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活死人墓_神雕俠侶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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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活死人墓(1 / 2)

神雕俠侶!

楊過摔在山坡,滾入樹林長草叢中,便即昏暈,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覺身上刺痛,

睜開眼來,隻見無數白色蜂子在身周飛舞來去,耳中聽到的儘是嗡嗡之聲,跟著全身奇癢入

骨,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不知是真是幻,又暈了過去。

又過良久,忽覺口中有一股冰涼清香的甜漿,緩緩灌入咽喉,他昏昏沉沉的吞入肚內,

但覺說不出的受用,微微睜眼,猛見到麵前兩尺外是一張生滿雞皮疙瘩的醜臉,正瞪眼瞧著

自己。楊過一驚之下,險些又要暈去。那醜臉人伸出左手捏住他下顎,右手拿著一隻杯子,

正將甜漿灌在他口裡。

楊過覺得身上奇癢劇痛已減,又發覺自己睡在一張床上,知那醜人救治了自己,微微一

笑,意示相謝。那醜臉人也是一笑,喂罷甜漿,將杯子放在桌上。楊過見她的笑容更是十分

醜陋,但奇醜之中卻含仁慈溫柔之意,登時心中感到一陣溫暖,求道“婆婆,彆讓師父來

捉我去。”

那醜臉老婦柔聲問道“好孩子,你師父是誰?”楊過已好久沒聽到這般溫和關切的聲

音,胸間一熱,不禁放聲大哭起來。那老婦左手握住他手,也不出言勸慰,隻是臉含微笑,

側頭望著他,目光中充滿愛憐之色,右手輕拍他背心;待他哭了一陣,才道“你好些了

嗎?”楊過聽那老婦語音慈和,忍不住又哭了起來。那老婦拿手帕給他拭淚,安慰道“乖

孩子,彆哭,彆哭,過一會身上就不痛啦。”她越是勸慰,楊過越是哭得傷心。

忽聽帷幕外一個嬌柔的聲音說道“孫婆婆,這孩子哭個不停,乾甚麼啊?”楊過抬起

頭來,隻見一隻白玉般的纖手掀開帷幕,走進一個少女來。那少女披著一襲輕紗般的白衣,

猶似身在煙中霧裡,看來約莫十六七歲年紀,除了一頭黑發之外,全身雪白,麵容秀美絕

俗,隻是肌膚間少了一層血色,顯得蒼白異常。楊過臉上一紅,立時收聲止哭,低垂了頭甚

感羞愧,但隨即用眼角偷看那少女,見她也正望著自己,忙又低下頭來。

孫婆婆笑道“我沒法子啦,還是你來勸勸他罷。”那少女走近床邊,看他頭上被玉蜂

螯刺的傷勢,伸手摸了摸他額角,瞧他是否發燒。楊過的額頭與她掌心一碰到,但覺她手掌

寒冷異常,不由得機伶伶打個冷戰。那少女道“沒甚麼。你已喝了玉蜂漿,半天就好。你

闖進林子來乾甚麼?”

楊過抬起頭來,與她目光相對,隻覺這少女清麗秀雅,莫可逼視,神色間卻是冰冷淡

漠,當真是潔若冰雪,也是冷若冰雪,實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樂,竟不自禁的感到恐

怖“這姑娘是水晶做的,還是個雪人兒?到底是人是鬼,還是神道仙女。”雖聽她語音嬌

柔婉轉,但語氣之中似乎也沒絲毫暖意,一時呆住了竟不敢回答。

孫婆婆笑道“這位龍姊姊是此間主人,她問你甚麼,你都回答好啦!”

這個秀美的白衣少女便是活死人墓的主人小龍女。其時她已過十八歲生辰,隻是長居墓

中,不見日光,所修習內功又是克製心意的一路,是以比之尋常同年少女似是小了幾歲。孫

婆婆是服侍她師父的女仆,自她師父逝世,兩人在墓中相依為命。這日聽到玉蜂的聲音,知

道有人闖進墓地外林,孫婆婆出去查察,見楊過已中毒暈倒,當下將他救了回來。本來依照

她們門中規矩,任何外人都不能入墓半步,男子進來更是犯了大忌。隻是楊過年幼,又見他

遍體傷痕,孫婆婆心下不忍,是以破例相救。

楊過從石榻上翻身坐起,躍下地來,向孫婆婆和小龍女都磕了一個頭,說道“弟子楊

過,拜見婆婆,拜見龍姑姑。”

