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密議_笑傲江湖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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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密議(2 / 2)

還是甘願把性命拚在這裡?”衝虛道“好!東方不敗要借手臂,我們把手臂借給他便是

。隻是我們身上不帶兵刃,要割手臂,卻有些難。”他這個“難”字剛脫手,窗口中寒光

一閃,一個鋼圈擲了出來。這鋼圈直徑近尺,邊緣鋒利,圈中有一橫條作為把手,乃是外

門的短打兵刃,若有一對,便是“乾坤圈”之類了。令狐衝站在最前,伸手一抄,接了過

來,不由得微微苦笑,心想這賈布也真工於心計,這鋼圈外緣鋒利如刀,一轉之下,便可

割斷手臂,但不論舞得如何迅捷,總因兵刃太短,無法擋開飛射過來的水箭。

賈布厲聲喝道“既已答應,快快下手!彆要拖延時刻,妄圖救兵到來。我叫一、二

、三!若不斷臂,毒水齊發。一!”令狐衝低聲道“我向前急衝,兩位跟在我身後!”

衝虛道“不可!”賈布道“二!”令狐衝左手將鋼圈一舉,心想“方證大師和衝虛

道長是我恒山客人,說甚麼也不能讓他二位受到傷害。他‘三’字一叫出口,我擲出鋼圈

,舞動袍袖衝上,隻要毒水都射在我身上,他二位便有機會乘隙脫身。”隻聽得賈布叫道

“大家預備,我要叫‘三’了!”

忽聽得靈龜閣屋頂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喝道“且慢!”跟著便似有一團綠雲冉冉從

閣頂飄落,擋在令狐衝身前,正是盈盈。令狐衝急叫“盈盈,退後!”盈盈反過左手,

在身後搖了搖,叫道“賈叔叔,黃麵尊者在江湖上好響的萬兒,怎地乾起這等沒出息的

勾當來啦!”賈布道“這個……大小姐,你……退開,彆蹚混水。”盈盈道“你在這

裡乾甚麼來著?東方叔叔叫你和上官叔叔來送禮給我,你怎地受了嵩山派左冷禪的賄賂,

竟來對恒山派掌門無禮?”賈布道“誰說我受了左冷禪的賄賂?我奉有東方教主密令,

捉拿令狐衝送交總壇。”盈盈道“你胡說八道。教主的黑木令在此。教主有令賈布密

謀不軌,一體教眾見之即行擒拿格殺,重重有賞!”說著右手高高舉起,手中果然是一根

黑木令牌。賈布大怒,喝道“放箭!”盈盈道“東方教主叫你殺我嗎?”賈布道“

你違抗教主令旨……”盈盈叫道“上官叔叔,你將叛徒賈布拿下,你便升作青龍堂長老

。”

上官雲自負武功較賈布為高,入教資曆也較他為深,但賈布是青龍堂長老,自己是白

虎堂長老,排名反在其下,本來就對賈布頗有心病,一聽盈盈的呼喚,不禁遲疑。盈盈是

前任教主之女,現下任教主重入江湖,謀複教主之位,東方教主雖然向來對這位任大小姐

十分尊重,今後卻勢必不同,但要他指揮部屬向盈盈發射毒水,卻是萬萬不能。賈布又叫

“放箭!”但他那些部屬一直視盈盈有若天神,又見她手中持有黑木令,如何敢對她無

禮?

