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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置酒弄丸招薄怒 還書貽劍種深情(1 / 2)

書劍恩仇錄!

陳家洛、陸菲青、及紅花會群雄跟著周仲英穿過了兩個院子。此時火勢更大,熱氣逼

人,黑夜中但見紅光衝天,煙霧彌漫。孟健雄、安健剛和宋善朋早已出去督率莊丁,協力救

火。徐天宏大叫“咱們先合力把火救熄了再說。”周綺罵道“你叫人放火,還假惺惺裝

好人。”她剛才聽徐天宏一再大喊放火,認定是他指使了人來燒鐵膽莊的,滿腔悲憤,哪裡

還顧到對方人多勢眾,舉刀便向徐天宏砍下。徐天宏忙竄開避過,周綺還待要追,已被趙半

山勸住。饒是周綺單刀在手,猛衝猛跳,但被趙半山伸手輕輕搭上刀背,一柄刀便如有千斤

之重,幾乎拿也拿不住,哪裡還進得半步。周仲英對這一切猶如不見不聞,大踏步直到後

廳。眾人進廳,隻見設著一座靈堂,靈位前點著兩對白燭,素幡冥鏹,陰沉沉的一派淒涼景

象。周仲英掀開白幕,露出一具黑色小棺材來,棺材尚未上蓋。原來周仲英擊斃愛子後,因

女兒外出未歸,是以未將周英傑成殮,以待周綺回來再見弟弟一麵。周仲英喝道“我兒子

泄露了文爺的行藏,那不錯,你們要我兒子,好……你們拿去吧!”他心神激蕩,語音大

變。眾人在黯淡的燭光之下,見一個小孩屍身躺在棺材之中,都摸不著頭腦。周綺叫道

“我弟弟還隻十歲,他不懂事,把姓文的藏身地方說了出來。爹爹回到家來,大怒之下,失

手把弟弟打死了,把我媽媽也氣走了,這總對得起你們了吧?你們還不夠,把我們父女都殺

了吧!”紅花會眾人一聽,不由得慚愧無已,都覺剛才錯怪了周仲英,實是萬分不該。章進

最是直性人,搶上兩步,向周仲英磕了個響頭,叫道“老爺子,我得罪你啦,章駝子給你

賠罪。”站起身來,又向周綺一揖,道“姑娘,你再叫我駝子,我也不惱。”周綺聽了想

笑,卻笑不出來。

這時陳家洛以及罵過周仲英的駱冰、徐天宏、楊成協、衛春華等都紛紛過來謝罪。陳家

洛乘著躬身行禮,伸手輕拂,將周仲英膝間所封穴道解開,旁人都沒瞧見。周仲英忙著還

禮,心中難過之極,說不出話來。陳家洛叫道“周老英雄對紅花會的好處,咱們至死不

忘。各位兄弟,現下救火要緊。大家快動手。”眾人齊聲答應,紛紛奔出。

但見火光燭天,屋瓦墮地,梁柱倒坍之聲混著眾莊丁的吆喝叫喊,亂成一片。安西是中

國出名的“風庫”,一年三百六十日幾乎沒一天沒風,風勢又是最大不過。此時風助火威,

眼見大火已無法撲滅,偌大一座鐵膽莊轉眼便要燒成白地。廳中奇熱,布幡紙錢已然著火。

眾人見周仲英癡癡扶著棺材,神不守舍。不多時火焰卷入廳來,衛春華、石雙英、蔣四根都

已撲出去救火。周綺連叫“爹,咱們出去吧!”周仲英不理不睬,儘望著棺材中的兒子。

大家知他不忍讓兒子屍體葬身火窟,舍不得離開。章進彎下腰來,說道“八哥,把棺

材放在我背上。”楊成協抓住棺材兩邊,一使勁,將棺材提了起來,放上章進的駝背。章進

也不長身,就這麼彎著腰直衝出去。周綺扶著父親,眾人前後擁衛,奔到莊外空地。走出不

久,後廳屋頂就坍了下來,各人都暗說“好險!”心硯忽地叫了起來“啊喲,那魔爪孫

還在裡麵!”石雙英道“這種人作惡多端,燒死了也不冤。”駱冰道“可惜便宜了鏢行

那小子。”陳家洛問道“是誰?”駱冰將童兆和的事說了。孟健雄也說了他如何三入鐵膽

莊,探莊報訊,引人捉拿文泰來,最後還來勒索。徐天宏叫道“對,定是他放火!”眾人