孫婆婆眉花眼笑,連忙扶起,說道“啊,你叫楊過,不用多禮。”她在墓中住了幾十

年,從不與外人來往,此時見楊過人品俊秀,舉止有禮,心中說不出的喜愛。小龍女卻隻點

了點頭,在床邊一張石椅上坐了。孫婆婆道“你怎麼會到這裡來?怎生受了傷?那一個歹

人將你打成這個樣子的啊?”她口中問著,卻不等他答覆,出去拿了好些點心糕餅,不斷勸

他吃。

楊過吃了幾口糕點,於是把自己的身世遭遇從頭至尾的說了。他口齒伶俐,說來本已娓

娓動聽,加之新遭折辱,言語之中更是心情激動。孫婆婆不住歎息,時時插入一句二句評

語,竟是語語護著楊過,一會兒說黃蓉偏袒女兒,行事不公,一會兒斥責趙誌敬心胸狹隘、

欺侮孩子。小龍女卻不動聲色,悠悠閒閒的坐著,隻在聽楊過說到李莫愁之時,與孫婆婆對

望了數眼。孫婆婆聽楊過說罷,伸臂將他摟在懷裡,連說“我這苦命的孩子。”小龍女緩

緩站起身來,道“他的傷不礙事,婆婆,你送他出去罷!”

孫婆婆和楊過都是一怔。楊過大聲嚷道“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孫婆婆道

“姑娘,這孩子若是回到重陽宮中,他師父定要難為他。”小龍女道“你送他回去,跟他

師父說說,教他彆難為孩子。”孫婆婆道“唉,旁人教門中的事,咱們也管不著。”小龍

女道“你送一瓶玉蜂蜜漿去,再跟他說,那老道不能不依。”她說話斯文,但語氣中自有

一股威嚴,教人難以違抗。孫婆婆歎了口氣,知她自來執拗,多說也是無用,隻是望著楊

過,目光中甚有憐惜之意。

楊過霍地站起,向二人作了一揖,道“多謝婆婆和姑姑醫傷,我走啦!”孫婆婆道

“你到那裡去?”楊過呆了片刻,道“天下這麼大,那裡都好去。”但他心中實不知該到

何處才是,臉上不自禁的露出淒然之色。孫婆婆道“孩子,非是我們姑娘不肯留你過宿,

實是此處向有嚴規,不容旁人入來,你彆難過。”楊過昂然道“婆婆說那裡話來?咱們後

會有期了。”他滿口學的是大人口吻,但聲音稚嫩,孫婆婆聽來又是可笑又是可憐,見他眼

中淚珠瑩然,卻強忍著不讓淚水掉將下來,對小龍女道“姑娘,這深更半夜的,就讓他明

兒一早再去罷。”小龍女微微搖頭,道“婆婆,你難道忘了師父所說的規矩?”孫婆婆歎

了口氣,站起身來,低聲向楊過道“來,孩子,我給你一件物事玩兒。”楊過伸手背在眼

上一抹,低頭向門外奔了出去,叫道“我不要。我死也不回到臭道士那裡去。”

孫婆婆搖了搖頭,道“你不認得路,我帶你出去。”上前攜了他手。一出室門,楊過

眼前便是漆黑一團,由孫婆婆拉著手行走,隻覺轉了一個彎又是一個彎,不知孫婆婆在黑暗

之中如何認得這曲曲折折的路徑。

原來這活死人墓雖然號稱墳墓,其實是一座極為寬敞宏大的地下倉庫。當年王重陽起事

抗金之前,動用數千人力,曆時數年方始建成,在其中暗藏器甲糧草,作為山陝一帶的根

本,外形築成墳墓之狀,以瞞過金人的耳目,又恐金兵終於來攻,墓中更布下無數巧妙機

關,以抗外敵。義兵失敗後,他便在此隱居。是以墓內房舍眾多,通道繁複,外人入內,即

是四處燈燭輝煌,亦易迷路,更不用說全無絲毫星火之光了。

兩人出了墓門,走到林中,忽聽得外麵有人朗聲叫道“全真門下弟子尹誌平,奉師命

拜見龍姑娘。”聲音遠隔,顯是從禁地之外傳來。孫婆婆道“外麵有人找你來啦,且彆出

去。”楊過又驚又怒,身子劇顫,說道“婆婆,你不用管我。一身作事一身當,我既失手

打死了人,讓他們殺我抵命便了。”說著大踏步走出。孫婆婆道“我陪你去。”

孫婆婆牽著楊過之手,穿過叢林,來到林前空地。月光下隻見六七名道人一排站著,另

有四名火工道人,抬著身受重傷的趙誌敬與鹿清篤。群道見到楊過,輕聲低語,不約而同的

走上了幾步。

楊過掙脫孫婆婆的手,走上前去,大聲道“我在這裡,要殺要剮,全憑你們就是。”