正僵持間,靈龜閣下忽然有人叫道“火起,火起!”紅光閃動,黑煙衝上,正是閣

樓底下著了火。盈盈大聲叫道“賈布,你好狠心,乾麼放火想燒死你的老部下?”賈布

怒道“胡說八……”盈盈叫道“千秋萬載,一統江湖!日月神教教眾,東方教主有令

快下去救火!”說著向前疾衝。令狐衝、方證、衝虛三人乘勢奔前。盈盈叫的是本教切

口,加之閣下火起,混亂中諸教眾隻一呆,令狐衝等三人便已橫越半截飛橋,破窗入閣。

三人衝入閣內,毒水機弩即已無所施其技。令狐衝搶到真武大帝座前,提起一隻燭台,右

臂一振,蠟燭飛出。他知道毒水實在太過厲害,隻須身上濺到一點,那便後患無窮,眼見

方證、衝虛二人掌劈足踢,下手毫不容情,霎時間已料理了七八人,他提起燭台當作劍使

,手臂一抬,便刺入了一人咽喉,頃刻間殺了六人。賈布與上官雲這次來到恒山,共攜帶

四十口箱子,每口箱子兩人扛抬,一共有八十名漢子。這八十人其實均是日月教中的得力

教眾,武功均頗了得。四十人分布於懸空寺四周,其餘四十人便取出暗藏在身的機弩,分

自神蛇閣、靈龜閣中出襲。令狐衝等三人片刻之間,將賈布手下的二十人屠戮乾淨,毒水

機弩散了一地。賈布手持一對判官筆,和盈盈手中一長一短的雙劍鬥得甚緊。令狐衝和盈

盈交往,初時是聞其聲而不見其人,隨後是見其威懾群豪而不知其所由,感其深情而不知

其所蹤。當日她手殺少林弟子,力鬥方生大師,令狐衝也隻是見其影而不見其形,直至此

刻,才初次正麵見到她與人相鬥。但見她身形輕靈,倏來倏往,劍招攻人,出手詭奇,長

短劍或虛或實,極儘飄忽,雖然一個實實在在的人便在眼前,令狐衝心中,仍是覺得飄飄

緲緲,如煙如霧。

賈布所使的一對判官筆份量極重,揮舞之際,發出有似鋼鞭、鐵鐧般聲息。盈盈的雙

劍始終不和他判官筆相碰。賈布每一招都是筆尖指向盈盈身上各處大穴,但總是差之毫厘

。方證大師喝道“孽障,還不撤下兵刃就擒?”賈布眼見今日之勢已是有死無生,雙筆

歸一,疾向盈盈喉頭戳去。令狐衝一驚,生怕盈盈避不開這一招,手中燭台刺出,嗤嗤兩

聲,刺在賈布雙手腕脈之上。賈布手指無力,判官筆脫手,雙掌一起,和身向令狐衝撲來

方證大師斜刺裡穿上,一舉臂,兩隻手掌將他雙掌拿住了。賈布使力掙紮,無法脫出

對方手掌,當即飛起左腿,踢向方證下陰,招式甚是毒辣。方證歎一口氣,雙手一送,賈

布向外直飛,穿門而出。隻聽得叫聲慘厲,越叫越遠,跌入翠屏山外深穀之中。令狐衝向

盈盈一笑,說道“虧得你來相救!”盈盈微笑道“總算及時趕到!”縱聲叫道“撲

熄了火!”閣下有人應道“是!”原來樓閣下起火,是以硫磺硝石之屬燒著茅草,用以

擾亂賈布心神,並非真的起火。盈盈走到窗口,向對麵神蛇閣叫道“上官叔叔,賈布抗

命,自取其禍,你率領部屬下閣來罷,我不跟你為難。”上官雲道“大小姐,你可得言

而有信。”盈盈道“我向本教曆代神魔發誓,隻要上官雲聽我號令,今後我決不加害於

他,若違此誓,給三屍蟲嚼食腦髓而死。”這是日月教最重的毒誓,上官雲一聽,便即放

心,率領二十名部屬下閣。令狐衝等四人走下靈龜閣,隻見老頭子、祖千秋等數十人已候

在閣下。令狐衝問盈盈道“你怎知賈布他們前來偷襲?”盈盈道“東方不敗哪有這等

好心,會誠心來給你送禮?我初時還道四十口箱子之中藏著甚麼詭計,後來見賈布鬼鬼祟

祟,領著從人到這邊來,我起了疑心,帶老先生他們一起過來瞧瞧。那些守在翠屏山下的

飯桶居然不許我們上山,一下子便露出了馬腳。”老頭子、祖千秋等儘皆大笑。上官雲低

下了頭,臉上深有慚色。令狐衝歎道“我這恒山派掌門第一天上任,也便露出了胡塗無

能的馬腳。明知東方不敗派人前來決無善意,卻也不加防範。令狐衝死了,那是活該,倘

若方證大師和衝虛道長竟也遭到奸人暗算……唉!”說著不住搖頭。

盈盈道“上官叔叔,今後你是跟我呢,還是跟東方不敗?”上官雲臉上變色,在這

頃刻之間,要他決定背叛東方教主,那可為難之極。盈盈道“神教十長老之中,已有六

人服了我爹爹給他們的三屍腦神丹。這一顆丹丸,你服是不服?”說著伸出手掌,一顆殷

紅色的藥丸,在她手中滴溜溜的打轉。上官雲顫聲道“大小姐,你說本教十大長老之中

,已有六位長老……六位長老……”盈盈道“不錯,你從未跟過我爹爹辦事,這幾年跟

隨東方不敗,並不算是背叛我爹爹。你若能棄暗投明,我固然定當借重,我爹爹自也另眼

相看。”上官雲向四周一瞧,心想“我若不投降,眼見便得命喪當場,既然十長老中已

有六長老歸順了任教主,大勢所趨,我上官雲也不能獨自向東方教主效忠。”當即上前,

從盈盈掌上取過三屍腦神丹,咽入腹中,說道“上官雲蒙大小姐不殺之恩,今後奉命驅

使,不敢有違。”一麵說,一麵躬身行禮。盈盈笑道“今後咱們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

多禮。你手下這些兄弟,自然也跟著你罷?”

