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媳!
汪氏突然上門,對於景晨是個意外,她從妝鏡台前站起,望向安宜便詢道“何時來的,怎的之前都沒有消息?”
安宜便虛扶著立在主子跟前,神情不複從前般緊張,乖巧地應道“回奶奶話,親家太太方過門,事先因沒有通知,管事進內院回稟,遇著大夫人便迎到了敏興堂。”
“怎麼沒人傳話到晴空院?”
安宜則亦十分費解,搖頭道“奴婢不知,不過吉媽媽已經領了親家太太過來了。”
轉過屏風的腳步微頓,景晨凝神道“已經領進來了?”
“是!”
跟著奶奶有段時日,安宜亦有了眼色,外麵院子裡才鬨開,宋媽媽還處著婢子,說不準過會就進屋來請示奶奶了。內亂不止,被親家太太撞個正著,安宜不安地覷了眼主子,心中都替對方感到為難。
“請進廳堂了沒?”
“安濃已經陪著親家太太過去了,吉媽媽讓奴婢進來請您。”
景晨卻似不急,神色清淺中透著幾分從容,她鎖眉思忖了幾分才開口“外頭碧好碧嬋的事讓宋媽媽帶去後院處置,待等親家太太離開後再來回來。院子裡你們當差仔細著點,有什麼不懂的便尋宋媽媽去,可明白了?”
“婢子知道。”
“嗯。”
下了吩咐,景晨理了理衣襟才趕往廳堂。如若僅有汪氏她是不急的,偏是大夫人身邊的吉媽媽都跟了過來,這裡的事怕是轉身就傳到耿氏耳中。自己才方在榮安居同老夫人做過答話,現在就發生這等事,景晨無聲歎息,真是不消停。
若是前世裡。這種事都不帶驚動自己的!
汪氏端著茶盞坐在朝西的太師椅上,旁邊吉媽媽躬身陪著說話,見到景晨進來,忙將手中茶杯擱在了案幾上。
“母親。”景晨似是激動地上前,至汪氏身前便歉意道“女兒不知母親過府,不曾遠接,是孩兒不孝。”
“漣兒莫要說這話。母親就是不想太興師動眾,這才突然拜訪的。”汪氏臉上擠著笑容,似隨意地瞥了眼旁邊的吉媽媽。
景晨知曉她的意思,笑著道“勞煩媽媽走一趟了。”示意了眼安宜,後者上前就遞了個裝著銀錁子的荷包。
“謝大奶奶賞。”
吉媽媽亦非是個不明眼色的人,親家太太特地過府,自然是有話要同大奶奶商談。謝恩後就笑道“夫人那還有些事,老奴就不打擾親家太太和奶奶相敘了。”
“媽媽慢走。”
安宜跟著送到了院門外。
景晨則在主位上落座,端起旁邊的茶盞便笑道“太太前來,是有何要吩咐嗎?”語調悠長,目光饒有興致。
楚太太的視線便總落向敞開的門口,低語道“咱們換個地再談。”
景晨麵色悠哉,不以為意地反問“這兒有什麼不適嗎?”
隻有親密情深的母女才會關起門來說私房話,景晨不認為和汪氏會有這個必要。何況,現下情況拆穿自己,對她更沒好出。主動權早就在自己手中。於她又有何懼?
楚太太便有些看不明眼前的女子了,時而精明淡定。時而怯弱楚楚,總教人拿她沒轍。
“晨兒,我當真有事要與你商議,我們去你屋裡。”汪氏話落,率先就立起了身,眉宇間略有急促。
景晨卻絲毫不動,神態懶懶地緩道“太太。大爺不太喜歡外人進主臥。”
汪氏的麵色就僵成青紫,目光犀利不悅,怒氣騰騰地瞪著對方。這說的是叫什麼話?不喜歡外人進他們臥室,難道自己這個嶽母都成了外人?!然哪怕她是如此怒容,對方卻絲毫沒有鬆口的打算。
景晨徑自忽視對方的充斥不滿的目光,語氣仍是漫不經心,“太太過府,先見了母親?”
聽,喚君大夫人的口氣都比自己親切!
汪氏強忍著不發作,深深吸了口氣才開口“不管怎麼說,君府上下皆知曉我是你的母親,難道你這大奶奶便是這般做的?”說著還特地往外瞧了眼,“你這院子裡的事兒倒不少,才進來就見到受責的婢女,你這是怎麼當家的?!”
景晨不慌不亂,眸光斜斜地睨過去,“太太是來教我如何管理內宅事務的嗎?”
顯然是隱隱含射她多管閒事!