群道人料不到他小小一個孩兒居然這般剛硬,都是出乎意料之外。一個道人搶將上來,

伸手抓住楊過後領拖了過去。楊過冷笑道“我又不逃,你急甚麼?”那道人是趙誌敬的大

弟子,眼見師父為了楊過而身受玉蜂之螯,痛得死去活來,也不知性命是否能保。他向來對

師父十分恭敬,心想做徒弟的居然會對師父如此忤逆,實是無法無天之至,聽楊過出言衝

撞,順手在他頭上就是一拳。

孫婆婆本欲與群道好言相說,眼見楊過被人強行拖去,已是大為不忍,突然見他被毆,

心頭怒火那裡還按捺得下?立時大踏步上前,衣袖一抖,拂在那道人手上。那人隻覺手腕上

辣的一陣劇痛,不由得鬆手,待要喝問,孫婆婆已將楊過抱起,轉身而行。

莫看她似乎隻是個龍鍾衰弱的老婦,但這下出手奪人卻是迅捷已極,群道隻一呆間,她

已帶了楊過走出丈許之外。三名道人怒喝“放下人來!”同時搶上。孫婆婆停步回頭,冷

笑道“你們要怎地?”

尹誌平知道活死人墓中人物與師門淵源極深,不敢輕易得罪,先行喝止各人“大家散

開,不得在前輩麵前無禮。”這才上前稽首行禮,道“弟子尹誌平拜見前輩。”孫婆婆

道“乾甚麼?”尹誌平道“這孩子是我全真教的弟子,請前輩賜還。”孫婆婆雙眉一

豎,厲聲道“你們當我之麵,已將他這般毒打,待得拉回道觀之中,更不知要如何折磨

他。要我放回,萬萬不能!”尹誌平忍氣道“這孩子頑劣無比,欺師滅祖,大壤門規。武

林中人講究的是敬重師長,敝教責罰於他,想來也是應該的。”孫婆婆怒道“甚麼欺師滅

祖,全是一麵之詞。”指著躺在擔架中的鹿清篤道“孩子跟這胖道士比武,是你們全真教

自己定下的規矩。他本來不肯比,給你們硬逼著下場。既然動手,自然有輸有贏,這胖道人

自己不中用,又怪得誰了?”她相貌本來醜陋,這時心中動怒紫脹了臉皮,更是怕人。

說話之間,陸陸續續又來了十多名道士,都站在尹誌平身後,竊竊私議,不知這個大聲

呼喝的醜老婆子是誰。

尹誌平心想,打傷鹿清篤之事原也怪不得楊過,但在外人麵前可不能自墮威風,說道

“此事是非曲直,我們自當稟明掌教師祖,由他老人家秉公發落。請前輩將孩子交下罷。”

孫婆婆冷笑道“你們的掌教又能秉甚麼公了?全真教自王重陽以下,從來就沒一個好人。

若非如此,咱們住得這般近,乾麼始終不相往來?”尹誌平心想“這是你們不跟我們往

來,又怎怪得了全真教?你話中連我們創教真人也罵了,未免太也無禮。”但不願由此而啟

口舌之爭,致傷兩家和氣,隻說“請前輩成全,敝教若有得罪之處當奉掌教吩咐,再行登

門謝罪。”

楊過攬著孫婆婆的頭頸,在她耳邊低聲道“這道人鬼計多,婆婆你彆上他當。”

孫婆婆十八年來將小龍女撫養長大,內心深處常盼能再撫養一個男孩,這時見楊過跟自

己親熱,極是高興,當下心意已決“說甚麼也不能讓他們將孩子搶去。”於是高聲叫道

“你定要帶孩子去,到底想怎生折磨他?”尹誌平一怔,道“弟子與這孩子亡父有同門之

誼,決不能難為亡友的孤兒,老前輩大可放心。”孫婆婆搖了搖頭,說道“老婆子素來不

聽外人羅唆,少陪啦。”說著拔步走向樹林。

趙誌敬躺在擔架,玉蜂螯傷處麻癢難當,心中卻極明白,聽尹誌平與孫婆婆鬥口良久不

決,愈聽愈怒,突然間挺身從擔架中躍,出縱到孫婆婆跟前,喝道“這是我的弟子,愛打

愛罵,全憑於我。不許師父管弟子,武林中可有這等規矩?”

孫婆婆見他麵頰腫得猶似豬頭一般。聽了他的說話,知道就是楊過的師父,一時之間倒

無言語相答,隻得強詞奪理“我偏不許你管教,那便怎麼?”趙誌敬喝道“這孩子是你

甚麼人?你憑甚麼來橫加插手?”孫婆婆一怔,大聲道“他早不是你全真教的門人啦。這

孩子已改拜我家小龍女姑娘為師,他好與不好,天下隻小龍女姑娘一人管得。你們乘早彆來

多管閒事。”

此言出口,群道登時大嘩。要知武林中的規矩,若是未得本師允可,決不能另拜彆人為

師,縱然另遇之明師本領較本師高出十倍,亦不能見異思遷,任意飛往高枝,否則即屬重大

叛逆,為武林同道所不齒。昔年郭靖拜江南七怪為師後,再跟洪七公學勢,始終不稱“師

父”,直至後來柯鎮惡等正式允可,方與洪七公定師徒名份。此時孫婆婆被趙誌敬搶白得無

言可對,她又從不與武林人士交往,那知這些規矩,當下信口開河,卻不知犯了大忌。全真

諸道本來多數憐惜楊過,頗覺趙誌敬處事不合,但聽楊過膽敢公然反出師門,那是全真教創

教以來從所有之事,無不大為惱怒。

趙誌敬傷處忽爾劇痛,忽爾奇癢,本已難以忍耐,隻覺拚了一死,反而爽快,咬牙問楊

過道“楊過,此事當真?”