上官雲轉頭向二十名部屬瞧去。那些漢子見首領已降,且已服了三屍腦神丹,當即向

盈盈拜伏於地,說道“願聽聖姑差遣,萬死不辭。”這時群豪已撲熄了火,見盈盈收服

上官雲,儘皆慶賀。上官雲在日月教中武功既高,職位又尊,歸降盈盈,於任我行奪回教

主之事自必助力甚大。

方證與衝虛見事已平息,當即告辭下山。令狐衝送出數裡,這才互道珍重而彆。盈盈

與令狐衝並肩緩緩回見性峰來,說道“東方不敗此人行事陰險毒辣,適才你已親見。我

爹爹和向大哥刻下正在向教中故舊遊說,要他們重投舊主。欣然順服的自然最好,不肯歸

降的便一一解決,以削弱東方不敗的勢力。東方不敗這當兒也已展開反攻,他派遣賈布和

上官雲來向你下手,便是一著極厲害的棋子。隻因我爹爹和向大哥行蹤隱秘,東方不敗無

法找到他們,若是傷害了你,我……我……”說到這裡,臉上微微一紅,轉過了頭。

其時暮色蒼茫,晚風吹動她柔發,從後腦向雙頰邊飄起。令狐衝見到她雪白的後頸,

心中一蕩,尋思“她對我一往情深,天下皆知,連東方不敗也想到要擒拿了我,向她要

脅,再以此要脅她爹爹。適才懸空寺天橋之上,她明知毒水中人即死,卻擋在我身前,唯

恐我受傷。有妻如此,令狐衝複有何求?”伸出雙臂,便往她腰中抱去。

盈盈嗤的一笑,身子微側,令狐衝便抱了個空。他劍法雖精,內力渾厚,但於拳腳、

擒拿、輕身等等功夫,卻差得遠了。盈盈笑道“一派掌門大宗師,如此沒規沒矩嗎?”

令狐衝笑道“普天下掌門人之中,以恒山派掌門最為莫名奇妙,貽笑大方了。”盈盈正

色道“你為甚麼這樣說?連少林方丈、武當掌門,對你也禮敬有加,還有誰敢瞧你不起

?你師父將你逐出華山門牆,你可彆永遠將這件事放在心頭,自覺愧對於人。”盈盈這幾

句話,正說中了令狐衝的心事,他生性雖然豁達,但於被逐出師門之事,卻是一直既慚愧

又痛心,不由得長歎一聲,低下了頭。盈盈拉住他手,說道“你身為恒山掌門,已於天

下英雄之前揚眉吐氣。恒山華山兩派向來齊名,難道堂堂恒山派掌門,還及不上一個華山

派的弟子嗎?”令狐衝道“多謝你相勸。隻是我總覺做尼姑頭兒,有些尷尬可笑。”盈

盈道“今日已有近千名英雄好漢投入恒山派麾下,五嶽劍派之中,說到聲勢之盛,隻嵩

山派尚可和你較量一下,泰山、衡山、華山三派,又怎能及得上你?”

令狐衝道“這件大事,我還沒謝你呢。”盈盈微笑道“謝甚麼?”令狐衝道“

你怕我做尼姑頭兒不大體麵光彩,於是派遣手下好漢,投歸恒山。若不是聖姑有令,這些

放蕩不羈、桀驁不馴的江湖朋友,怎肯來做大小尼姑的同門?來乖乖的受我約束?”盈盈

抿嘴一笑,說道“那也未必儘然,你做他們的盟主,攻打少林寺,大夥兒都很服你呢。

”兩人談談說說,離主庵已近,隱隱聽到群豪笑語喧嘩。盈盈停步道“咱們暫且分手,

待爹爹大事已定,我再來見你。”令狐衝胸口突然一熱,說道“你去黑木崖嗎?”盈盈

道“是。”令狐衝道“我和你同去。”盈盈目光中放出十足喜悅的光彩,卻緩緩搖頭

。令狐衝道“你不要我同去?”盈盈道“你今天剛做恒山派掌門,便和我一起去辦日

月教的事。雖說恒山派新掌門行事,令人莫測高深,但這樣乾,總未免過份些罷?”令狐

衝道“對付東方不敗,那是艱危之極的事,我難道能置身事外,忍心你去涉險?”盈盈

道“那些江湖漢子住在恒山彆院之中,難保他們不向恒山派的姑娘羅唕。”令狐衝道

“隻須你去傳個號令,諒他們便有天大膽子,再也不敢。”

