俠,你曾三入少林,我們到恒山來回拜一

次,那也是禮尚往來啊。”

令狐衝將一眾少林僧和武當道人迎上峰來。峰上群豪見少林、武當兩大門派的掌門人

親身駕到,無不駭異,說話也不敢這麼大聲了。恒山一眾女弟子個個喜形於色,均想“

掌門師兄的麵子可大得很啊。”

賈布與上官雲對望了一眼,站在一旁,對方證、方生、衝虛等人上峰,似是視而不見

令狐衝招呼方證大師和衝虛道人上座,尋思“記得師父當年接任華山派掌門,少林

派和武當派的掌門人並未到來,隻遣人到賀而已。其時我雖年幼,不知有哪些賓客,但師

父、師娘後來跟眾弟子講述當年就任掌門時的風光,也從未提過少林、武當的掌門人大駕

光臨。今日他二位同時到來,難道真的是向我道賀,還是彆有用意?”

這時上峰來的賓客絡繹不絕,大都是當日曾參與攻打少林寺之役的群豪。昆侖派、點

蒼派、峨嵋派、崆峒派、丐幫,各大門派幫會,也都派人呈上掌門人、幫主的賀帖和禮物

。令狐衝見賀客眾多,心下釋然“他們都是瞧著恒山派和定閒師太的臉麵,才來道賀,

可不是憑著我令狐衝的麵子。”嵩山、華山、衡山、泰山四派,卻均並未遣人來賀。耳聽

得砰砰砰三聲號炮,吉時已屆。令狐衝站到場中,躬身抱拳,向眾人團團為禮,朗聲說道

“恒山派前任掌門定閒師太不幸遭人暗算,與定逸師太同時圓寂。令狐衝兼承定閒師太

遺命,接掌恒山一派的門戶。承眾位前輩、眾位朋友不棄,大駕光臨,恒山派上下,同蒙

榮寵,不勝感激。”磬鈸聲中,恒山派群弟子列成兩行,魚貫而前,居中是儀和、儀清、

儀真、儀質四名大弟子。四名大弟子手捧法器,走到令狐衝麵前,躬身行禮。令狐衝長揖

還禮。儀和說道“四件法器,乃恒山派創派之祖曉風師太所傳,向由本派掌門人接管。

新任掌門人令狐師兄便請收領。”令狐衝應道“是。”四名大弟子將法器依次遞過,乃

是一卷經書,一個木魚,一串念珠,一柄短劍。令狐衝見到木魚、念珠,不由得發窘,隻

得伸手接過,雙眼視地,不敢與眾人目光相接。儀清展開一個卷軸,說道“恒山派五大

戒律,一戒犯上忤逆,二戒同門相殘,三戒妄殺無辜,四戒持身不正,五戒結交奸邪。恒

山派祖宗遺訓,掌門師兄須當身體力行,督率弟子,一概凜遵。”令狐衝應道“是!”

心想“前三戒倒也罷了,可是令狐衝持身不大端正,至於不得結交奸邪那一款,更加令

人為難。今日上峰來的賓客,倒有一大半是左道旁門之士。”忽聽得山道上有人叫道“

五嶽劍派左盟主有令,令狐衝不得擅篡恒山派掌門之位。”

呼喝聲中,五個人飛奔而至,後麵跟著數十人。當先五人各執一麵錦旗,正是五嶽劍

派的盟旗。五人奔至人群外數丈處站定,居中那人矮矮胖胖,麵皮黃腫,五十來歲年紀。

令狐衝認得此人姓樂名厚,外號“大陰陽手”,是嵩山派的一名好手,當日在河南荒郊曾

和他交過手,長劍透他雙掌而過,是結下了極深梁子的。但他為人倒也光明磊落,那日偷

襲得手而製住了自己,卻並不乘機便下殺手,重行躍開再鬥,自己很承他的情,當下抱拳

說道“樂前輩,您好。”樂厚將手中錦旗一展,說道“恒山派是五嶽劍派之一,須遵

左盟主號令。”令狐衝道“令狐衝接掌恒山門戶後,是否還加盟五嶽劍派,可得好好商

議商議。”

這時其餘數十人都已上峰,卻是嵩山、華山、衡山、泰山四派的弟子。華山派那八人

均是令狐衝當年的師弟,林平之卻不在其內。這數十人分成四列,手按劍柄,默不作聲。

樂厚大聲道“恒山一派,向由出家的女尼執掌門戶。令狐衝身為男子,豈可壞了恒山派

數百年來的規矩?”令狐衝道“規矩是人所創,也可由人所改,這是本派之事,與旁人

並不相乾。”群豪之中已有人向樂厚叫罵起來“他恒山派的事,要你嵩山派來多管甚麼

鳥閒事?”“你,快給我滾罷!”“甚麼五嶽盟主?狗屁盟主,好不要臉。”