心下琢磨,均覺定然是他無疑。徐無宏偷眼向周綺望去,見她對己正自側目斜睨,兩人目光

一對,都即轉頭避開。周綺大聲自言自語“矮子肚裡疙瘩多,放火的鬼主意也隻矮子才想

得出。人無三刀高,肚裡一把刀。”陳家洛道“咱們得抓這小子回來。徐七哥、楊八哥、

衛九哥、章十哥,你們四位分東南西北路去搜,不管是否追到,一個時辰內回報。”四人接

令去了。這邊陸菲青和周仲英等人廝見,互道仰慕。陳家洛又向周仲英一再道歉,說道

“周老前輩為了紅花會鬨到這步田地,大仁大義,真是永世難報。我們定去訪請周老太太回

來,和老前輩團圓。鐵膽莊已毀,紅花會負責重建,各位莊丁弟兄所有損失,紅花會全部賠

償。他們辛苦,在下另有一番意思。”周仲英眼見鐵膽莊燒成灰燼,多年心血經營毀於一

旦,自也不免可惜,但聽陳家洛這麼一說,忙道“陳當家的說哪裡話來,錢財是身外之

物,你再說這等話,那是不把兄弟當朋友了。”他素來最愛朋友,現下誤會冰釋,見紅花會

眾人救火救人,奮不顧身,對他又是極為敬重感激,一時之間結交到這許多英雄人物,心中

十分痛快,對鐵膽莊被焚之事登時釋然,但一瞥眼間見到那具小小棺材,心中卻又一陣慘

傷。忙亂了一陣,衛春華和章進先回來了,向陳家洛稟報,都說追出了六七裡地,不見童兆

和蹤跡。又過片刻,徐天宏和楊成協也先後回來,說東南兩路數裡內並無人影,這家夥想是

乘著大火,混亂中逃得遠了。

陳家洛道“好在知道這小子是鎮遠鏢局的,不怕他逃到天邊去,日後總抓得到。”問

周仲英道“周老前輩,寶莊這些莊丁男婦,暫時叫他們去哪裡安身?”周仲英道“我想

等天明之後,大家先到赤金衛。”徐天宏道“小侄有一點意思,請老前輩瞧著是不是合

適。”陳家洛道“我們這位七哥外號叫武諸葛,最是足智多謀。”周綺向徐天宏白了一

眼,哼了一聲,對孟健雄道“孟大哥,你聽,人家比諸葛亮還厲害呢,他還會武!”孟健

雄微微一笑。周仲英忙道“徐爺請說。”

徐天宏道“那姓童的小子逃了回去,勢不免加油添醬,胡說一通。那姓萬的又沒回

轉,鷹爪孫定要報官,將許多罪名加在前輩頭上。小侄以為鐵膽莊的人最好往西,暫時避一

下風頭,等摸清了路數再定行止。現在往東去赤金衛,恐怕不大穩便。”周仲英閱曆甚深,

一經徐天宏點破,連聲稱是,說道“對,對,老弟真不愧武諸葛,明兒該當先奔安西州。

安西我有朋友,借住十天半月的,決不能有甚麼為難。”周綺見父親反而稱讚徐天宏,心下

老大不願意。她雖然已不懷疑燒鐵膽莊是徐天宏主使,但先前對他存了憎厭之心,不由得越

瞧越不順眼。周仲英對宋善朋道“你領大夥到安西州後,可投吳大官人處耽擱,一切使

費,到咱們號子裡支用。待我事情料理完後,再來叫你。”周綺道“爹爹,咱們不去安

西?”周仲英道“當然不去啦,文四爺在咱們莊上失陷,救人之事,咱們豈能袖手旁

觀?”周綺、孟健雄、安健剛三人聽他說要出手助救文泰來,俱各大喜。陳家洛道“周老

前輩的美意,我們萬分感激。不過救文四哥乃是殺官造反之事,各位都是安份良民,和我們

浪蕩江湖之人不同,親自出手,恐有不便。我們請周老前輩出個主意,指點方略,至於殺魔

爪、救四哥,還是讓我們去辦。”周仲英長須一捋,說道“陳當家的,你不用怕連累我

們。你不許我替朋友賣命,那就是不把周仲英當好朋友。”陸菲青插嘴道“周老英雄義重

如山,江湖上沒有人不佩服的,否則我和他素不相識,文四爺身上又負著重案,我怎敢貿然

薦到鐵膽莊來?”陳家洛略一沉吟,說道“周老英雄如此重義,紅花會上下永感大德。”