楊過原本不知天高地厚,眼見孫婆婆為了護著自己與趙誌敬爭吵,她就算說自己做下了

千件萬件十惡不赦之事,也都一口應承,何況隻不過是改投師門,那正是他心中的意願,又

鄂說是拜小龍女為師,便是說他拜一隻豬、一隻狗為師,他也毫不遲疑的認了,當即大聲叫

道“臭道士,賊頭狗腦的山羊胡子牛鼻子,你這般打我,我為甚麼還認你為師?不錯,我

已拜了孫婆婆為師,又拜了龍姑姑為師啦。”

趙誌敬氣得胸口幾欲炸裂,飛身而起,雙手往他肩頭抓去。孫婆婆罵道“臭雜毛,你

作死麼?”右臂格出,碰向趙誌敬手腕。趙誌敬是全真教第三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若論武

功造詣,猶在尹誌平之上,雖然身受重傷,出勢仍是極為猛烈。二人手臂一交,各自倒退了

兩步。孫婆婆呸了一聲,道“好雜毛,倒非無能之輩。”趙誌敬一抓不中,二抓又出。這

次孫婆婆已不敢小覷於他,側身避過,裙裡腿無影無蹤的忽地飛出。趙誌敬聽到風聲,待要

躲避,玉蜂所螯之處突然奇癢難當,不禁“噯”的一聲大叫,抱頭蹲低,就在他大叫聲中,

孫婆婆已一腳踢在他脅下。趙誌敬身子飛起,在半空中還是癢得“噯”、“噯”的大叫。

尹誌平搶上兩步,伸臂接住趙誌敬,交給身後的弟子。他見這醜婆子武功招數奇異之

極,眼見難敵,一聲呼哨,六名道人從兩側圍上,布成天罡北鬥之陣,將孫婆婆與楊過包在

中間。尹誌平叫聲“得罪!”左右位當天樞、搖光的兩名道人攻了上來。孫婆婆不識陣

法,隻還了幾招,立知厲害,她又隻能一手應敵,拆到十二三招時已是凶險百出,每一下攻

著都被尹誌平推動陣法化解開去,而北鬥陣的攻勢卻是連綿不斷。再拆十餘招,孫婆婆右掌

被兩名道士纏住了,左側又有兩名道士攻上,隻得放下楊過,出左手相迎,隻聽得北鬥陣中

一聲呼哨,兩名道士搶上來擒拿楊過。

孫婆婆暗暗心驚“這批臭道士可真的有點本事,老婆子對付不了。”一麵出裙裡腿逐

開兩人,口中嗡嗡嗡的低吟起來。這吟聲初時極為輕微,眾道並不在意,但她的吟聲後一聲

與前一聲相疊,重重疊疊,竟然越來越響。

尹誌平與孫婆婆一起手相鬥,即是全神戒備。他知當年住在這墓中的前輩武功可與本教

創教祖師並駕爭先,她的後人自然也非等閒之輩,是以聽到嗡嗡之聲,料想是一門傳音攝心

之術,急忙屏息寧神,以防為敵所製;可是聽了一陣,她吟聲不斷加響,自己心旌卻毫無動

搖之象,正自奇怪,驀地裡想起一事,不由得大驚失色。正欲傳令群道退開,但聽得遠處的

嗡嗡之聲,已與孫婆婆口中的吟聲混成一片,尹誌平大叫“大多兒快退!”群道一呆,心

想“我們已占上風,不久便可生擒這一老一小,老婆子亂叫亂嚷又怕她何來?”突然樹林

中灰影閃動,飛出一群玉蜂,往眾人頭頂撲來。群道見過趙誌敬所吃的苦頭,登時個個嚇得

魂不附體,掉頭就逃。蜂群急飛追趕。

眼見群道人人難逃蜂螯之厄,孫婆婆哈哈大笑。忽見林中搶出一個老道,手中高舉兩個

火把,火頭中有濃煙升起,揮向蜂群。群蜂被黑煙一薰,陣勢大亂,慌不迭的遠遠飛走了。

孫婆婆吃了一驚,看那老道時,隻見他白發白眉,臉孔極長,看模樣是全真教中的高手,喝

問“喂,你這老道是誰?乾麼驅趕我的蜂兒。”那老道笑道“貧道郝大通,拜見婆

婆。”