樂厚向令狐衝道“這些口出汙言之人,在這裡乾甚麼來著?”令狐衝道“這些兄

台都是在下的朋友,是上峰來觀禮的。”樂厚道“這就是了。恒山派五大戒律,第五條

是甚麼?”令狐衝心道“你存心跟我過不去,我便來跟你強辯。”說道“恒山五大戒

律,第五戒是不得結交奸邪。像樂兄這樣的人,令狐衝是決計不會和你結交的。”

群豪一聽,登時轟笑起來,都道“奸邪之徒,快快滾罷!”樂厚以及嵩山、華山等

各派弟子見了這等聲勢,均想敵眾我寡,對方倘若翻臉動手,那可糟糕。樂厚更想“左

師哥這次可失算了。他料想見性峰上冷冷清清,隻不過一些恒山派的尼姑、姑娘,我們四

派數十名好手,儘可製得住。令狐衝劍術雖精,我們乘他手中無劍之時,師兄弟五人突以

拳腳夾攻,必可取他性命。哪知道賀客竟這麼多,連少林、武當的二大掌門也到了。”當

下轉身向方證和衝虛說道“兩位掌門是當今武林中的泰山北鬥,人所共仰,今日須請兩

位說句公道話。令狐衝招攬了這許多妖魔鬼怪來到恒山,是不是壞了恒山派不得結交奸邪

這一條門規?恒山派這樣一個曆時已久、享譽甚隆的名門正派,在令狐衝手中轉眼便鬨得

萬劫不複,兩位是否坐視不理?”

方證咳嗽一聲,說道“這個……這個……唔……”心想此人的話倒也有理,這裡果

然大多數是旁門左道之士,可是難道要令狐衝將他們都逐下山去不成?

忽聽得山道上傳來一個女子清脆的叫聲“日月神教任大小姐到!”令狐衝驚喜交集

,情不自禁的衝口而出“盈盈來了!”急步奔到崖邊,隻見兩名大漢抬著一乘青呢小轎

,快步上峰。小轎之後跟著四名青衣女婢。

左道群豪聽得盈盈到來,紛紛衝下山道去迎接,歡聲雷動,擁著小轎,來到峰頂。

小轎停下,轎帷掀開,走出一個身穿淡綠衣衫的豔美少女,正是盈盈。群豪大聲歡呼

“聖姑!聖姑!”一齊躬身行禮。瞧這些人的神情,對盈盈又是敬畏,又是感佩,歡喜

之情出自心底。令狐衝走上幾步,微笑道“盈盈,你也來啦!”盈盈微笑道“今日是

你大喜的日子,我怎能不來?”眼光四下一掃,走上幾步,向方證與衝虛二人斂衽為禮,

說道“方丈大師,掌門道長,小女子有禮。”

方證和衝虛一齊還禮,心下都想“你和令狐衝再好,今日卻也不該前來,這可叫令

狐衝更加為難了。”

樂厚大聲道“這個姑娘,是魔教中的要緊人物。令狐衝,你說是也不是?”令狐衝

道“是又怎樣?”樂厚道“恒山派五大戒律,規定不得結交奸邪。你若不與這些奸邪

人物一刀兩斷,便做不得恒山派掌門。”令狐衝道“做不得便做不得,那又有甚麼打緊

?”盈盈向他瞧了一眼,目光中深情無限,心想“你為了我,甚麼都不在乎了。”問道

“請問令狐掌門,這位朋友是甚麼來頭?憑甚麼來過問恒山派之事?”