駱冰走上前來,盈盈拜倒,說道“老爺子拔刀相助,我先替我們當家的謝謝。”周仲英連

忙扶起,道“文四奶奶你且寬心,不把文四爺救回來,咱們誓不為人。”轉頭對陳家洛

道“事不宜遲,就請陳當家的發布號令。”陳家洛道“這個哪裡敢當?請周陸兩位前輩

商量著辦。”陸菲青道“陳當家的不必太謙。紅花會是主,咱們是賓,這決不能喧賓奪

主。”陳家洛又再謙讓,見周陸二人執意不肯,便道“那麼在下有僭了!”轉身發令,分

撥人馬。

這時鐵膽莊餘燼未熄,焦木之氣充塞空際,風吹火炬,獵獵作響。眾人肅靜聽令。

第一撥當先哨路金笛秀才餘魚同,和西川雙俠常赫誌、常伯誌兄弟取得聯絡,探明文

泰來行蹤,趕回稟報。第二撥千臂如來趙半山,率領石敢當章進、鬼見愁石雙英。第三

撥追魂奪命劍無塵道人,率領鐵塔楊成協、銅頭鱷魚蔣四根。第四撥紅花會總舵主陳家

洛,率領九命錦豹子衛春華、書僮心硯。第五撥綿裡針陸菲青,率領神彈子孟健雄、獨角

虎安健剛。第六撥鐵膽周仲英,率領俏李逵周綺、武諸葛徐天宏、鴛鴦刀駱冰。陳家洛分

撥已定,說道“十四弟,請你立即動身。其餘各位就地休息安眠,天明起程,分撥進嘉峪

關後會集。關上魔爪孫諒必盤查嚴緊,不可大意。”眾人齊聲答應。

餘魚同向眾人一抱拳,上馬動身,馳出數步,回頭偷眼向駱冰一望,見她正自低頭沉

思,對他離去渾沒在意。他歎了口氣,策馬狂奔而去。眾人各自找了乾淨地方睡下。陳家洛

悄悄對徐天宏道“七哥,周老英雄已被咱們累得家破人亡,這次又仗義去救四哥。你多費

點心,彆讓官麵上的人認出他來。四嫂身上有傷,她惦念四哥,廝殺起來一定奮不顧身,你

留心彆讓她拚命。你們這一路不必趕快,能夠不動手,那就最好。”徐天宏答應了。睡不到

兩個時刻,天已黎明。千臂如來趙半山率領章進、石雙英首先出發。駱冰一晚沒合眼,叫過

章進,說道“十哥,路上可彆鬨事。”章進道“四嫂你放心,救四哥是大事,我就再胡

塗也理會得。”孟健雄、宋善朋等將周英傑屍身入殮,葬在莊畔。周綺伏地痛哭,周仲英亦

是老淚縱橫。陳家洛等俱在墳前行禮。

不久,無塵、陳家洛、陸菲青三撥人馬先後啟程,最後是周仲英及宋善朋等大隊人夥動

身。到趙家堡後,當地百姓已知鐵膽莊失火,紛來慰問。周仲英謝過了,去相熟銀鋪取了一

千兩銀子,打了尖,即與宋善朋等分手,縱馬向東疾馳。一路之上,周綺老是跟徐天宏作

對,總覺他的一言一動越瞧越不對勁,不管周仲英板臉斥責也好,駱冰笑著勸解也好,徐天

宏下氣忍讓也好,周綺總是放他不過,冷嘲熱諷,不給他半分麵子。後來徐天宏也氣了,心

道“我不過瞧著你爹爹麵子,讓你三分,難道當真怕你?我武諸葛縱橫江湖,成名的英雄

豪傑哪一個不敬重於我,今日卻來受你這丫頭的閒氣!”他一騎馬索性落在後麵,一言不

發,落店吃飯就睡,天明就趕路,一路馬不停蹄,第三天上過了嘉峪關。

周仲英見女兒如此不聽話,背地裡好幾次叫了她來諭導嗬責。周綺當時答應,可是一見

徐天宏,忍不住又和他抬起杠來。周仲英心想若是老妻在此,或能管教管教這一向寵慣了的

女兒,現下她負氣出走,不知流落何方,言念及此,甚是難過,見徐天宏悶悶不樂,又覺過

意不去。

當晚到了肅州,四人在東門一家客店住了。徐天宏出去了一會,回來說道“十四弟還

沒追上四哥,也沒遇上西川雙俠。”周綺忍不住插嘴“你又怎麼知道?瞎吹!”徐天宏白

了她一眼,一聲不響。周仲英怕女兒再言語無禮,說道“這裡是古時的酒泉郡,酒最好。

七爺,我和你到東大街杏花樓去喝一杯。”徐天宏道“好。”周綺道“爹,我也去。”

徐天宏噗哧一笑。周綺怒道“你笑甚麼?我就去不得?”徐天宏把頭彆過,隻當沒聽見。

駱冰笑道“綺妹妹,咱們一起去。為甚麼女人就不能上酒樓喝酒?”周仲英是豪爽之人,

也不阻止。

四人來到杏花樓,點了酒菜。肅州泉水清洌,所釀之酒,香醇無比,西北諸省算得第

一。店小二又送上一盤肅州出名的烘餅。那餅弱似春綿,白如秋練,又軟又脆,周綺吃得讚

不絕口。酒樓之上耳目眾多,不便商量救文泰來之事,四人隨口談論路上景色。周仲英忽向

徐天宏道“貴會陳當家的年紀輕輕,一副公子哥兒的樣子,居然精通各家各派拳術,真是

從所未見。他和我比拳之時,最後所使的那套拳法怪異之極,不知是甚麼名稱。七爺可知道

麼?”周綺心中也一直存著這個疑團,聽父親問起,忙留神傾聽。徐天宏道“我和陳當家

的這次也是初會。他十五歲上,就由我們於老當家送到了天山,拜天池怪俠為師,一直沒回

江南來。隻有無塵道長、趙三哥幾位年長的香主在他小時候見過。這套拳法,我瞧多半是天

池怪俠的獨創。”周仲英道“紅花會名聞大江南北,總舵主卻竟像是位富貴公子,我初見

之時,很是納罕,隻覺透著極不相稱。後來跟他說了話、交了手,才知他不但武功了得,而

且見識不凡,確是位了不起的人物,這真叫做人不可以貌相。”徐天宏和駱冰聽他極口稱揚

他們首領,甚是高興。隻是駱冰想到丈夫安危難知,又擔心他受公差虐待,自是愁眉不能儘

展。周仲英道“這幾年來,武林中出了不少人物,也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十年人事幾番

新。就像你老弟這般智勇雙全,江湖上就十分難得。總要彆辜負了這副身手,好好做一番事

業出來。”徐天宏連聲稱是。他是答應周仲英“好好做一番事業”的勉勵之言,周綺卻哼了

一聲,心道“我爹讚你好,你還說是呢,也不怕醜!”周仲英喝了口酒道“一直聽人

說,貴會於老當家是少林派高手,和我門戶很近。我久想見他一麵,向他討教,但一個在江

南,一個在西北,這心願始終沒了,他竟撒手西歸。我常在打聽他的師承淵源,可是人言言

殊,始終沒聽到甚麼確訊。”徐天宏道“於老當家從來不提他的師承,直到臨終時才說

起,他以前是在福建少林寺學的武藝。”周仲英道“我是河南少室山少林寺本寺學的。北

少林南少林本是一家,我跟於老當家雖非同寺學藝,卻也可算得是同門。”又道“我曾聽

人說,紅花會總舵主的武功跟少林家數很近,我心下很是仰慕,打聽他在少林派中的排行輩

份,卻無人得知,心下常覺奇怪。以他如此響當當的人物,若是少林門人,豈有無人得知之

理?我曾寫了幾封信給他。他的複信甚是謙虛,說了許多客氣話,卻一字不提少林同門。”