方坐下的的汪氏再次站起,往前兩步就罵道“你這是什麼態度,難道對我連最基本的恭敬禮貌都沒有了?!”
“太太是為何事而來,又想我做些什麼?”
這等輕描淡寫的表情,令得汪氏身子猛然退後兩步!
終於,精心裝扮華服的楚太太伸出手指指向對方,責怪道“你、你……真是反了天了!”
“太太何必動怒?”景晨亦站起了身,語氣無波無瀾,“便是因你是楚景漣的母親,我這才將婢子們遣退下去的。至於這道門,便是多道安全,省得有人在外偷聽了不是?”
她莞爾淺笑著,神態慵懶不耐,“太太是特地過府,我哪裡敢怠慢您?”
汪氏哪還有再喚親昵“晨兒”套交情的心思?平複緩了下情緒才轉過視線,“今兒個是老爺讓我過府尋你,有些事須得你幫著周旋下。”
景晨再次坐下,“嗯,不知是何事?”
楚太太的目光這才又落在她的身上,壓低了嗓音道“你是知曉的,老爺年紀大了,不比從前健壯,在外奔波太過艱辛。咱們家以前就從事木行,上回姑爺讓三老爺介紹了幾位木商,你父親想著將生意轉回平城和附近的城鎮。”
“嗯,老爺說得有理。”景晨頷首。
汪氏則歎了口氣,續說道“木行是咱們楚家的本行,老爺覺得現今販鹽銀錢頗多且自在,想著在這行裡發展下。”
自汪氏開口說要幫著周旋,景晨便大致猜到了是何事。此刻卻仍是目光炯炯地望向對方,還隱含笑意。
楚太太見狀,便以為她是個好掐算的,笑了湊前就說道“晨兒,你是明白的,隻有咱們楚家家業大了,你的後盾便穩了。在君府的日子亦好過。”
景晨頗是認同地頷首,含笑問道“太太說了這麼些,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汪氏咽了咽唾液,在心裡琢磨了些言辭才開口,“現今兒生意難做,不過咱們莊子上沒有那麼多能用的現銀,便是真要發展。這關口還有點難。老爺原想著是替你在君府爭個顏麵,誰曾想這般難做?”
“販鹽需要官牒,否則便算是走私,這種事若是被查出來,可是犯罪違法要進獄的。”
察覺她終於明白了其中的嚴重性,汪氏笑了合掌即道“晨兒心思便是聰慧,怪不得君老夫人能放心你理莊子上的事,那麼你亦曉得母親今兒到底為何而來了吧?”
改了早前的怒臉責怪,聲音無比低柔,談話間更是不住地喊著晨兒。還自稱母親。
景晨想笑。事實上她亦笑了,仰了仰腦袋便搖頭。“太太,這種事我怕是插不上手。”
“怎麼可能?你可是君家的大少奶奶!”
景晨啼笑皆非,“這等事事連官府,我是君家少奶奶,又有何用?”
難道她當真不明白?
汪氏挺直了後背又轉首瞧了眼門口,“你不知曉,君府就販鹽。”
“然後呢?”
“姑爺認識永安巡鹽使丘大人。且這平城的知州府的原夫人又是你們君家出嫁的姑奶奶。知曉姑爺肯幫忙,咱們楚家的生意也是做得起來的。”
景晨心泛冷意,“想怎麼幫忙呢?”
楚老爺想要賺取更多,怕是想走私販賣,否則被在官府的眼皮底下做生意,所收獲的便就少了。
“這城裡的事還不是知州老爺說了算?隻要到時候如果有些事,請他睜隻眼閉隻眼便就成了。”
景晨倏地站起,語氣不再如先前般馬虎輕緩,“太太,您這話說得可真是輕巧?若是被發現了,你這是要知州老爺擔負包庇縱容罪呢,還是要大爺負氣賄賂的責任?!”
見她突然變得無情冷漠起來,汪氏心中亦很不快,自己低聲下氣好言好色的跟她說話,難道還真就不肯給個麵子了?!
她卻給忘了,景晨已非首次不給她顏麵了。
見汪氏語塞,景晨嚴肅地就問道“老爺難不成已經將鹽運進城了?”
雖然對方口氣不佳,然而汪氏卻還抱著僥幸,以為這事能有轉機,忙積極上前,搖首就回道“尚未呢,晨兒,我方才就說過,莊子裡的銀錢能動的不多。”
“哦,太太這還是想借銀錢了?”
楚太太原根本就不是這樣想的,反正楚景晨是君家的大奶奶,又得姑爺疼愛,取個幾千銀錢出來不困難吧?再說了,若非當初自己恩典,哪有她今日的光耀?銀子取了便取了,莫不是還真有還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