盈盈道“好,你肯和我同去,我代爹爹多謝了。”令狐衝笑道“咱二人你謝我、

我謝你的,乾麼這樣客氣?”盈盈嫣然一笑,道“以後我對你不客氣,可彆怪我。”走

了一陣,盈盈道“我爹爹說過,你既不允入教,他去奪回教主之事,便不能要你相助,

可是……可是……”說著紅暈上臉。令狐衝道“我雖不屬日月教,跟你卻不是外人。就

算你爹爹見了我,要攆我走,我也是厚了臉皮,死賴活挨。”盈盈微笑道“我爹爹得你

相助,心中也一定挺歡喜的。”二人回到見性峰上,分彆向眾弟子吩咐。令狐衝命諸弟子

勤練武功,說自己要送盈盈一程,辦完事後,即行回山。盈盈則叮囑群豪,過了今天之後

,若是有人踏上見性峰一步,上左足砍左足,上右足砍右足,雙足都上便兩腿齊砍。次日

清晨,令狐衝和盈盈跟眾人彆過,帶同上官雲及二十名教眾,向黑木崖進發。

黑木崖是在河北境內,由恒山而東,不一日到了平定州。令狐衝和盈盈一路都分彆坐

在兩輛大車之中,車帷低垂,以防為東方不敗的耳目知覺。當晚盈盈和令狐衝在平定客店

之中歇宿。該地和日月教總壇相去不遠,城中頗多教眾來往,上官雲派遣四名得力部屬,

在客店前後把守,不許閒雜人等行近。晚膳之時,盈盈陪著令狐衝小酌。店房中火盆裡的

熊熊火光映在盈盈臉上,更增嬌豔。

令狐衝喝了幾杯酒,說道“你爹爹那日在少林寺中,說道他於當世豪傑之中,佩服

三個半人,其中以東方不敗居首。此人既能從你爹爹手中奪得教主之位,自然是個才智極

高之士。江湖上又向來傳言,天下武功以東方不敗為第一,不知此言真假如何?”盈盈道

“東方不敗這廝極工心計,那是不必說了。武功到底如何,我卻不大了然,近幾年來我

極少見到他麵。”令狐衝點頭道“近幾年你在洛陽城中綠竹巷住,自是少見他麵。”盈

盈道“那倒也不儘然。我雖在洛陽城,每年總回黑木崖一兩次,但回到黑木崖,往往也

見不著東方不敗。聽教中長老說,這些年來,越來越難見到教主。”令狐衝道“身居高

位之人,往往裝神弄鬼,令人不易見到,以示與眾不同。”盈盈道“這自然是一個原因

。但我猜想他是在苦練《葵花寶典》上的功夫,不願教中的事物打擾他的心神。”令狐衝

道“你爹爹曾說,當年他日夕苦思‘吸星’中化解異種真氣之法,不理教務,這才

讓東方不敗篡奪了權位。難道東方不敗又來重蹈覆轍麼?”

盈盈道“東方不敗自從不親教務之後,這些年來,教中事務,儘歸那姓楊的小子大

權獨攬了。這小子不會奪東方不敗的權,重蹈覆轍之舉,倒決不至於。”令狐衝道“姓

楊的小子?那是誰啊?怎地我從來沒聽見過?”盈盈臉上忽現忸怩之色,微笑道“說起

來沒的汙了口。教中知情之人,誰也不提;教外之人,誰也不知。你自然不會聽見了。”

令狐衝好奇之心大起,道“好妹子,你便說給我聽聽。”盈盈道“那姓楊的叫做楊蓮

亭,隻二十來歲年紀,武功既低,又無辦事才乾,但近來東方不敗卻對他寵信得很,真是

莫名奇妙。”說到這裡,臉上一紅,嘴角微斜,顯得甚是鄙夷。令狐衝恍然道“啊,這

姓楊的是東方不敗的男寵了。原來東方不敗雖是英雄豪傑,卻喜歡……喜歡孌童。”盈盈

道“彆說啦,我不懂東方不敗搗甚麼鬼。總之他把甚麼事兒都交給楊蓮亭去辦,教裡很

多兄弟都害在這姓楊的手上,當真該殺……”突然之間,窗外有人笑道“這話錯了,咱

們該得多謝楊蓮亭才是。”盈盈喜叫“爹爹!”快步過去開門。

任我行和向問天走進房來。二人都穿著莊稼漢衣衫,頭上破氈帽遮住了大半張臉,若

非聽到聲音,當真見了麵也認不出來。令狐衝上前拜見,命店小二重整杯筷,再加酒菜。

任我行精神勃勃,意氣風發,說道“這些日子來,我和向兄弟聯絡教中舊人,竟出

乎意料之外的容易。十個中倒有八個不勝之喜,均說東方不敗近年來倒行逆施,已近於眾

叛親離的地步。尤其那楊蓮亭,本來不過是神教中一個無名小卒,隻因巴結上東方不敗,

大權在手,作威作福,將教中不少功臣斥革的斥革,害死的害死。若不是限於教中嚴規,

早已有人起來造反了。那姓楊的幫著咱們乾了這樁大事,豈不是須得多謝他才是。”盈盈

道“正是。”又問“爹爹,你們怎知我們到了?”任我行笑道“向兄弟和上官雲打

了一架,後來才知他已歸降了你。”盈盈道“向叔叔,你沒傷到他罷?”向問天微笑道

“要傷到上官雕俠,可不是易事。”

正說到這裡,忽聽得外麵噓溜溜、噓溜溜的哨子聲響,靜夜中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盈盈道“難道東方不敗知道我們到了?”轉向令狐衝解說“這哨聲是教中捉拿刺

客、叛徒的訊號,本教教眾一聞訊號,便當一體戒備,奮勇拿人。”

過了片刻,聽得四匹馬從長街上奔馳而過,馬上乘者大聲傳令“教主有令風雷堂

長老童百熊勾結敵人,謀叛本教,立即擒拿歸壇,如有違抗,格殺勿論。”

盈盈失聲道“童伯伯!那怎麼會?”隻聽得馬蹄聲漸遠,號令一路傳了下去。瞧這

聲勢,日月教在這一帶囂張得很,簡直沒把地方官放在眼裡。任我行道“東方不敗消息

倒也靈通,咱們前天和童老會過麵。”盈盈籲了口氣,道“童伯伯也答應幫咱們?”任

我行搖頭道“他怎肯背叛東方不敗?我和向兄弟二人跟他剖析利害,說了半天,最後童

老說道“我和東方兄弟是過命的交情,兩位不是不知,今日跟我說這些話,那分明是瞧

不起童百熊,把我當作了是出賣朋友之人。東方教主近來受小人之惑,的確乾了不少錯事

。但就算他身敗名裂,我姓童的也決不會做半件對不起他的事。姓童的不是兩位敵手,要

殺要剮,便請動手。’這位童老,果然是老薑越老越辣。”

令狐衝讚道“好漢子!”