徐天宏道“於老當家不提自己武功門派,定有難言之隱。他一向是最愛結交朋友的,以老

前輩如此熱腸厚道,若和於當家相遇,兩位定是一見如故。”周綺冷冷的道“紅花會的人

哪,很愛瞧不起人。冰姊姊,我可不是說你。”徐天宏不去理她。周仲英又問“於老當家

是生了甚麼病去世的?他年紀似乎比我也大不了幾歲吧?”徐天宏道“於老當家故世時六

十五歲。他得病的情由,說來話長。此間人雜,咱們今晚索性多趕幾十裡路,找個荒僻之

地,好好談一談。”周仲英道“好極了!”忙叫櫃上算賬。徐天宏道“請等一等,我下

去一下。”周仲英道“老弟,是我作東,你可彆搶著會鈔。”徐天宏道“好。”快步下

樓去了。周綺撇嘴道“老愛鬼鬼祟祟的!”周仲英罵道“女孩兒家彆沒規沒矩的瞎

說。”駱冰笑道“綺妹妹,我們這位七哥,千奇百怪的花樣兒最多。你招惱了他,小心他

作弄你。”周綺哼了一聲,道“一個男子漢,站起來還沒我高,我怕他?”周仲英正要斥

責,聽得樓梯上腳步聲,就避口不說了。徐天宏走了上來,道“咱們走吧。”周仲英會了

鈔,到客店取了衣物,連騎出城。幸喜天色未夜,城門未閉。

四騎馬一氣奔出三十裡地,見左首一排十來株大樹,樹後亂石如屏,是個隱蔽所在,周

仲英道“就在這裡吧?”徐天宏道“好。”四人將馬縛在樹上,倚樹而坐。其時月朗星

疏,夜涼似水,風吹草長,聲若低嘯。

徐天宏正要說話,忽聽得遠處隱隱似有馬匹奔馳之聲,忙伏地貼耳,聽了一會,站起來

道“三匹馬,奔這兒來。”周仲英打個手勢,四人解了馬匹,牽著同去隱於大石之後。不

一會,蹄聲漸近,三騎馬順大路向東。月光下隻見馬上三人白布纏頭。身穿直條紋長袍,都

是回人裝束,鞍上掛著馬刀。待三騎去遠,四人重回原處坐地。連日趕路,一直無暇詳談,

這時周仲英才問起清廷緝捕文泰來的原因。

駱冰道“官府一直把紅花會當眼中釘,那是不用說的了,不過這次派遣這許多武林高

手,不把我們四哥抓去不能甘休,那是另有原因的。上月中,於老當家從太湖總舵前去北

京,叫我們夫妻跟著同去。到了北京,於老當家悄悄對我們說,要夜闖皇宮,見一見乾隆皇

帝。我們嚇了一跳,問老當家見皇帝老兒乾麼。他不肯說。四哥勸他說,皇帝老兒最是陰狠

毒辣不過,最好調無塵道長、趙三哥、西川雙俠等好手來京,一起闖宮。再請七哥盤算一條

萬全之計,較為穩妥。”周綺望了徐天宏一眼,心想“你這矮子本領這樣大,彆人都要來

請教你。我才不信呢!”周仲英道“四爺這主意兒不錯呀。”駱冰道“於老當家說,他

去見皇帝老兒的事乾係極大,進宮的人決不能多,否則反而有變。四哥聽他這麼說,自是遵

奉號令。當夜他二人越牆進宮,我在宮牆外把風,這一次心裡可真是怕了。直過了一個多時

辰,他們才翻牆出來。第二天一早,我們三人就離京回江南。我悄悄問四哥,皇帝老兒有沒

見到,到底是怎麼回事?四哥說皇帝是見到了,不過這件事關連到趕走韃子、光複漢家天下

的大業。他說自然不是信不過我,但多一個人知道,不免多一分泄漏的危險,所以不對我

說。我也就不再多問。”周仲英讚道“於老當家抱負真是不小。闖宮見帝,天下有幾人能

具這般膽識?”駱冰續道“於老當家到江南後,就和我們分手。我們回太湖總舵,他到杭

州府海寧州去。他從海寧回來後,神情大變,好像忽然之間老了十多歲,整天不見笑容,過

不了幾天就一病不起。四哥悄悄對我說,老當家因為生平至愛之人逝世,所以傷心死

的……”說到這裡,駱冰和徐天宏都垂下淚來,周仲英也不禁唏噓。駱冰拭了眼淚續道

“老當家臨終之時,召集內三堂外三堂正副香主,遺命要少舵主接任總舵主。他說這並不是

他有私心,隻因此事是漢家光複的關鍵所在,要緊之至。其中原由,此時不能明言,眾人日

後自知。老當家的話,向來人人信服,何況就算他沒這句遺言,眾兄弟感念他的恩德,也必

一致推擁少舵主接充大任。”周仲英問道“少舵主與你們老當家怎樣稱呼?”駱冰道

“他是老當家的義子。少舵主原是海寧陳閣老的公子,十五歲就中了舉人。中舉後不久,老

當家就把他帶了出來,送到天山北路天池怪俠袁老英雄那裡學武。至於相國府的公子,怎麼

會拜一位武林豪傑做義父,我們就不知道了。”

