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在君家?”
與楚景漣間再如何,終究算是故人。
可她的發問,讓大爺以為對方是生了誤會,就忙解釋道“她是還在。府裡……不能沒有大奶奶。”說著,手便朝景晨擱在案邊上的纖手握去,“你的身份,我替你留著。晨兒。跟我回家吧……”
他這話說得是深情外露,然景晨卻徑直抽回了自己的手。
掌心一空,大爺望著她,“晨兒?”
“我不可能回去的,君家的大少奶奶是楚景漣,不是我!”正對著男子雙眸,聲音緩慢堅決。
大爺首次覺得百聽不膩的聲音。此時格外的刺耳。
“我知道過去是委屈了你,可我亦是不知情的。”大爺自己還委屈被戲弄了呢,若非待她上心,換做旁家,必然是要興師問罪的,哪裡來這樣好的語氣?
可是責怪的話,除了方才盛怒之下脫口而出,此時竟開不了口。
他尋找了幾個月。不就是想找她回去嗎?
然大爺亦看得出,這個弱質纖纖的女子,骨子裡很是倔強。
“親事是楚君兩府聯姻而定。這個代嫁的計策,亦是楚家母女所設,我自始至終,不過是顆棋子而已。君少爺莫要認錯了該問罪的人,亦彆弄混了身份關係,我自知卑微,入住不了你等高門大院。
如今,您既然在場,我亦將這話給說明,省得今後生出不必要的麻煩。君家的大奶奶。不是我景晨,我雖一時為人替身,可讓我替他人活一輩子,亦是不可能的!
再者,您亦彆將事態想得那樣嚴重。身為大丈夫,我明曉你被人欺騙後的憤怒。你我相處的那短短數月,沒大家所想那般情深難舍。我雖是離開,亦永不會與人提在君家有過生活,亦不會散布你府上的半句謠言。”
“這就是你要說的?”
大爺難以置信的望著她,在今日之前,他覺得想象不出那般溫柔體貼的妻子,能如此鎮定的說出這些無情冷漠的言語。
她怎麼可以說的這樣輕描淡寫?
濃眉鎖起,修長而有力的手指亦慢慢攏起,大爺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最後不怒反笑“你是鐵了心,不肯與我回家?”
“君少爺錯了,此處才是小女子的家,亦是唯一的家。”
“你不肯認我這個丈夫,不肯承認過去的感情,亦將君府當成是家。這些想法,你是不是早就有了的,在和我一塊兒的時候,就有了的?”
景晨沒有解釋,亦等於不曾否認。
大爺就突然“嗬嗬”冷笑了幾分,“怪不得你總是那般冰冷。”
他收回手,目光打量著這間屋子,橫梁破舊,這屋裡更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擺件。
可她,寧願留在這,而不是和自己離開。
他自問不曾虧待過她,而這場婚姻裡,是她欺瞞自己在先,如今這般好言好語的勸她回去,居然還不願意?
頗有幾分不識好歹。
但是,能怎麼辦?
她把話說的這樣開,以個身份否定了過去種種。
發怒嗎?對她有效麼?
“晨兒……”大爺喊了聲,突然覺得喉嚨內滿是酸楚,忍不住就彆過了頭,還有什麼好說的?
可是,放手?
他如何能甘心?
自那日拜堂成親,自見到她接受她,就真的想做對普通夫妻,好好的經營個家庭過日子。他在努力,可當他回到府裡,伊人卻不見蹤跡,好不容易尋到她,卻是不肯認她。
怎麼能這樣?
他又做錯了些什麼?
該翻臉、該發怒的是他,怎麼此刻卻覺得是自己對不起她,做錯了事呢?
這樣的感覺,真是怪異。
“夜深露重,君少爺早些離開吧。”
驅他離開?
可真是不留絲毫情麵啊。
景晨話畢,見對方男子隻皺眉深思,人卻紋絲不動。
她想,該說的都說完了,還有什麼好談的?
於是,起身,欲走。
腳步沒下幾步,整個身子卻被人自後抱在懷裡,她顯然是嚇了一跳,亦生出幾分惱意。
雖說這種姿勢,過去在君家很是尋常,便是再親密的動作亦曾有過,可如今自己不是她的妻子。
兩隻胳膊動了動。景晨才要叫他放開,便聽得他滿是不舍的聲音響在她耳旁,“晨兒,跟我回家吧。好麼?”
