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媳!
傳話的是宋氏的近侍采兒,聽出她話中焦慮,大爺當下就喚她進屋,肅然緊問道“三姨娘怎麼了?”
婢子抬眸,小心翼翼地覷了眼床邊的大奶奶,“回爺的話,姨娘這兩日總感到胸悶昏沉,方才從淨室出來就突然昏厥,到現在都沒醒呢。”眼眸中儘是擔憂與急色。
大爺攏了攏身上微敞的衣袍,往前兩步就追問“身子不適,怎的不請大夫?”
“姨娘說不過是微恙,不必驚動大爺和奶奶。”
這話,便是顧及主母方進門,怕因小事麻煩惹惱了她。
在大爺心中,宋氏便如解語花,寧願自個受些委屈,也不想彆人替她憂心操勞。她從來都是靜靜地伴在自己身邊,與大姨娘和二姨娘皆不同。憂心如焚,想要提步趕去瞧個究竟,但思及身後的新婚妻子,腳下便萬分沉重。
察覺大爺投來的目光中帶著猶豫,景晨合了合眼簾。是擔憂妾室從主母屋裡將爺拉走,以為自己會生氣,繼而回頭為難她?還是說,覺得新婚未有多久便離開新房,不太好意思?知曉他不便開口,景晨上前主動言道“宋氏身子不好,爺還是過去瞧瞧吧。”
如此溫慧大度!
再無遲疑,大爺轉身交代紫萍紫芝好生照顧奶奶就寢,便頷首跟著采兒離開。
站在屋中,景晨仍能聽到大爺微亂的聲音響徹在院中的夜風裡,“快去將盧大夫請來!”有力快速的步聲遠去。
紅色喜字羅帳尚未落下,衣輕單薄的景晨端坐在床沿邊,目光時不時地瞥向屋外。紫萍挑了燈芯,走近輕聲提醒“奶奶,都過了亥正,不如先歇息吧?”
景晨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困倦,轉而複抬頭問道“可知曉三姨娘現在如何了?”
紫萍二人留守主臥,根本沒有踏入旁院的廂房,隻能回不知。然許是早有碧嬋碧好降等,後有竹雲竹雨被杖斃,她們心裡對這位新主母都存著十二分的謹慎,紫芝試探道“奶奶,不如奴婢過去打聽個情況?”
爺不回屋,奶奶是否便不就寢了?
新婚的女子總是擔憂妾室作祟,宋姨娘平日就頗得大爺寵愛,紫芝在心中暗自猜測,宋姨娘今後的日子怕是不太好過。
“也好。”
紫芝正以為猜中主母心思,對方會令自己順道請大爺回房,卻突然聽得慢聲的輕語,“你且悄悄過去,不準驚動任何人。隻待確定宋姨娘平安無事,就回來。”
這話……竟不是催促大爺回來?
征然的目中帶著些許驚詫,紫芝不確定地開口“奶奶,可要奴婢替您向大爺請個安?”
“不必了。”
回話中,沒有絲毫不悅嫉妒和牽強,宛如發自肺腑般真誠。
便是紫萍,此刻也驚住了,著實看不懂這位新奶奶的心思,她到底是如何打算的?若非期盼大爺回來,又怎會等到現在?
回答她的,隻有景晨麵無波瀾垂首靜待的表情。
紫芝離開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折回稟報“回奶奶話,奴婢去的時候,三姨娘屋外的婆子們都被遣退了,院裡很安靜,該是沒有大礙。”
“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景晨起身,掀開被窩便躺了進去。
紫萍紫芝相望,大奶奶等的隻是三姨娘的平安?
帳中昏暗,景晨壓製不住心頭的那股思緒這種偽稱抱恙將人喚走爭寵的把戲,並不算高明。然而宋氏,那個貌似單純簡良的女子,是真的湊巧還是故意為之?
男人惦記一個女子,從他的表情和神色便能觀察出來。景晨知道,那位宋氏,在大爺的心中,有著極重的位置!其實,純真複又善良的女子,的確很惹人憐惜,她話語間不經意表露出來的無辜同迷茫,最能擄獲人心。
若是在陰謀不窮的禁苑內,則會是曇花一現的紅顏。然而,男人便最為貪戀這種女子。可惜,沒有心計,根本無法生存。稀少而短暫的美人,才讓人愈發覺得珍貴。
若是天然率性,景晨是不反感的;若是故意做作,她亦沒有資格厭惡,誰都在為未來籌謀努力,憑什麼旁人就不成?
眨了眨眼,心中平靜異常。或許,她真的不再是過去的端木景晨了,新生的她連思維都在轉變。若是從前,出現分她寵愛的女子,必會先下手為強吧?譬如今朝宋氏,她若真是使詐,自己定會教她親口承認,連同幫她圓謊的眾人,皆不會放過!
那個時候,她有目標,必須站到最高處,負起家族的責任,完成她的使命。
因為定遠侯府出的皇妃沒有後路,轉身,便是萬劫不複!
沒有追求,沒有必須得拚個你死我亡,隻願本本分分儘好君大奶奶的職責,同尋常深宅婦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