周仲英道“其中原因,文四爺想來是知道的。”駱冰道“他好像也不大清楚。老當

家死時,有一樁大心事未了,極想見少舵主一麵。本來他一從北京回來,便遣急使趕去回

疆,吩咐少舵主到安西玉虛道觀候命。天池怪俠袁老前輩不放心,陪了少舵主一塊兒東來。

哪知道老當家竟去世得這麼快。安西到太湖總舵相隔萬裡,少舵主自是無法得訊趕回了。老

當家知道挨不到見著義子,遺命要六堂正副香主趕赴西北,會見少舵主後共圖大事,一切機

密,待四哥親見少舵主後麵陳。哪知四哥竟遇上了這番劫難……”說到這裡,聲音又哽咽起

來“要是四哥有甚麼三長兩短……老當家的遺誌,就沒人知道了。”周綺勸道“冰姊姊

你彆難過,咱們定能把四爺救出來。”駱冰拉著她手,微微點頭,淒然一笑。

周仲英又問“文四爺是怎樣受的傷?”駱冰道“眾兄弟分批來迎接少舵主,我們夫

婦是最後一批,到得肅州,忽有八名大內侍衛來到客店相見,說是奉有欽命,要我們前往北

京。四哥說要見過少舵主後,才能應命,那八名侍衛麵子上很客氣,但要四哥非立刻赴京不

可。四哥犯了疑,雙方越說越僵,動起手來。那八名侍衛竟都是特選的高手,我們以二敵

八,漸落下風。四哥發了很,說我奔雷手豁出性命不要,也不能讓你們逮去。一場惡戰,他

單刀砍翻了兩個,掌力打死了三個,還有兩個中了我飛刀,餘下一個見勢頭不對就溜走了。

但四哥也受了六七處傷。廝拚之時,他始終擋在我身前,因此我一點也沒受傷。”駱冰講到

丈夫刀砍掌擊,怎樣把八名大內侍衛打得落花流水,說得有聲有色。周綺聽得發了呆,想像

奔雷手雄姿英風,俠骨柔腸,不禁神往,隔了半晌,長長歎了口氣,忽然轉頭,向徐天宏瞪

了一眼,滿臉不屑之色。徐天宏如何不明白她這一瞪之意,心道“四哥英雄豪傑,當世有

幾人比得上?你說我徐天宏不及四哥,誰都知道,又何用你說?”

駱冰道“我們知道在肅州決不能停留,挨著出了嘉峪關,但四哥傷重,實在不能再走

了,就在客店養傷,隻盼少舵主和眾兄弟快些轉來,哪知北京和蘭州的鷹爪又跟著尋來。以

後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徐天宏道“皇帝老兒越是怕四哥恨四哥,四哥眼前越無性命之

憂。官府和鷹爪既知他是欽犯,決不敢隨便對他怎樣。”周仲英道“老弟料得不錯。”

周綺忽向徐天宏道“你們早些去接文四爺就好了,將那些鷹爪孫料理個乾淨,文四爺

既沒事,你們也不用到鐵膽莊來發狠……”周仲英連忙喝止“這丫頭,你說甚麼?”徐天

宏道“因為少舵主謙虛,說甚麼也不肯接任總舵主,一勸一辭,就耽擱了日子。再說,四

哥四嫂一身好武藝,誰料得到會有人敢向他們太歲頭上動土呢。”周綺道“你是諸葛亮,

怎會料不到?”徐天宏給她這麼蠻不講理的一問,饒是心思靈巧,竟也答下上來,隻好不作

聲。周仲英道“要是七爺料到了,我們就不會識得紅花會這批好朋友了。單是像陳當家的

這樣俊雅的人品,我們在西北邊塞之地,輕易哪能見到?”轉頭向駱冰道“他夫人是誰?

不知是名門閨秀呢,還是江湖上的俠女?”駱冰道“陳當家的還沒結親呢。”周仲英就不

言語了。

駱冰笑道“咱們幾時喝綺妹妹的喜酒啊?”周仲英笑道“這丫頭瘋瘋癲癲的,誰要

她啊?讓她一輩子陪我老頭子算啦!”駱冰笑道“等咱們把四哥救出了,我和他給綺妹妹

做個媒,包你老人家稱心如意。”周綺急道“你們再說到我身上,我一個兒要先走了。”

三人微笑不語。

隔了一會,徐天宏忽地噗哧一笑。周綺怒道“你又笑甚麼了?”徐天宏笑道“我笑

我的,跟你有甚麼相乾?”周綺心中最藏不下話,哼了一聲,說道“你笑甚麼,當我不知

道麼?你們想把我嫁給那個陳家洛。人家是宰相公子,我們配得上麼?你們大家把他當寶貝

兒,我才不希罕哩。他和我爹打的時候,麵子上客客氣氣,心裡的鬼主意可多著呢。我寧可

一輩子嫁不掉,也不嫁笑裡藏刀、詭計多端的家夥。”周仲英又好氣又好笑,不住喝止。可

是周綺不理,連珠炮般,一口氣說了出來。駱冰笑道“好了,好了!綺妹妹將來嫁個心直

口快的豪爽英雄。這可稱心如意了吧?”周仲英笑道“傻丫頭口沒遮攔、也不怕七爺和文

奶奶笑話。好啦,大家睡一忽兒吧,天亮了好趕路。”四人從馬背取下氈被,蓋在身上,在

大樹下臥倒。周綺輕聲向父親道“爹,你可帶著甚麼吃的?我餓得慌。”周仲英道“沒

帶呀。咱們明兒早些動身,到雙井打尖吧。”不一會,鼾聲微聞,已睡著了。周綺肚子餓,

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看身旁的駱冰似已入了睡鄉,忽見徐天宏輕輕起來,走到馬旁。周綺好