孫婆婆雖然向不與武林中人交往,但與重陽宮近在咫尺,也知廣寧子郝大通是王重陽座

下的七大弟子之一,心想趙誌敬、尹誌平這樣的小道士能為已自不低,這個老道自然更加難

纏,鼻中聞到火把上的濃煙,臭得便想嘔吐,料想這火把是以專薰毒蟲的藥草所紮,眼下既

無玉蜂可恃,隻得乘早收篷,厲聲喝道“你薰壞了我家姑娘的蜂子,怎生賠法,回頭跟你

算帳。”抱起楊過,縱身入林。

尹誌平道“郝師叔,追是不追?”郝大通搖頭道“創教真人定下嚴規,不得入林,

且回觀從長計議,再作道理。”

孫婆婆攜著楊過的手又回墓中。二人共經這番患難,更是親密了一層。楊過擔心小龍女

仍是不肯收留自己,孫婆婆道“你放心,我定要說得她收你為止。”當下命他在一間石室

中休息,自行去向小龍女關說。

楊過等了良久,始終不見她回來,越來越是焦慮,尋思“龍姑姑多半不肯收留,就算

孫婆婆強了她答應,我在此處也是無味。”想了片刻,心念已決,悄悄向外走去。

剛走出室門,孫婆婆匆匆走來,問道“你到那裡去?”楊過道“婆婆,我去啦,等

我年紀大些,再來望你。”孫婆婆道“不,我送你到一處地方,教彆人不能欺你。”楊過

聽了這話,知道小龍女果然不肯收留,不禁心中一酸,低頭道“那也不用了。我是個頑皮

孩子,不論到那裡,人家都不要我。婆婆你彆多費心。”孫婆婆與小龍女爭了半天,見她執

意不肯,心中也自惱了,又見楊過可憐,胸口熱血上湧,叫道“孩子,彆人不要你,婆婆

偏喜歡你。你跟我走,不管去那裡,婆婆總是跟你在一起。”

楊過大喜,伸手拉著她手,二人一齊走出墓門。孫婆婆氣憤之下,也不轉頭去取衣物,

伸手在懷中一摸,碰到一個瓶子,記起是要給趙誌敬療毒的蜂漿,心想這臭道士固然可惡,

卻是罪不至死,他不服這蜂漿,不免後患無窮,當下帶著楊過,往重陽宮去。

楊過見她奔近重陽宮,嚇了一跳,低聲道“婆婆,你又去乾甚麼?”孫婆婆道“給

你的臭師父送藥。”幾個起落,已奔近道觀之前。她躍上牆頭,正要往院子中縱落,忽然黑

暗中鐘聲鏜鏜急響,遠遠近近都是口哨之聲。在一片寂靜中猛地眾聲齊作,孫婆婆知已陷入

重圍,不由得暗暗心驚。

全真教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大宗派,平時防範布置已異常嚴密,這日接連出事,更是四麵

八方都有守護,眼見有人闖入宮來,立時示警傳訊,宮中眾弟子當即分批迎敵。更有一群群

道人遠遠散了出去,一來包圍已入腹地之敵,二來阻擋敵人後援。

孫婆婆暗罵“老婆子又不是來打架,擺這些臭架子嚇誰了?”高聲叫道“趙誌敬,

快出來,我有話跟你說。”大殿上一名中年道人應聲而出,說道“深夜闖入敝觀,有何見

教?”孫婆婆道“這是治他蜂毒的藥,拿了去罷!”說著將一瓶玉蜂漿拋了過去。那道人

伸手接住,將信將疑,尋思“她乾麼這等好心,反來送藥。”朗聲道“那是甚麼藥?”

孫婆婆道“不必多問,你給他儘數喝將下去,自見功效。”那道士道“我怎知你是好心

還是歹意,又怎知是解藥還是毒藥。趙師兄已給你害得這麼慘,怎麼忽然又生出菩薩心腸來

啦?”

孫婆婆聽他出言不遜,竟把自己的一番好意說成是下毒害人,怒氣再也不可抑製,將楊

過往地下一放,急躍而前,夾手將玉蜂漿搶過,拔去瓶塞,對楊過道“張開嘴來!”楊過

不明她用意,但依言張大了口。孫婆婆側過瓷瓶,將一瓶玉蜂漿都倒在他嘴裡,說道

“好,免得讓他們疑心是毒藥。過兒,咱們走罷!”說著攜了楊過之手,走向牆邊。

那道士名叫張誌光,是郝大通的第二弟子,這時不由得暗自後悔不該無端相疑,看來她

送來的倒真是解藥,趙誌敬若是無藥救治,隻怕難以挨過,當下急步搶上,雙手攔開,笑

道“老前輩,你何必這麼大的火性?我隨口說句笑話,你又當真了。大家多年鄰居,總該

有點兒見麵之情,哈哈,既是解藥,就請見賜。”