令狐衝道“他自稱是嵩山派左掌門派來的,手中拿的,便是左掌門的令旗。彆說這

是左掌門的一麵小小令旗,就是左掌門自己親至,又怎能管得了我恒山派的事。”盈盈點

頭道“不錯。”想起那日少林寺比武,左冷禪千方百計的為難,寒冰真氣又使爹爹身受

重傷,險些性命不保,不由得惱怒,說道“誰說這是五嶽劍派的盟旗?他是來騙人的…

…”一言未畢,身子微晃,左手中已多了柄寒光閃閃的短劍,疾向樂厚胸口刺去。

樂厚萬料不到這樣一個嬌怯怯的美貌女子說打便打,事先更沒半點朕兆,出手如電,

一劍便刺了過來,拔劍招架已然不及,隻得側身閃避。他更沒料到盈盈這一招乃是虛招,

身子略轉之際,右手一鬆,一麵錦旗已給對方奪了過去。盈盈身子不停,連刺五劍,連奪

了五麵錦旗,所使身法劍招,一模一樣,五招皆是如此。嵩山派其餘四人都是樂厚的師兄

弟,拳腳功夫著實了得,左冷禪派了來,原定是以拳腳襲擊令狐衝的,可是盈盈出手實在

太快,一霎之間,給她奇兵突出,攻了個措手不及,與其說是輸招,還不如說是中了奇襲

暗算。

盈盈手到旗來,轉到了令狐衝身後,大聲道“令狐掌門,這旗果然是假的。這哪裡

是五嶽劍派的令旗,這是五仙教的五毒旗啊。”她將手中五麵錦旗張了開來,人人看得明

白,五麵旗上分彆繡著青蛇、蜈蚣、蜘蛛、蠍子、蟾蜍五樣毒物,色彩鮮明,奕奕如生,

哪裡是五嶽劍派的令旗了?

樂厚等人隻驚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老頭子、祖千秋等群豪卻大聲喝采。人人均

知盈盈奪到令旗之後,立即便掉了包,將五嶽令旗換了五毒旗,隻是她手腳實在太快,誰

也沒有看清楚她掉旗之舉。

盈盈叫道“藍教主!”人群中一個身穿苗家裝束的美女站了出來,笑道“在!聖

姑有何吩咐?”正是五仙教教主藍鳳凰。盈盈問道“你教中的五毒旗,怎麼會落入了嵩

山派手中?”藍鳳凰笑道“這幾個嵩山弟子,都是我教下女弟子的好朋友,想必是他們

甜言蜜語,將我教中的五毒旗騙了去玩兒。”盈盈道“原來如此。這五麵旗兒,便還了

你罷。”說著將五麵旗子擲將過去。藍鳳凰笑道“多謝。”伸手接了。樂厚怒極大罵

“無恥妖女,在老子麵前使這掩眼的妖法,快將令旗還來。”盈盈笑道“你要五毒旗,

不會向藍教主去討嗎?”樂厚無法可施,向方證和衝虛道“方丈大師,衝虛道長,請你

二位德高望重的前輩主持公道。”

方證道“這個……唔……不得結交奸邪,恒山派戒律中原是有這麼一條,不過……

不過……今日江湖上朋友們前來觀禮,令狐掌門也不能閉門不納,太不給人家麵子……”

樂厚突然指著人群中一人,大聲道“他……他……我認得他是采花大盜田伯光,他這麼

扮成個和尚,便想瞞過我的眼去嗎?像這樣的人,也是令狐衝的朋友?”厲聲道“田伯

光,你到恒山乾甚麼來著?”田伯光道“拜師來著。”樂厚奇道“拜師?”田伯光道

“正是。”走到儀琳麵前,跪下磕頭,叫道“師父,弟子請安。弟子痛改前非,法名

叫做‘不可不戒’。”儀琳滿臉通紅,側身避過,道“你……你……”盈盈笑道“田

師傅有心改邪歸正,另投明師,那是再好不過。他落發出家,法名‘不可不戒’,更顯得

其意極誠。方證大師,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個人隻要決心改過遷善,佛門廣大

,便會給他一條自新之路,是不是?”方證喜道“正是!不可不戒投入恒山派,從此嚴

守門規,那是武林之福。”盈盈大聲道“眾位聽了,咱們今日到來,都是來投恒山派的

。隻要令狐掌門肯收留,咱們便都是恒山弟子了。恒山弟子,怎麼算是妖邪?”令狐衝恍

然大悟“原來盈盈早料到我身為眾女弟子的掌門,十分尷尬,倘若派中有許多男弟子,

那便無人恥笑了。因此特地叫這一大群人來投入恒山派。”當即朗聲問道“儀和師姊,

本派可有不許收男弟子這條門規麼?”