奇心起,偷眼凝視,黑暗中見他似是從包袱中取了甚麼物事,回來坐下,將氈被擁在身上,

竟吃起東西來。周綺翻了個身,不去看他。哪知這小子十分可惡,不但吃得嘖嘖有聲,而且

頻頻“唔唔”的表示讚賞。周綺忍不住斜眼瞧去,不看倒也罷了,這一看不由得饞涎欲滴,

饑火難忍,隻見他手中拿著白白的一塊,大口咬嚼,身旁還放著高高的一疊,分明是肅州的

名產烘餅。原來他在杏花摟時去樓下一轉,就是買這東西。周綺一路上和他抬杠為難,這時

哪能開口問他討吃,心想“快些睡著,彆儘想著吃。”豈知越想睡越睡不著,忽然間酒香

撲鼻,這家夥無法無天,竟仰起了頭,在一個小葫蘆中喝酒。周綺再也沉不住氣了,喝道

“三更半夜的喝甚麼酒?要喝也彆在這裡。”徐天宏道“成!”放下酒葫蘆就睡倒了。這

人可真會作怪,酒葫蘆上的塞子卻不塞住,將葫蘆放在頭邊,讓酒香順著一陣陣風送向周

綺。原來他在肅州杏花樓上冷眼旁觀,見周綺酒到杯乾,是個好酒的姑娘,是以這般作弄她

一下。這一來可把周綺氣得柳眉倒豎,俏眼圓睜,要發作實在說不出甚麼道理,不發作哪裡

忍得下去,翻了一個身,將眼睛、鼻子、嘴巴都埋在氈被之中,但片刻間便悶得難受,再翻

過身來,月光下忽見父親枕邊兩枚大鐵膽閃閃生光,一想有了,悄悄伸手過去取了一個鐵

膽,對準酒葫蘆擲去,噗的一聲,將葫蘆打成數片,酒水都流上徐天宏的氈被。

他這時似已入睡,全沒理會。周綺見父親睡得正香,駱冰也毫無聲息,偷偷爬起身來,

想去取回鐵膽,哪知剛一伸手,徐天宏忽地翻了個身,將鐵膽壓在身下,跟著便鼾聲大作。

周綺嚇了一跳,縮手不迭,她雖然性格豪爽,究竟是個年輕姑娘,怎敢伸手到男子身底下

去?可是不拿吧,明朝這矮子鐵膽在手,證據確實,告訴了父親,保管又有一頓好罵,無可

奈何,隻得回來睡倒。正在這時,忽聽得駱冰嗤的一笑,周綺羞得臉上直熱到脖子裡,剛才

走到徐天宏身邊,敢情都給她瞧見啦,心中七上八下,一夜沒好睡。

第二日她一早就醒,一聲不響,縮在被裡,隻盼天永遠不亮,可是不久周仲英和駱冰便

都起來,過了一會,徐天宏也醒了,隻聽得他“啊喲”一聲,道“硬硬的一個甚麼東

西?”周綺忙縮頭入被,又聽他說道“啊,老爺子,你的鐵膽滾到我這裡來啊!啊喲,不

好,酒葫蘆打碎啦!對了,定是山裡的小猴兒聞到酒香,要想喝酒,又見到你的鐵膽好玩,

拿來玩耍,一不小心,將葫蘆打了個粉碎。這小猴兒真頑皮!”周仲英哈哈大笑,道“老

弟愛說笑話,這種地方哪有猴子?”駱冰笑道“若不是猴子,那定是天上的仙女了。”