孫婆婆恨他油嘴滑舌,舉止輕佻,冷笑道“解藥就隻一瓶,要多是沒有的了。趙誌敬

的傷,你自己想法兒給他治罷!”說著反手一個耳括子,喝道“你不敬前輩,這就教訓教

訓你。”這一掌出手奇快,張誌光不及閃避,拍的一響,正中臉頰,甚是清脆爽辣。

門邊兩名道士臉上變色,齊聲說道“就算你是前輩,也豈能容你在重陽宮撒野?”一

出左掌,一出右掌,從兩側分進合擊。孫婆婆領略過全真教北鬥陣的功夫,知道極不好惹,

此時身入重地,那能跟他們戀戰?幌身從雙掌夾縫中竄過,抱起楊過就往牆頭躍去。

眼見牆頭無人,她剛要在牆上落足,突然牆外一人縱身躍起,喝道“下去罷!”雙掌

迎麵推來。孫婆婆人在半空,無法借勁,隻得右手還了一招,單掌與雙掌相交,各自退後,

分彆落在牆壁兩邊。六七名道士連聲呼嘯,將她擠在牆角。

這六七人都是全真教第三代第子中的好手,特地挑將出來防守道宮大殿。刹時之間,此

上彼退,此退彼上,六七人已波浪般攻了數次。孫婆婆被逼在牆角之中,欲待攜著楊過衝

出,那幾名道人所組成的人牆卻硬生生的將她擋住了,數次衝擊,都給逼了回來。

又拆十餘招,主守大殿的張誌光知道敵人已無能為力,當即傳令點亮蠟燭。十餘根巨燭

在大殿四周燃起,照得孫婆婆麵容慘淡,一張醜臉陰森怕人。張誌光叫道“守陣止招。”

七名與孫婆婆對當的道人同時向後躍開,雙掌當胸,各守方位。孫婆婆喘了口氣,冷笑道

“全真教威震天下,困然名不虛傳。幾十個年輕力壯的雜毛合力欺侮一個老太婆、一個小孩

子。嘿嘿,厲害啊厲害!”

張誌光臉上一紅,說道“我們隻是捉拿闖進重陽宮來的刺客。管你是老太婆也好,男

子漢也好,長著身子進來,便得矮著身子出去。”孫婆婆冷笑道“甚麼叫做矮著身子出

去?叫老太婆爬出山門,是也不是!”張誌光適才臉上被她一掌打得疼痛異常,那肯輕易罷

休,說道“若要放你,那也不難,隻是須依我們三件事。第一,你放蜂子害了趙師兄,須

得留下解藥。第二,這孩子是全真教的弟子,不得掌教真人允可,怎能任意反出師門?你將

他留下了。第三,你擅自闖進重陽宮,須得在重陽祖師之前磕頭謝罪。”

孫婆婆哈哈大笑,道“我早跟咱家姑娘說,全真教的道士們全沒出息,老太婆的話幾

時說錯了?來來來,我跟你磕頭陪罪。”說著福將下去,就要跪倒。

這一著倒是大出張誌光意料之外,一怔之間,隻見孫婆婆已然彎身低頭,忽地寒光一

閃,一枚暗器直飛過來。張誌光叫聲“啊唷”,急忙側身避開,但那暗器來得好快,拍的一

下,已打中了他左眼角,暗器粉碎,張誌光額上全是鮮血。原來孫婆婆順手從懷中摸出那裝

過玉蜂漿的空瓷瓶,冷不防的以獨門暗器手法擲出。她這一派武功係女流所創,招數手法處

處出以陰柔,變幻多端,這一招“前踞後恭”更是人所莫測,雖是一個空瓷瓶,但在近處驀

地擲出,張誌光出其不意,卻心能躲開。

群道見張誌光滿臉是血,齊聲驚怒呼喝,紛紛拔出兵刃。全真道人都使長劍,一時之間

庭院中劍光耀眼。孫婆婆負隅而立,微微冷笑,心知今日難有了局,但她性情剛硬,老而彌

辣,那肯屈服,轉頭問楊過道“孩子,你怕麼?”楊過見到這些長劍,心中早在暗想

“若是郭伯伯在此,臭道士再多我也不怕。若憑孫婆婆的本事,我們卻闖不出去。”聽孫婆

婆相問,朗聲答道“婆婆,讓他們殺了我便是。此事跟你無關,你快出去罷。”

孫婆婆聽這孩子如此硬氣,又為自己著想,更是愛憐,高聲道“婆婆跟你一起死在這

裡,好讓臭道士們遂了心意。”突然之間大喝一聲“著!”急撲而前,雙臂伸出,抓住了

兩名道士的手腕,一拗一奪,已將兩柄長劍搶了過來。這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怪異之極,似是

