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聽到對方如此諷刺的口吻,汪氏隻好先忽悠道“老爺是有這個意思,晨兒,你瞧……”
話沒說話,已然被打斷。景晨語氣不容置疑,“太太莫不是太高看我了,我可沒那個本事。如果當真沒有銀錢,這從楚家送來的嫁妝倒是可以給您先應應急。你亦莫要著急,回頭爺回來了,我便問她取了鑰匙命人給您送去。”
這算是什麼意思?
自己前腳方離開君府,先前的嫁妝便立馬裝車送到楚家。這種事傳揚出去,這平城裡,她楚汪氏還要不要做人呢?當下臉色鐵青,擺手便冷冷道“我怎可能是這個意思?誰想要你嫁妝不是了?!”
“太太既然不要,那我就沒什麼能幫得上您的了。”
景晨後仰著身子,神情是說不出的愜意。
這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反應,令人咬牙切實心思難釋,汪氏再也忍不住,上前重重捏住景晨的胳膊,“你個小蹄子,難道真以為進了君府就脫了我的掌控。在我麵前這樣神色?!今兒個的事是老爺交代下來的,你不願辦也得替我辦好!
你說說,你進君府多久了?什麼沒替我們楚家掙回,還要我替你辦事。如若是漣兒,她才沒你這般蠢笨!”
景晨被她摳捏地緊,忍不住皺眉就聲寒道“太太,你這樣可是會留在印子的。我受點虧不要緊。如若回頭爺問起,您倒是教我該怎麼解釋?”
高門女婿,汪氏不得不顧及。
在景晨的話落下那刻,她手下就鬆了開來。
景晨便輕揉了胳膊來,口中還小聲嘀咕著“也不知會不會留下印子……”
活生生將汪氏氣得沒法發作。
左右無法,她亦不想搬出金氏來壓製恐嚇楚景晨,該怎麼辦呢?從未曾想過。會有朝一日麵臨今天的局麵,居然教個賤丫頭束縛了手腳!
唉!
景晨見她不願離開,卻又不曉得該說什麼,眨了眨眼即揚起唇角,“太太還是歸府去吧,不說我沒那等通天的本事替您籌到銀錢,便是老爺當真運鹽進城,結果都隻會是將財務充公。如果官府仁慈,不過是罰些銀錢,但若湊巧上麵抓得太緊。牢獄之災還是其次。怕就怕……”
她的話沒有說完,汪氏身體便輕顫。顯然已經明了了對方的話中深意。
如果老爺有個什麼不是,自己該怎麼辦?
汪氏沒有子嗣,府中僅有個庶子,雖然生他的姨娘早就被自己弄死,然他的心並不想著自己呀。她突然生出恐懼,想起當年的金氏,心頭的怨憤就難以交加。憑什麼她可以為老爺生下孩子,自己就無法有孕?
怨念生起,眼神似鋒利的匕首不停擱在自己周身。
景晨卻不願在乎對方是何眼神目光,事實上,她根本沒有那個閒情去探索這些。
屋裡的氣氛如此僵硬,誰都沒有再言語,主位上的人緩緩閒適地品起茶來。
徒留還在深思的往事站在屋子中央。
“你這院子裡,怎的都沒個像樣的管事?回頭我從楚府裡尋幾個在你身邊,也好為你分事,否則如今日的事頻頻發生,教人瞧笑話是回事。管教不嚴,你早晚會被你婆婆和太婆婆說不是的。”
那道不成,就想著在君府安插人手?
“太太方才見夫人,同她說過了嗎?”
“這……”楚太太愣著臉,“這種事哪用得著跟她商量?你是大奶奶,難道連這個都做不了主?”
景晨卻立即搖頭,“這個我還真做不了主,不如太太教教我,君府奴仆成群,我該怎麼從娘家添些人再身邊?”似笑非笑,笑盈盈地望著對方。
“楚景晨,你彆太過分!要知道,今日的一切都是誰給你的,沒有我、沒有楚家,會有你……”
“噓!”
景晨做手勢唏噓,瞟了眼門外即道“太太非得教整個院子的人都知曉我是楚景晨?讓老夫人和大爺知道,楚家代嫁的把戲?”景晨目露鄙夷,“太太是貴人,府裡還有老爺和兩位姑娘,我自幼不過是個莊子上養大的,連名都沒正過。即便太太想要揭露真相,損失的定然不是我,您信不信?”
緩緩走近,景晨都湊近了對方,笑著字字清晰地再道“無論怎樣,我現在都是君府的人了,太太當真以為我還會怕你?”
汪氏臉色漲紅,瞪著對方半晌沒有言語,“你、你!”
“我如何了,想用金氏威脅我?”
聞者被震得反連退兩步,她居然連自己想什麼都能猜到,何時蠢笨的她變得這樣精明?
