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來,身旁床褥冰涼,景晨睜眸,竟有片刻失神。不為那個男人的溫暖懷抱,不為砰然有力的心跳聲,亦不為那份清雅冷香,隻是不自在,莫名奇妙的怪異。
辰初時分,衣裝整潔的大爺回到主臥,湊巧見到從妝匣前起立的妻子,邀她去廳堂用早膳。大姨娘和二姨娘早已候在那,細心體貼的為二人布膳,景晨落座,語氣靜和地問道“三姨娘無礙吧?”
大爺清楚妻子並不是責怪宋氏沒有過來,而是純粹關心她身子的情況。晴空院裡能有什麼事能瞞得了自己?昨兒深夜,她仍舊未寢,打發婢子前來,隻為確定宋氏安然,連門房都沒有驚動。
她不是那種拈酸吃醋心胸狹小的婦人!
大爺笑了笑,“她沒事,但這幾日且先讓她歇著。”
大爺的吩咐,景晨自然不會有意見,低低地應了聲“好”。
左側的大姨娘餘氏瞠目結舌,大奶奶居然這般大度?還記得初日拜見,她當眾對自己明讚暗貶的場景。宋氏這般高挑,讓婢子將大爺請出主臥,今朝又不來請安,居然就一個“好”字?
她莫不是不知曉大爺這般寵妾的舉動,對她一個新主母會有如何的影響?
景晨隻是安靜地喝著粥,表情同往日無異,似乎周邊全然正常。連帶著大爺都禁不住多瞧了她幾眼,沒有緣由沒有解釋,她連質問生氣都不曾有一分?
景晨卻是心中有數,大爺不是個糊塗的人,寵妾壓妻的舉動不該會有。當眾為宋氏說話,必定有原因,而這個理由,他不說許是現在不便,又或是不知要如何開口,但必定會有交代。
所以,她不急。
再者,由此挑事生非,無外乎宅院失合,不但惱了大爺,便是老夫人大夫人都會不滿,其餘人便隻當瞧長房笑話。
抱著如此心境,以至於在去榮安居的轎中,景晨也未主動開口問話。
與之相反,大爺倒是越發不安,隱隱地還帶著心虛。
待等到了老夫人處,又是滿堂的人,三夫人的目光沉銳而犀利,直射在景晨身上。後者淡然處之,隻當未有發覺,依舊同二夫人和幾位姑娘交談,愣是教她堵地更怒。
“大侄媳,昨兒入夜出了什麼事,哭鬨尖叫聲那般淒慘,連嬸嬸我那都察著動靜了。”三夫人容上好奇,皮笑肉不笑的。
大爺處死大奶奶陪嫁侍婢的事,早就在府裡傳得沸沸揚揚,誰都沒有開言相問,偏就是三夫人擱到了台麵上來。如此正兒八經,明顯就是有意刁難。
誰不知曉,晴空院地處府中央,而三夫人的廣源堂卻在最東麵,如何能讓她聽到尖叫哭聲?
何況,竹雲二婢是被塞著帕子處刑的!
老夫人目光威凜,大爺知曉三房是要借此生事舒心,轉望向妻子,好奇她的作答。景晨迎上三夫人目光,理所當然地回道“婢子犯錯,處罰常有,三嬸何必大驚小怪?隻是叨擾了您,是侄媳的不是。我是晚輩,受祖母信任,得以掌管府中諸事,必然就得身先表率,管治好了身邊的人,才能教府中旁人信服,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一派主母風範,答得公正合理,既沒有慌亂同三夫人爭辯,亦含糊而過未將大爺卷進。
老夫人目露欣賞,家裡要的就是這樣的媳婦!
三夫人吃了癟,臉色微青,更因眾人都明白她是故意為難晚輩,沉默著站了片刻就離去。不久,老夫人遣散了眾人,大爺扶著她進屋。
到了裡間,老夫人麵容嚴肅,拉過愛孫就問道“浠兒,昨夜到底出了什麼事?杖斃了你媳婦從娘家帶來的人,夜晚也沒歇在新房?還有,宋氏如何,大半夜的整什麼幺蛾子?”提及宋氏,麵色不佳。
大爺麵色為難,遲疑了才回道“祖母,妙兒她,有了身孕。”
老夫人目光晶亮,反抓著他的手就問道“真的?”轉念似想到了什麼,複又開口“你媳婦可知曉?”
後者搖頭,今早見她,不知該如何開口,“孫兒讓盧大夫先瞞著,便是妙兒自己,都未知曉。”
“浠哥兒,這個孩子得留著!”老夫人的目中似有晶瑩閃爍,頗是動容地說道“兩年裡你屋裡添了三人,我總盼著能有好消息。其實祖母不說,並不是不知曉,你是擔憂你子女今後受苦。”
大爺眼神黯淡,垂下了眼眸。
“這個宋氏,是你自個要納的。你們感情不淺,她雖是個妾室,生下的是庶子庶女,但終究是我們君家的骨血。”
老夫人說著咽了咽口水,低聲複語“我曉得你在擔心什麼,你媳婦那我去說,漣兒是個明理的孩子,她會理解的。”見到大爺抬頭似要開口,忙又搶道“她是你的正妻,生死都是咱們家的人,你不至於不讓她有身子吧?她之後會有嫡子嫡女,讓孩子們有個伴,也是樁好事。”
大爺心思微動,妾室可放出去,但妻子是一輩子要留在家裡的。妙容……想起她的音容笑語,著實不忍扼殺。
對於子嗣,他的心底,亦是期待的!
回晴空院的路途,景晨沒有坐轎,徒步方便更好了解君府概貌。隻是才拐彎入西徑,卻遇著了五爺,她當下心中微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