蠻搶,卻又巧妙非凡。兩道全沒防備,眼睛一霎,手中已失了兵器。

孫婆婆將一柄長劍交給楊過,道“孩子,你敢不敢跟臭道士們動手?”楊過道“我

自然不怕。就可惜沒旁人在此。”孫婆婆道“甚麼旁人?”楊過大聲道“全真教威名蓋

世,這等欺侮孤兒老婦的英雄之事,若無旁人宣揚出去,豈不可惜?”他聽了孫婆婆適才與

張誌光鬥口,已會意到其中關鍵。他說得清脆響亮,卻帶著明顥的童音。

群道聽了這幾句話,倒有一大半自覺羞愧,心想合眾人之力而與一個老婦一個幼童相

鬥,確是勝之不武。有人低聲道“我去稟告掌教師伯,聽他示下。”此時馬鈺獨自在山後

十餘裡的一所小舍中清修,教中諸務都已交付於郝大通處理。說這話的是譚處端的弟子,覺

得事情鬨大了,涉及全真教的清譽,非由掌教親自主持不可。

張誌光臉上被碎瓷片割傷了十多處,鮮血蒙住了左眼,驚怒之中不及細辨,還道左眼已

被暗器擊瞎,心想掌教師伯性子慈和,必定吩咐放人,自己這隻眼睛算是白瞎了,當即大聲

叫道“先拿下這惡婆娘,再去請掌教師伯發落。各位師弟齊上,把人拿下了。”

天罡北鬥陣漸縮漸小,眼見孫婆婆隻有束手被縛的份兒,那知待七道攻到距她三步之

處,她長劍揮舞,竟是守得緊密異常,再也進不了一步。這陣法若由張誌光主持,原可改變

進攻之法,但他害怕對方暗器中有毒,若是出手相鬥,血行加劇,毒性發作得更快,是以眯

著左眼隻在一旁喝令指揮。他既不下場,陣法威力就大為減弱。

群道久鬥不下,漸感焦躁,孫婆婆突然一聲呼喝,拋下手中長劍,搶上三步,從群道劍

光中鑽身出去,抓住一名少年道人的胸口,將他提了起來,叫道“臭雜毛,你們到底讓不

讓路?”群道一怔之間,忽地身後一人鑽出,伸手在孫婆婆腕上一搭。孫婆婆尚未看清此人

麵容,隻覺腕上酸麻,抓著的少年道人已被他夾手搶了過去,緊接著勁風撲麵,那人一掌當

麵擊來。孫婆婆暗想“此人出掌好快。”急忙回掌擋格。雙掌相交,拍的一響,孫婆婆退

後一步。

此人也是微微一退,但隻退了尺許,跟著第二掌毫不停留的拍出。孫婆婆還了一招,雙

掌撞擊,她又退後一步。那人踏上半步,第三掌跟著擊出。這三掌一掌快似一掌,逼得孫婆

婆連退三步,竟無餘暇去看敵人麵目,到第四掌上,孫婆婆背靠牆壁,已是退無可退。那人

右掌擊出,與孫婆婆手心相抵,朗聲說道“婆婆,你把解藥和孩子留下罷!”

孫婆婆抬起頭來,但見那人白須白眉,滿臉紫氣,正是日間以毒煙驅趕玉蜂的郝大通,

適才交了三掌,已知他內力深厚,遠在自己之上,若是他掌力發足,定然抵不住,但她性子

剛硬,寧死不屈,喝道“要留孩子,須得先殺了老太婆。”郝大通知她與先師淵源極深,

不願相傷,掌上留勁不發,說道“你我數十年鄰居,何必為一個小孩兒傷了和氣?”孫婆

婆冷笑道“我原是好意前來送藥,你問問自己弟子,此言可假?”郝大通轉頭欲待詢問,

孫婆婆忽地飛出一腿,往他下盤踢去。

這一腿來得無影無蹤,身不動,裙不揚,郝大通待得發覺,對方足尖已踢到小腹,縱然

退後,也已不及,危急之下不及多想,掌上使足了勁力,“嘿”的一聲,將孫婆婆推了出

去。這一推中含著他修為數十年的全真派上乘玄功內力,但聽喀喇一響,牆上一大片灰泥帶

著磚瓦落了下來。孫婆婆噴出一大口鮮血,緩緩坐倒,委頓在地。

楊過大驚,伏在她的身上,叫道“你們要殺人,殺我便是。誰也不許傷了婆婆。”孫

婆婆睜開眼來,微微一笑,說道“孩子,咱倆死在一塊罷。”楊過張開雙手,護住了她,

背脊向著郝大通等人,竟將自己安危全然置之外。

郝大通這一掌下了重手,眼見打傷了對方,心下也是好生後悔,那裡還會跟著進擊,當

下要察看孫婆婆傷勢,想給她服藥治傷,隻是給楊過遮住了,無法瞧見,溫言道“楊過,

你讓開,待我瞧瞧婆婆。”楊過那肯信他,雙手緊緊抱住了孫婆婆。郝大通說了幾遍,見楊

過不理,焦躁起來,伸手去拉他手臂。楊迥高聲大嚷“臭道士,賊道士,你們殺死我好

了,我不讓你害我婆婆。”

正鬨得不可開交,忽聽身後冷冷的一個聲音說道“欺侮幼兒老婦,算得甚麼英雄?”