儀和道“不許收男弟子的門規倒沒有,不過……不過……”她腦子一時轉不過來,

總覺派中突然多了這許多男弟子出來,實是大大不妥。令狐衝道“眾位要投入恒山派,

那是再好不過。但也不必拜師。恒山派另設一個……唔……一個‘恒山彆院’,安置各位

,那邊通元穀,便是一個極好去處。”

那通元穀在見性峰之側,相傳唐時仙人張果老曾在此煉丹。恒山大石上有蹄印數處,

曆代相傳為張果老所騎驢子踏出。如此堅強的花崗石上,居然有驢蹄之痕深印,若不是仙

人遺跡,何以生成?唐玄宗封張果老為“通元先生”,通元穀之名,便由此而來。通元穀

和見性峰上主庵相距雖然不遠,但由穀至峰,山道絕險。令狐衝將這批江湖豪客安置在通

元穀中,令他們男女隔絕,以免多生是非。

方證連連點頭,說道“如此甚好,這些朋友們歸入了恒山派,受恒山派門規約束,

真是武林中一件大大的美事。”樂厚見方證大師也如此說,對方又人多勢眾,今日已無法

阻止令狐衝出任恒山派掌門,隻得傳達左冷禪的第二道命令,咳嗽一聲,朗聲說道“五

嶽劍派左盟主有令三月十五清晨,五嶽劍派各派師長弟子齊集嵩山,推舉五嶽派掌門人

,務須依時到達,不得有誤。”

令狐衝問道“五嶽劍派並為一派,是誰的主意?”樂厚道“嵩山、泰山、華山、

衡山四派,均已一致同意。你恒山派倘若獨持異議,便是公然跟四派過不去,隻有自討苦

吃了。”轉身向泰山派等人問道“你們說是不是?”站在他身後的數十人齊聲道“正

是!”樂厚一陣冷笑,轉身便走。走出幾步,不禁回頭向盈盈瞧了一眼,心想“那五麵

令旗,如何想法子奪回來才好。”藍鳳凰笑道“樂老師,你失了旗子,回去怎麼向左掌

門交代啊?不如我還了你罷!”說著右手一揮,將一麵錦旗擲了過去。

樂厚眼見一麵小旗勢挾勁風飛來,心想“這是你的五毒旗,又不是五嶽令旗,我要

來乾甚麼?”心念甫轉,那旗已飛向麵前,截向他咽喉,當即伸手抄住。突然一聲大叫,

急忙將旗擲下,隻覺掌心猶似烈火燃炙,提手一看,掌心已成淡紫之色,知道旗杆上喂有

劇毒,已受了五毒教暗算,又驚又怒,氣急敗壞的罵道“妖女……”

藍鳳凰笑道“你叫一聲“令狐掌門’,向他求情,我便給你解藥,否則你這隻手掌

要整個兒爛掉。”

樂厚素知五毒教使毒的厲害,一猶豫間,但覺掌心麻木,知覺漸失,心想我畢生功力

,全在兩掌,爛掉手掌變成廢人,情急之下,隻得叫道“令狐掌門,你……”藍鳳凰笑

道“求情啊。”樂厚道“令狐掌門,在下得罪了你,求……求你賜給解……解藥。”

令狐衝微笑道“藍姑娘,這位樂兄不過奉左掌門之命而來,請你給他解藥罷!”藍鳳凰

一笑,向身畔一名苗女揮手示意。那苗女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紙小包,走上幾步,拋給了樂

厚。樂厚伸手接過,在群豪轟笑聲中疾趨下峰。其餘數十人都跟了下去。令狐衝朗聲道

“眾位朋友,大夥兒既願在恒山彆院居住,可得遵守本派的戒律。這戒律其實也不怎麼難

守,隻是第五條不得結交奸邪,有些麻煩。但自今而後,大夥兒都算是恒山派的人,恒山

派弟子自然不是奸邪。不過和派外之人交友時,卻得留神些了。”群豪轟然稱是。令狐衝

又道“你們要喝酒吃肉,也無不可,可是吃葷之人,過了今日,便不能再到這見性峰來

。”

方證合十道“善哉,善哉!清淨佛地,原是不可褻瀆了。”令狐衝笑道“好啦,

我這掌門人,算是做成了。大家肚子也餓啦,快開素齋來,我陪少林方丈、武當掌門和各

位前輩用飯。到得明日,再和各位喝酒。”

素齋後,方證道“令狐掌門,老衲和衝虛道兄二人有幾句話,想和掌門人商議。”

令狐衝應道“是。”心想“當今武林中二大門派的掌門人親身來到恒山,必有重

要話說。見性峰上龍蛇混雜,不論在哪裡說話,都不免隔牆有耳。”當下吩咐儀和、儀清

等弟子分彆招待賓客,向方證、衝虛二人道“下此峰後,磁窯口側有一座山,叫作翠屏

山,峭壁如鏡。山上有座懸空寺,是恒山的勝景。二份前輩若有雅興,讓晚輩導往一遊如

何?”衝虛道人喜道“久聞翠屏山懸空寺建於北魏年間,於鬆不能生、猿不能攀之處,

發偌大願力,憑空建寺。那是天下奇景,貧道仰慕已久,正欲一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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