盈盈道“他既不答應幫咱們,東方不敗又怎地要拿他?”向問天道“這就叫做倒

行逆施了。東方不敗年紀沒怎麼老,行事卻已顛三倒四。像童老這麼對他忠心耿耿的好朋

友,普天下又哪裡找去?”任我行拍手笑道“連童老這樣的人物,東方不敗竟也和他翻

臉,咱們大事必成!來,乾一杯!”四個人一齊舉杯喝乾。盈盈向令狐衝道“這位童伯

伯是本教元老,昔年曾有大功,教中上下,人人對他甚是尊敬。他向來和爹爹不和,跟東

方不敗卻交情極好。按情理說,他便犯了再大的過失,東方不敗也決不會難為他。”

任我行興高采烈,說道“東方不敗捉拿童百熊,黑木崖上自是吵翻了天,咱們乘這

時候上崖,當真最好不過。”向問天道“咱們請上官兄弟一起來商議商議。”任我行點

頭道“甚好。”向問天轉身出房,隨即和上官雲一起進來。上官雲一見任我行,便即躬

身行禮,說道“屬下上官雲,參見教主,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任我行笑道“

上官兄弟,向來聽說你是個不愛說話的硬漢子,怎地今日初次見麵,卻說這等話?”上官

雲一愣,道“屬下不明,請教主指點。”盈盈道“爹爹,你聽上官叔叔說‘教主千秋

萬載,一統江湖’,覺得這句話很突兀,是不是?”任我行道“甚麼千秋萬載,一統江

湖,當我是秦始皇嗎?”

盈盈微笑道“這是東方不敗想出來的玩意兒,他要下屬眾人見到他時,都說這句話

,就是他不在跟前,教中兄弟們互相見麵之時,也須這麼說。那還是不久之前搞的花樣。

上官叔叔說慣了,對你也這麼說了。”

任我行點頭道“原來如此。千秋萬載,一統江湖,倒想得挺美!但又不是神仙,哪

裡有千秋萬載的事?上官兄弟,聽說東方不敗下了令要捉拿童老,料想黑木崖上甚是混亂

,咱們今晚便上崖去,你說如何?”

上官雲道“教主令旨英明,算無遺策,燭照天下,造福萬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屬下謹奉令旨,忠心為主,萬死不辭。”任我行心下暗自嘀咕“江湖上多說‘雕俠’

上官雲武功既高,為人又極耿直,怎地說起話來滿口諛詞,陳腔爛調,直似個不知廉恥的

小人?難道江湖上傳聞多誤,他隻是浪得虛名?”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盈盈笑道“爹爹,咱們要混上黑木崖去,第一自須易容改裝,彆給人認了出來。可

是更要緊的,卻得學會一套黑木崖上的切口,否則你開口便錯。”任我行道“甚麼叫做

黑木崖上的切口?”盈盈道“上官叔叔說的甚麼‘教主令旨英明,算無遺策’,甚麼‘

屬下謹奉令旨,忠心為主,萬死不辭’等等,便是近年來在黑木崖上流行的切口。這一套

都是楊蓮亭那廝想出來奉承東方不敗的。他越聽越喜歡,到得後來,隻要有人不這麼說,

便是大逆不道的罪行,說得稍有不敬,立時便有殺身之禍。”任我行道“你見到東方不

敗之時,也說這些狗屁嗎?”盈盈道“身在黑木崖上,不說又有甚麼法子?女兒所以常

在洛陽城中住,便是聽不得這些叫人生氣的言語。”任我行道“上官兄弟,咱們之間,

今後這一套全都免了。”上官雲道“是。教主指示聖明,曆百年而常新,垂萬世而不替

,如日月之光,布於天下,屬下自當凜遵。”盈盈抿著嘴,不敢笑出聲來。

任我行道“你說咱們該當如何上崖才好?”上官雲道“教主胸有成竹,神機妙算

,當世無人能及萬一。教主座前,屬下如何敢參末議?”任我行皺眉道“東方不敗會商

教中大事之時,也是無人敢發一言嗎?”盈盈道“東方不敗才智超群,彆人原不及他的

見識。就算有人想到甚麼話,那也是誰都不敢亂說,免遭飛來橫禍。”

任我行道“原來如此。那很好,好極了!上官兄弟,東方不敗命你去捉拿令狐衝,

當時如何指示?”上官雲道“他說捉到令狐大俠,重重有賞,捉拿不到,提頭來見”任

我行笑道“很好,你就綁了令狐衝去領賞。”

上官雲退了一步,臉上大有驚惶之色,說道“令狐大俠是教主愛將,有大功於本教

,屬下何敢得罪?”任我行笑道“東方不敗的居處,甚是難上,你綁縛了令狐衝去黑木

崖,他定要傳見。”盈盈笑道“此計大妙,咱們便扮作上官叔叔的下屬,一同去見東方

不敗。隻要見到他麵,大夥兒抽兵刃齊上,憑他武功再高,總是雙拳難敵四手。”向問天

道“令狐兄弟最好假裝身受重傷,手足上綁了布帶,染些血跡,咱們幾個人用擔架抬著

他,一來好叫東方不敗不防,二來擔架之中可以暗藏兵器。”任我行道“甚好,甚好。

”隻聽得長街彼端傳來馬蹄聲響,有人大呼“拿到風雷堂主了,拿到風雷堂主了!”