景晨的視線就落向院子禮,輕笑了便道“外麵天色好似不早了,太太貴人事忙,我便不留您在府上用飯了。”跟著繞過對方,似就要離開廳堂。
汪氏忙轉身喚住她,對著景晨的背影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能說什麼。
她就這樣想打發走了自己?
官牒沒有下文,銀錢也不給,連想安排人進君府監視她的心思都被道破,麵對這個年輕的女子,她不知曉還能怎麼做。
“晨兒?”
深思熟慮後,楚太太保持著好臉色。徐徐走到她身後,“晨兒,你何必這樣拒絕我?你獨身在君府,沒有娘家幫襯,今後可怎麼辦?說到底我和老爺還不是為了幫你,如果楚家家業做大,對於也有好處的。”
景晨嗤笑出聲。“對我的好處?”彆過腦袋,上下端量著汪氏,似乎覺得莫名其妙,“太太這話錯了,我何時是獨身在君府?這兒都是我的家人,爺和老夫人待我都很好,並不覺得日子不如意。”
“我對你總歸有分養育恩情。做人要知恩圖報。”
景晨反問“有恩報恩,那有仇呢,太太?”眼中閃著危險的光芒,楚太太再次吃癟。
景晨則往前再行了兩步,同她拉開距離後解釋道“說句實際的話,如若君府當真如你想象中的那般能乾,早就自己販賣私鹽,又何必通過官府?這行如此賺錢,不說老爺會起念想,旁人也都想分杯羹。可怎的就沒人做得起來呢?
太太。您想想我這話,到底是不是這個理?”
汪氏早已技窮無法。隻是驚訝完本地凝視眼前的人兒,似乎仍現在對方的震驚裡。
“對了,還有句話不防明告訴太太,現今兒您如若覺得還能掌控住我,這想法便是錯了。不要滿口為了我好為了我能在君府更穩定就三天兩頭登門,更彆為自家私心覺得旁人都是好算計的。君府不會由得楚家謀劃,您和老爺亦少起些念頭。算盤打得再響彆到最後落場空。”
“你、你真的是楚景晨?”
那個小莊子上從小受氣長大、鼠目寸光的女子?
“不然呢?莫不是太太覺得,是景漣回來了?”景晨露出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跟著就走到門外,招來主臥簷廊下的安濃安宜,“親家太太府中有急事趕著回府,你們替我送她出去。”
“是。”
待等被婢子們請出去,乃至上了楚家的馬車,汪氏仍是渾渾噩噩的無法回神。她自然知曉那不是楚景漣,這女人的心計遠遠高於漣兒。揪著衣擺隨著馬車前行而微動,在心裡咒罵起金氏。
原來,她還是擺了自己一道,居然蒙騙了自己,可惡!
轉念,楚景晨能夠如此肆無忌憚,還有她囂張的氣焰,莫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手中沒有能再威脅她的人?深入再思考,則是越想越是這個理,金氏必然是被楚景晨被偷偷救了出去。
那麼漣兒呢?
汪氏耳旁不由響起上回楚景晨的唆使,說楚景漣留不得的那番話。
她煩躁地將腦袋靠在車廂上,心裡混亂如麻,已經分不清楚景晨的什麼話能信、什麼話不能信了!
打發走汪氏,景晨心情倒是順暢了不少,終於把想說的、該說的給告知了汪氏。希望她回去能想明白,彆再有事沒事地就過府來尋自己,她可沒那麼多閒工夫接待她!
不過,有個事她說得倒是對,今兒院子裡發生的肯定會傳到大夫人耳中。
耿氏素來便愛插手大爺院子裡的事。
才回屋坐下沒多久,宋氏卻過來向她請安。
景晨瞧了眼外麵天色,已近午時,姨娘們有來侍候她用午膳的規矩,不過現下太早了些吧?她被汪氏攪得腦中亦有些混沌,擺手便讓安宜下去傳話,說今兒三位姨娘均不必過來。
清早大爺便說了,今兒不回府用膳。
主臥外,宋媽媽躊躇猶豫著站在簾外,不知是否能進屋求見。聽人傳言,奶奶好似心情不太好,方才又被親家太太同吉媽媽撞見了自己處罰婢女的場景,主子會責怪自己辦事不周嗎?
“媽媽,您是來見?”
安宜想起之前主子曾說過,待等親家太太走了再讓宋媽媽過來回話,便低道“您先等等,我替你進去傳個話。”
“哎,安宜姑娘,奶奶氣色怎麼樣?”宋媽媽對這位主母是存著畏懼的。
安宜反搭了搭對方胳膊,和煦笑了道“奶奶是明理的人,不會亂處置人的。”
宋媽媽是擔心自個毛躁進屋,反受處置吧?
景晨聽了安宜回稟,強提了精神便讓她請進屋來。宋媽媽福身行禮後就忙上前做稟“回奶奶話,她二人之所以吵起來,是因為碧好偷拿了碧嬋的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