郝大通聽那聲音清冷寒峻,心頭一震,回過頭來,隻見一個極美的少女站在大殿門口,白衣

如雪,目光中寒意逼人。陽宮鐘聲一起,十餘裡內外群道密布,重重疊疊的守得嚴密異常,

然而這少女鬥然進來,事先竟無一人示警,不知她如何道能悄沒聲的闖進道院。郝大通問

道“姑娘是誰?有何見教?”

那少女瞪了他一眼,並不答話,走到孫婆婆身邊。楊過抬起頭來,淒然道“龍姑姑,

這惡道士……把……把婆婆打死啦!”這白衣少女正是小龍女。孫婆婆帶著楊過離墓、進

觀、出手,她都跟在後麵看得清清楚楚,料想郝大通不致狠下殺手,是以始終沒有露麵,那

知形格勢禁,孫婆婆終於受了重傷,她要待相救,已自不及。楊過舍命維護孫婆婆的情形,

她都瞧在眼裡,見他眼中滿是淚水,點了點頭,道“人人都要死,那也算不了甚麼。”

孫婆婆自小將她撫養長大,直與母女無異,但小龍女十八年來過的都是止水不波的日

子,兼之自幼修習內功,竟修得胸中沒了半點喜怒哀樂之情,見孫婆婆傷重難愈,自不免難

過,但哀戚之感在心頭一閃即過,臉上竟是不動聲色。

郝大通聽得楊過叫她“龍姑姑”,知道眼前這美貌少女就是逐走霍都王子的小龍女,更

是詫異不已。須知霍都王子鍛羽敗逃之事數月來傳遍江湖,小龍女雖未下終南山一步,名頭

在武林中卻已頗為響亮。

小龍女緩緩轉過頭來,向群道臉上逐一望去。除了郝大通內功深湛、心神寧定之外,其

餘眾道士見到她澄如秋水、寒似玄冰的眼光,都不禁心中打了個突。

小龍女俯身察看孫婆婆,問道“婆婆,你怎麼啦?”孫婆婆歎了口氣,道“姑娘,

我一生從來沒求過你甚麼事,就是求你,你不答允也終是不答允。”小龍女秀眉微蹙,道

“現下你想求我甚麼?”孫婆婆點了點頭,指著楊過,一時卻說不出話來。小龍女道“你

要我照料他?”孫婆婆強運一口氣,道“我求你照料他一生一世,彆讓他吃旁人半點虧,

你答不答允?”小龍女躊躇道“照料他一生一世?”孫婆婆厲聲道“姑娘,若是老婆子

不死,也會照料你一生一世。你小時候吃飯洗澡、睡覺拉尿,難道……難道不是老婆子一手

乾的麼?你……你……你報答過我甚麼?”小龍女上齒咬著下唇,說道“好,我答允你就

是。”孫婆婆的醜臉上現出一絲微笑,眼睛望著楊過,似有話說,一口氣卻接不上來。

楊過知她心意,俯耳到她口邊,低聲道“婆婆,你有話跟我說?”孫婆婆道

“你……你再低下頭來。”楊過將腰彎得更低,把耳朵與她口唇碰在一起。孫婆婆低聲道

“你龍姑姑無依無靠,你……你……也……”說到這裡,一口氣再也提不上來,突然滿口鮮

血噴出,隻濺得楊過半邊臉上與胸口衣襟都是斑斑血點,就此閉目而死。楊過大叫“婆

婆,婆婆!”傷心難忍,伏在她身上號啕大哭。

群道在旁聽著,無不惻然,郝大通更是大悔,走上前去向孫婆婆的屍首行禮,說道

“婆婆,我失手傷你,實非本意。這番罪業既落在我的身上,也是你命中該當有此一劫。你

好好去罷!”小龍女站在旁邊,一語不發,待他說完,兩人相對而視。

過了半晌,小龍女才皺眉說道“怎麼?你不自刎相謝,竟要我動手麼?”郝大通一

怔,道“怎麼?”小龍女道“殺人抵命,你自刎了結,我就饒了你滿觀道士的性命。”

郝大通尚未答話,旁邊群道已嘩然叫了起來。此時大殿上已聚了三四十名道人,紛紛斥責

“小姑娘,快走罷,我們不來難為你。”“瞎說八道!甚麼自刎了結,饒了我們滿觀道士的

性命?”“小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郝大通聽群道喧擾,忙揮手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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