盈盈向令狐衝招了招手。兩人走到客店大門之後,隻見數十人騎在馬上,高舉火把,

擁著一個身材魁梧的老者疾馳而過。那老者須發俱白,滿臉是血,當是經過一番劇戰。他

雙手被綁在背後,雙目炯炯,有如要噴出火來,顯是心中憤怒已極。盈盈低聲道“五六

年前,東方不敗見到童伯伯時,熊兄長,熊兄短,親熱得不得了,哪想到今日竟會反臉無

情。”過不多時,上官雲取來了擔架等物。盈盈將令狐衝的手臂用白布包紮了,吊在他頭

頸之中,宰了口羊,將羊血灑得他滿身都是。任我行和向問天都換上教中兄弟的衣服,盈

盈也換上男裝,塗黑了臉。各人飽餐之後,帶同上官雲的部屬,向黑木崖進發。離平定州

西北四十餘裡,山石殷紅如血,一片長灘,水流湍急,那便是有名的猩猩灘。更向北行,

兩邊石壁如牆,中間僅有一道寬約五尺的石道。一路上日月教教眾把守嚴密,但一見到上

官雲,都十分恭謹。一行人經過三處山道,來到一處水灘之前,上官雲放出響箭,對岸搖

過來三艘小船,將一行人接了過去。令狐衝暗想“日月教數百年基業,果然非同小可。

若不是上官雲作了內應,咱們要從外攻入,那是談何容易?到得對岸,一路上山,道路陡

峭。上官雲等在過渡之時便已棄馬不乘,一行人在鬆柴火把照耀下徒步上坡。盈盈守在擔

架之側,手持雙劍,全神監視。這一路上山,地勢極險,抬擔架之人倘若拚著性命不要,

將擔架往萬丈深穀中一拋,令狐衝不免命喪宵小之手。到得總壇時天尚未明,上官雲命人

向東方不敗急報,說道奉行教主令旨,已成功而歸。過了一會,半空中銀鈴聲響,上官雲

立即站起,恭恭敬敬的等候。

盈盈拉了任我行一把,低聲道“教主令旨到,快站起來。”任我行當即站起,放眼

瞧去,隻見總壇中一乾教眾在這刹那間突然都站在原地不動,便似中邪著魔一般。銀鈴聲

從高而下的響將下來,十分迅速,鈴聲止歇不久,一名身穿黃衣的教徒走進來,雙手展開

一幅黃布,讀道“日月神教文成武德、仁義英明教主東方令曰賈布、上官雲遵奉令旨

,成功而歸,殊堪嘉尚,著即帶同俘虜,上崖進見。”上官雲躬身道“教主千秋萬載,

一統江湖。”令狐衝見了這情景,暗暗好笑“這不是戲台上太監宣讀聖旨嗎?”隻聽上

官雲大聲道“教主賜屬下進見,大恩大德,永不敢忘。”他屬下眾人一齊說道“教主

賜屬下進見,大恩大德,永不敢忘。”任我行、向問天等隨著眾人動動嘴巴,肚中暗暗咒

罵。

一行人沿著石級上崖,經過了三道鐵門,每一處鐵閘之前,均有人喝問當晚口令,檢

查腰牌。到得一道大石門前,隻見兩旁刻著兩行大字,右首是“文成武德”,左首是“仁

義英明”,橫額上刻著“日月光明”四個大紅字。

過了石門,隻見地下放著一隻大竹簍,足可裝得十來石米。上官雲喝道“把俘虜抬

進去。”和任我行、向問天、盈盈三人彎腰抬了擔架,跨進竹簍。

銅鑼三響,竹簍緩緩升高。原來上有絞索絞盤,將竹簍絞了上去。竹簍不住上升,令

狐衝抬頭上望,隻見頭頂有數點火星,這黑木崖著實高得厲害。盈盈伸出右手,握住了他

左手。黑夜之中,仍可見到一片片輕雲從頭頂飄過,再過一會,身入雲霧,俯視簍底,但

見黑沉沉的一片,連燈火也望不到了。

過了良久,竹簍才停。上官雲等抬著令狐衝踏出竹簍,向左走了數丈,又抬進了另一

隻竹簍,原來崖頂太高,中間有三處絞盤,共分四次才絞到崖頂。令狐衝心想“東方不

敗住得這樣高,屬下教眾要見他一麵自是為難之極。”好容易到得崖頂,太陽已高高升起

。日光從東射來,照上一座漢白玉的巨大牌樓,牌樓上四個金色大字“澤被蒼生”,在陽

光下發出閃閃金光,不由得令人肅然起敬。令狐衝心想“東方不敗這副排場,武林中確

是無人能及。少林、嵩山,俱不能望其項背,華山、恒山,那更差得遠了。他胸中大有學

問,可不是尋常的草莽豪雄。”任我行輕聲道“澤被蒼生,哼!”上官雲朗聲叫道“

屬下白虎堂長老上官雲,奉教主之命,前來進謁。”右首一間小石屋中出來四人,都是身

穿紫袍,走了過來。為首一人道“恭喜上官長老立了大功,賈長老怎地沒來?”上官雲

道“賈長老力戰殉難,已報答了教主的大恩。”那人道“原來如此,然則上官長老立