兩人說了陣笑話,周綺聽他們沒提昨晚之事,總算放了心,可是徐天宏繞著彎兒罵她猴

子,心下更是著惱。徐天宏將烘餅拿出來讓大家吃,周綺賭氣不吃。

到了雙井,四人買些麵條煮來吃了。出得鎮來,徐天宏與駱冰忽然俯身,在一座屋子牆

腳邊細看。周綺湊近去看,見牆腳上用木炭畫著些亂七八糟的符號,就似頑童的亂塗一般,

周綺心想這又有甚麼好看了,忽聽駱冰喜道“西川雙俠已發現四哥行蹤,跟下去了。”周

綺問道“你怎知道?這些畫的是甚麼東西?”駱冰道“這是我們會裡互通消息的記號,

是西川雙俠畫的。”說著用腳擦去牆腳上的記號,道“快走吧!”四人得知文泰來已有蹤

跡,登時精神大振,駱冰更是笑逐顏開,倍增嫵媚。四人一口氣奔出四五十裡路,打尖息馬

之後,又再趕路。次日中午,在七道溝見到餘魚同留下的記號,說已趕上西川雙俠。駱冰經

過數日休養,腿傷已經大好,雖然行路還有些不便,但已不必扶杖而行,想到不久就可會見

丈夫,哪裡還忍耐得住,一馬當先,疾馳向東。

傍晚時分趕到了柳泉子,依駱冰說還要趕路,但徐天宏記得陳家洛的囑咐,勸道“咱

們不怕累,馬不成啊!”駱冰無奈,隻得投店歇夜,在炕上翻來覆去的哪裡睡得著?半夜裡

窗外淅淅瀝瀝的竟下起雨來。驀地想起當年與丈夫新婚後第三日,奉了老當家之命,到嘉興

府搭救一個被土豪陷害的寡婦,功成之後,兩人夜半在南湖煙雨樓上飲酒賞雨。文泰來手攜

新婦,刀擊土豪首級,打著節拍,縱聲高歌,此情此景,寒窗雨聲中都兜上心來。

駱冰心想“七哥顧念周氏父女是客,不肯貪趕路程,我何不先走?”此念一起,再也

無法克製,當下悄悄起身,帶了雙刀行囊,用木炭在桌上留了記號,要徐天宏向周氏父女代

為致歉,見周綺在炕上睡得正熟,怕開門驚醒了她,輕輕開窗跳出,去廄裡牽了馬,披了油

布雨衣,縱馬向東。雨點打在火熱的麵頰上,隻覺陣陣清涼。黎明時趕到一個鎮甸打尖,看

坐騎實在跑不動了,隻得休息了半個時辰,又趕了三四十裡路,忽然那匹馬前蹄打了個蹶。

駱冰吃了一驚,忙一提韁繩,那馬總算沒跌倒,知道再趕下去非把馬累死不可,不敢再催,

隻得緩緩而行。走不多時,忽聽得身後蹄聲急促,一乘馬飛奔而來。剛聞蹄聲,馬已近身,

駱冰忙拉馬向左一讓,眼前如風卷雪團,一匹白馬飛掠而過。這馬迅捷無倫,馬上乘者是何

模樣全沒看清。駱冰一驚,“怎地有如此好馬?”見那馬奔跑時猶如足不踐土,一形十影,

當真是追風逐電,超光越禽,頃刻間白馬與乘者已縮成一團灰影,轉眼已無影無蹤。

駱冰讚歎良久,見馬力漸複,又小跑一陣,到了一個小村,隻見一戶人家屋簷下站著一

匹馬,遍身雪白,霜鬣揚風,身高腿長,神駿非凡,突然間一聲長嘶,清越入雲,將駱冰的

坐騎嚇得倒退了幾步。駱冰一看,正是剛才那匹白馬,旁邊一個漢子正在刷馬,她心中一

動,暗道“我騎上了這匹駿馬,還怕趕不上大哥?”這樣的好馬,馬主必不肯賣,說不

得,隻好硬借。隻是馬主多半不是尋常之輩,說不定武功高強,倒要小心在意。”她自幼隨

著父親神刀駱元通闖蕩江湖,諸般巧取豪奪的門道無一不會,無一不精,當下計算已定,從

行囊中取出火絨,用火刀火石打了火,將絨點燃,一提韁,拍馬向白馬衝去,飛刀脫手,噗

的一聲,釘上屋柱,已割斷係著白馬的韁繩。這時所乘坐騎也已奔近,駱冰左手將火絨塞入

自己坐騎耳中,隨手提起行囊,右手一按馬鞍,一個“潛龍升天”,飛身跳上白馬馬背。白

馬一驚,縱聲長嘶,如箭離弦,向前直衝了出去。擲刀換馬。取囊阻敵,這幾下手勢一氣嗬

成,乾淨利落,直如迅雷陡作,不及掩耳。馬主出其不意,呆了一呆,駱冰的坐騎耳中猛受

火灸,痛得發狂般亂踢亂咬,阻住馬主當路。那馬主果是一副好身手,縱身躍過鷹馬,直趕

出去。這時駱冰早已去得遠了,見有人趕出,勒馬轉身,囊裡拈出一錠金子,揮手擲出,笑

道“咱們掉一匹馬騎騎,你的馬好,補你一錠金子吧!”那人不接金子,大叫大罵,撒腿

追來。

駱冰嫣然一笑,雙腿微一用力,白馬一衝便是十餘丈,隻覺耳旁風生,身邊樹木一排排

向後倒退,小村鎮甸,晃眼即過。奔馳了大半個時辰,那馬始終四足飛騰,絲毫不見疲態,

不一會道旁良田漸多,白楊處處,到了一座大鎮。駱冰下馬到飯店打尖,一問地名叫做沙

井,相距奪馬之地已有四十多裡了。她對著那馬越看越愛,親自喂飼草料,伸手撫摸馬毛,

見馬鞍旁掛著一個布囊,適才急於趕路,並未發見,伸手一提,隻覺重甸甸的,打開一看,

見囊裡裝著一隻鐵琵琶。駱冰暗道“原來這馬是洛陽鐵琵琶韓家門的,這事日後隻怕還有

麻煩。”再伸手入囊,摸出二三十兩碎銀子和一封信,封皮上寫著“韓文衝大爺親啟,王

緘”幾個字,那信已經拆開了,抽出信紙,先看信紙末後署名,見是“維揚頓首”四字,微

微一驚,一琢磨,反而高興起來,心想“原來這人與王維揚老兒有瓜葛,我們正要找鎮遠

鏢局晦氣,先奪他一匹馬,也算小小出了一口氣。早知如此,那錠金子也不必給了。”再看

信中文字,原來是催韓文衝快回,說叫人送上名馬一匹,暫借乘坐,請他趕回與閻氏兄弟會

合,一同保護要物回京,另有一筆大生意,要他護送去江南,至於焦文期是否為紅花會所

害,不妨暫且擱下,將來再行查察雲雲。