時便可升級了。”上官雲道“若蒙教主提拔,決不敢忘了老兄的好處。”那人聽他答應

行賄,眉花眼笑的道“我們可先謝謝你啦!”他向令狐衝瞧了一眼,笑道“任大小姐

瞧中的,便是這小子嗎?我還道是潘安宋玉一般的容貌,原來也不過如此。青龍堂上官長

老,請這邊走。”上官雲道“教主還沒提拔我,可彆叫得太早了,倘若傳進了教主和楊

總管耳中,那可吃罪不起。”那人伸了伸舌頭,當先領路。從牌樓到大門之前,是一條筆

直的石板大路。進得大門後,另有兩名紫衣人將五人引入後廳,說道“楊總管要見你,

你在這裡等著。”上官雲道“是!”垂手而立。過了良久,那“楊總管”始終沒出來,

上官雲一直站著,不敢就座。令狐衝尋思“這上官長老在教中職位著實不低,可是上得

崖來,人人沒將他放在眼裡,倒似一個廝養侍仆也比他威風些。那楊總管是甚麼人?多半

便是那楊蓮亭了,原來他隻是個總管,那是打理雜務瑣事的仆役頭兒,可是日月教的白虎

堂長老,竟要恭恭敬敬的站著,靜候他到來。東方不敗當真欺人太甚!”又過良久,才聽

得腳步聲響,步聲顯得這人下盤虛浮,無甚內功。一聲咳嗽,屏風後轉出一個人來。令狐

衝斜眼瞧去,隻見這人三十歲不到年紀,穿一件棗紅色緞麵皮袍,身形魁梧,滿臉虯髯,

形貌極為雄健威武。

令狐衝尋思“盈盈說東方不敗對此人甚是寵信,又說二人之間,關係曖昧。我總道

是個姑娘一般的美男子,哪知竟是個彪形大漢,那可大出意料之外了。難道他不是楊蓮亭

?”隻聽這人說道“上官長老,你大功告成,擒了令狐衝而來,教主極是喜歡。”聲音

低沉,甚是悅耳動聽。上官雲躬身道“那是托賴教主的洪福,楊總管事先的詳細指點,

屬下隻是遵照教主的令旨行事而已。”令狐衝心下暗暗稱奇“這人果然便是楊蓮亭!”

楊蓮亭走到擔架之旁,向令狐衝臉上瞧去。令狐衝目光散渙,嘴巴微張,裝得一副身受重

傷後的癡呆模樣。楊蓮亭道“這人死樣活氣的,當真便是令狐衝,你可沒弄錯?”上官

雲道“屬下親眼見到他接任恒山派掌門,並沒弄錯。隻是他給賈長老點了三下重穴,又

中了屬下兩掌,受傷甚重,一年半載之內,隻怕不易複原。”楊蓮亭笑道“你將任大小

姐的心上人打成這副模樣,小心她找你拚命。”上官雲道“屬下忠於教主,旁人的好惡

,也顧不得了。若得能為儘忠於教主而死,那是屬下畢生之願,全家皆蒙榮寵。”楊蓮亭

道“很好,很好。你這番忠心,我必告知教主知道,教主定然重重有賞。風雷堂堂主背

叛教主,犯上作亂之事,想來你已知道了?”上官雲道“屬下不知其詳,正要向總管請

教。教主和總管若有差遣,屬下奉命便行,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楊蓮亭在椅中一坐,

歎了口氣,說道“童百熊這老兒,平日仗著教主善待於他,一直倚老賣老,把誰都不放

在眼裡。近年來他暗中營私結黨,陰謀造反,我早已瞧出了端倪,哪知他越來越無法無天

,竟然去和反教大逆任我行勾結,真正豈有此理。”上官雲道“他竟去和那……那姓任

的勾結嗎?”話聲發顫,顯然大為震驚。楊蓮亭道“上官長老,你為甚麼怕得這樣厲害

?那任我行也不是甚麼三頭六臂之徒,教主昔年便將他玩弄於掌心之中,擺布得他服服貼

貼。隻因教主開恩,才容他活到今日。他不來黑木崖便罷,倘若膽敢到來,還不是像宰雞

一般的宰了。”上官雲道“是,是。隻不知童百熊如何暗中和他勾結?”楊蓮亭道“

童百熊和任我行偷偷相會,長談了幾個時辰,還有一名反教的大叛徒向問天在側。那是有

人親眼目睹的。跟任我行、向問天這兩個大叛徒有甚麼好談的?那自是密謀反叛教主了。

童百熊回到黑木崖來,我問他有無此事,他竟然一口認了!”上官雲道“他竟一口承認

,那自然不是冤枉的了。”楊蓮亭道“我問他既和任我行見過麵,為甚麼不向教主稟報

?他說‘任老弟瞧得起我姓童的,跟我客客氣氣的說話。他當我是朋友,我也當他是朋

友,朋友之間說幾句話,有甚麼了不起?’我問他‘任我行重入江湖,意欲和教主搗亂

,這一節你又不是不知。他既然對不起教主,你怎可還當他是朋友?’他可回答得更加不

成話了,,這老家夥竟說‘隻怕是教主對不起人家,未必是人家對不起教主!’