駱冰心想“焦文期是洛陽鐵琵琶韓家門弟子,江湖上傳言,說他為紅花會所殺,其實

哪裡有此事?總舵主本派十四弟前赴洛陽,去解明這個過節,以免代人受過。鎮遠鏢局又不

知要護送甚麼要緊東西去江南?等大哥出來,咱夫妻伸手將這枝鏢拾下來。有仇不報非君

子,那鬼鏢頭引人來捉大哥,豈能就此罷休?”想得高興,吃過了麵,上馬趕路,一路雨點

時大時小,始終未停。那馬奔行如風,不知有多少坐騎車輛給它追過了頭。駱冰心想“馬

跑得這樣快,前麵幾撥人要是在那裡休息打尖,一晃眼恐怕就會錯過。”正想放慢,忽然道

旁竄出一人,攔在當路,舉手一揚。那馬竟然並不立起,在急奔之際鬥然住足,倒退數步。

駱冰正要發話,那人已迎麵行禮,說道“文四奶奶,少爺在這裡呢。”原來是陳家洛的書

童心硯。駱冰大喜,忙下馬來。心硯過來接過馬韁,讚道“文四奶奶,你哪裡買來這樣一

匹好馬?我老遠瞧見是你,哪知眼睛一眨,就奔到了麵前,差點沒能將你攔住。”駱冰一

笑,沒答他的話,問道“文四爺有甚麼消息沒有?”心硯道“常五爺常六爺說已見過文

四爺一麵,大夥兒都在裡麵呢。”他邊說邊把駱冰引到道旁的一座破廟裡去。駱冰搶過了心

硯的頭,回頭說“你給我招呼牲口。”直奔進廟,見大殿上陳家洛、無塵、趙半山、常氏

兄弟等幾撥人都聚在那裡。眾人見她進來,都站起來歡然迎接。

駱冰向陳家洛行禮,說明自己心急等不得,先趕了上來,請總舵主恕罪。陳家洛道

“四嫂牽記四哥,那也是情有可原,不遵號令之罪,待救出四哥後再行論處。十二哥,請你

記下了。”石雙英答應了。駱冰笑靨如花,心道“隻要把大哥救回來,你怎麼處罰我都

成。”忙問常氏雙俠“五哥六哥,你們見到四哥了?他怎麼樣?有沒受苦?”

常赫誌道“昨晚我們兄弟在雙井追上了押著四哥的鷹爪孫,龜兒子人多,格老子,隻

怕打草驚蛇,沒有動手。夜裡我在窗外張了張,見四哥睡在炕上養神,他沒見到我。屋裡龜

兒子守得很緊,我就退出來了。”常伯誌道“鎮遠鏢局那批龜兒子和鷹爪孫混在一起,格

老子,我數了一下,你先人板板,武功好的,總有十個人的樣子。”常氏兄弟是四川人,罵

人愛罵“龜兒子”。說話之間,餘魚同從廟外進來,見到駱冰,不禁一怔,叫了聲“四

嫂”,向陳家洛稟告道“那群回人在前邊溪旁搭了篷帳,守望的人手執刀槍,看得很嚴。

白天不便走近,等天黑了再去探。”忽然間廟外車聲轔轔,騾馬嘶鳴,有一隊人馬經過。心

硯進來稟告“過去了一大隊騾馬大車,一名軍官領著二十名官兵押隊。”說罷又出廟守

望。

陳家洛和眾人計議“此去向東,人煙稀少,正好行事。隻是這隊官兵和那群回人不知

是何路數,咱們搭救四哥之時,他們說不定會伸手乾擾,倒是不可不防。”眾人說是。無塵

道人道“陸菲青陸老前輩說他師弟張召重武功了得,咱們在江湖上也久聞火手判官的大

名,這次捉拿四弟是他領頭,那再好不過,便讓老道鬥他一鬥。”陳家洛道“道長七十二

路追魂奪命劍天下無雙,今日不能放過了這罪魁禍首。”趙半山道“陸大哥雖已和他師弟

絕交,但他為人最重情義,幸虧他還未趕到,否則咱們當著他麵殺他師弟,總有些礙手礙

腳。”常赫誌道“那麼咱們不如趕早動身,預計明天卯牌時分,就可趕上四哥。”陳家洛

道“好。五哥六哥,這批鷹爪孫和鏢頭的模樣如何,請兩位對各位哥哥細說一遍,明兒動

起手來好先有打算。”常氏兄弟一路跟蹤,已將官差和鏢行的底細摸了個差不離,當下詳細

說了,又說“四哥晚上與鷹爪孫同睡一屋,白天坐在大車裡,手腳都上了銬鐐。大車布簾

遮得很緊,車旁兩個龜兒子騎了馬不離左右。”

無塵問道“那張召重是何模樣?”常伯誌道“龜兒四十來歲年紀,身材魁梧,留一

叢短胡子。先人板板,模樣倒硬是要得。”常赫誌道“道長,咱們話說在先,我哥兒倆要

是先遇上這龜兒,就先動手,你可彆怪我們不跟你客氣。”無塵笑道“好久沒遇上對手

了,手癢是不是?三弟,你的太極手想不想發市呀?”趙半山道“這張召重讓給你們,我

不爭就是。”各人磨拳擦掌,隻待廝殺,草草吃了點乾糧,便請總舵主發令。陳家洛盤算已

定,說道“那隊回人未必和公差有甚幻結,咱們趕在頭裡,一救出四哥,就不必理會他

們。十四弟,你也不用再去查了,你與十三哥明兒專管截攔那軍官和二十名官兵,隻不許他

們過來乾擾便是,不須多傷人命。”蔣四根和餘魚同同應了。陳家洛又道“九哥、十二

哥,你們兩位馬上出發,趕過魔爪孫的頭,明兒一早守住峽口,不能讓魔爪孫逃過峽口。”

衛石兩人應了,出廟上馬而去。

陳家洛又道“道長、五哥、六哥三位對付官差;三哥、八哥兩位對付鏢行的小子。四

姨連同心硯搶四哥的大車,我在中間策應,哪一路不順手就幫哪一路。十哥就在這裡留守,

如有官兵公差向東去,設法阻擋。”各人都答應了。

分派已定,眾人出廟上馬,和章進揚手道彆。大家見了駱冰的白馬,無不嘖嘖讚賞。駱

冰心想“這馬本來該當送給總舵主才是,但咱們大哥吃了這麼多苦,等救了他出來,這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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