”上官雲道“這老兒胡說八道!教主義薄雲天,對待朋友向來是最厚道的,怎會對不起

人?那自然是忘恩負義之輩對不起教主。”這幾句話在楊蓮亭聽來,自然以為“教主”二

字是指東方不敗,令狐衝等卻知他是在討好任我行,隻聽他又道“屬下既決意向教主效

忠,有哪個鼠輩膽敢言語中對教主他老人家稍有無禮,我上官雲決計放他不過。”這幾句

話,其實是當麵在罵楊蓮亭,可是他哪裡知道,笑道“很好,教中眾兄弟倘若都能像你

上官長老一般,對教主忠心耿耿,何愁大事不成?你辛苦了,這就下去休息罷。”上官雲

一怔,說道“屬下很想參見教主。屬下每見教主金麵一次,便覺精神大振,做事特彆有

勁,全身發熱,似乎功力修為陡增十年。”楊蓮亭淡淡一笑,說道“教主很忙,恐怕沒

空見你。”上官雲探手入懷,伸出來時,掌心中已多了十來顆大珍珠,走上幾步,低聲道

“楊總管,屬下這次出差,弄到了這十八顆珍珠,儘數孝敬了總管,隻盼總管讓我參見

教主。教主一喜歡,說不定升我的職,那時再當重重酬謝。”楊蓮亭皮笑肉不笑的道“

自己兄弟,又何必這麼客氣?那可多謝你了。”放低了喉嚨道“教主座前,我儘力替你

多說好話,勸他升你做青龍堂長老便了。”

上官雲連連作揖,說道“此事若成,上官雲終身不敢忘了教主和總管的大恩大德。

”楊蓮亭道“你在這裡等著,待教主有空,便叫你進去。”上官雲道“是,是,是!

”將珍珠塞在他的手中,躬身退下。楊蓮亭站起身來,大模大樣的進內去了。又過良久,

一名紫衫侍者走了出來,居中一站,朗聲說道“文成武德、仁義英明教主有令著白虎

堂長老上官雲帶同俘虜進見。”上官雲道“多謝教主恩典,願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左手一擺,跟著那紫衫人向後進走去。任我行和向問天、盈盈抬了令狐衝跟在後麵。

一路進去,走廊上排滿了執戟武士,一共進了三道大鐵門,來到一道長廊,數百名武士排

列兩旁,手中各挺一把明晃晃的長刀,交叉平舉。上官雲等從陣下弓腰低頭而過,數百柄

長刀中隻要有一柄突然砍落,便不免身首異處。任我行、向問天等身經百戰,自不將這些

武士放在眼裡,但在見到東方不敗之前先受如許屈辱,心下暗自不忿,令狐衝心想“東

方不敗待屬下如此無禮,如何能令人為他儘忠效力?一乾教眾所以沒有反叛,隻是迫於淫

威、不敢輕舉妄動而已,東方不敗輕視豪傑之士,焉得不敗?”

走完刀陣,來到一座門前,門前懸著厚厚的帷幕。上官雲伸手推幕,走了進去,突然

之間寒光閃動,八杆槍分從左右交叉向他疾刺,四杆槍在他胸前掠過,四杆槍在他背後掠

過,相去均不過數寸。令狐衝看得明白,吃了一驚,伸手去握藏在大腿繃帶下的長劍,卻

見上官雲站立不動,朗聲道“屬下白虎堂長老上官雲,參見文成武德、仁義英明教主!

殿裡有人說道“進見!”八名執槍武士便即退回兩旁。令狐衝這才明白,原來這八

槍齊出,還是嚇唬人的,倘若進殿之人心懷不軌,眼前八槍刺到,立即抽兵刃招架,那便

陰謀敗露了。進得大殿,令狐衝心道“好長的長殿!”殿堂闊不過三十來尺,縱深卻有

三百來尺,長端彼端高設一座,坐著一個長須老者,那自是東方不敗了。殿中無窗,殿口

點著明晃晃的蠟燭,東方不敗身邊卻隻點著兩盞油燈,兩朵火焰忽明忽暗,相距既遠,火

光又暗,此人相貌如何便瞧不清楚。上官雲在階下跪倒,說道“教主文成武德,仁義英

明,中興聖教,澤被蒼生,屬下白虎堂長老上官雲叩見教主。”東方不敗身旁的紫衫侍從

大聲喝道“你屬下小使,見了教主為何不跪?”任我行心想“時刻未到,便跪你一跪

,又有何妨?待會抽你的筋,剝你的皮。”當即低頭跪下。向問天和盈盈見他都跪了,也

即跪倒。上官雲道“屬下那幾個小使朝思暮想,隻盼有幸一睹教主金麵,今日得蒙教主

賜見,真是他們祖宗十八代積的德,一見到教主,喜歡得渾身發抖,忘了跪下,教主恕罪

。”

楊蓮亭站在東方不敗身旁,說道“賈長老如何力戰殉教,你稟明教主。”上官雲道

“賈長老和屬下奉了教主令旨,都說我二人多年來身受教主培養提拔,大恩難報。此番

教主又將這件大事交在我二人身上,想到教主平時的教誨,我二人心中的血也要沸了,均

想教主算無遺策,不論派誰去擒拿令狐衝,仗著教主的威德,必定成功,教主所以派我二

人去,那是無上的眷顧……”令狐衝躺在擔架之上,心中不住暗罵“肉麻,肉麻!上官

雲的外號之中,總算也有個‘俠’字,說這等話居然臉不紅,耳不赤,不知人間有羞恥事

。”

便在此時,聽得身後有人大聲叫道“東方兄弟,當真是你派人將我捉拿嗎?”這人

聲音蒼老,但內力充沛,一句話說了出去,回音從大殿中震了回來,顯得威猛之極,料想

此人便是風雷堂堂主童百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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