明明,他知道她的名字並不久;明明,他亦是今日才喊她,可卻無比的順口。
而景晨,似乎亦是此刻才反應過來。大爺從見到她到現在,喚的都是“晨兒”,而非過去讓她排斥的“漣兒”。
不知怎的。她的心跳得格外的快,想起過去在君府裡的點滴,掙紮的動作亦靜了下來。
其實,他待她,確實是不錯。
大爺見狀,心裡一喜,以為她是回心轉意了,摟著她的力道更緊了些。喃喃道“晨兒,這種生活不適合你,你該在這般流落在外。你想做生意。回去儘管放手的做,你認的妹妹,亦是我君家的小姐,往後我和你一起照顧她,可好?
我待你怎樣,你心裡也該明白的。我知早前祖母疑心你身份,所以逼得你不得不離開,可當時我不在家,如今有我,你怕什麼?我明白。你有你的驕傲、有你的堅持,往後不必忍著掩著,該怎樣就怎樣,好不好?”
他的聲音循循善誘,在寂靜的屋子裡響起,竟讓人緩緩覺得安靜。
兩人緊緊的貼著。靜止著似乎隻有他的訴語,直到溫熱的唇將貼上她的耳朵,景晨這才回了神,忙轉身推開他。
這是再做什麼?
不是君家的少奶奶,不是他君子浠的妻子,她不需要接受他的觸碰以及所有親熱的舉止。
大爺本說著說著就沒留意,措不及防的被推開,身子連後退了好幾步,更是撞到了身後的椅子。
穩住身,盯著她,“晨兒,你還想怎樣?”
什麼都依了她,到底要如何?
“我沒想怎樣,我說過我不會回平城。”
大爺就追問“難道過去你我的相處,你就沒有絲毫不舍的?難道,我這個丈夫,對你來說真的隻是形同虛設?我不相信你對我沒有感情,你若有什麼要求,我都滿足你,這還不成?”
原是深情滿滿的話,偏是本養尊處優、無人違逆的少爺這個晚上受挫太多,最後的那句話,透出了幾分不耐。
景晨聽得清明,淡笑了冷漠道“我沒有任何要求。”
前進一步,大爺卻沒直接就衝到她跟前,隻是緊緊的盯著他。
很顯然,他還是不想就此離開。
望著望著,他突然自嘲了起來,喃喃道“原來你竟這般倔強,直到現在,才看到你最真的一麵嗎?”
這話,景晨不置可否,並沒有回應。
她似乎亦明白他不會輕易離開。
方才的那席話,若說聽後沒感覺,怎麼可能?其實,便是他不辭辛苦的尋她到這,更有耐心的是留在這等了這麼久,獨這份表現,自不難看出他的真心。
景晨並非是個不講道理的人,換位思考,能做到他這般,是已屬難得。
“聽說,君家至今,還不曾出現休妻的例子……”
聽到這話,大爺就明白了。
她在意的,是名分!
且非常的看重。
族譜上,自己的妻子是楚家的大姑娘楚景漣,而便是他有心要休妻,家裡長輩亦不可能的。畢竟嗎,生意人家,最重名譽。
若是這般,她回到平城,自己雖能保證和過去一般,以妻子之禮待她,可怎樣,她的姓名,都不會出現在他的家譜上。
而她這般高傲,寧願自食其力,又怎麼會甘願回去做替身?
她要行走在外,旁人眼裡,她依舊是楚景漣。
所以,不是因為她真的對自己無情,而是覺得這份感情,還沒強烈到可以不計較這些的地步。
大爺心裡,憂喜參半。
“你不肯跟我回去,是因為這個?”
景晨眨了眨眼,“是個緣故,不過也不全是。”說著她似乎有些得意的看了眼屋內,亦望了眼緊閉著的屋門,“我如今,過的很好,並不想改變什麼。”
“你是個女子!”
“我知。”
女子如何?
前世深宮內,多少妃嬪是有丈夫等同無丈夫的?
她們依舊過得很好。
何況,景晨不確定自己的感覺,總覺得道不清。若說君家的大爺吧,是曾作為她丈夫段時日,可亦談不上郎情妾意難舍難分的地步。不說對方,就說自己,終日想著應付家裡長輩和學習生意上的事,亦得打發應酬著楚太太汪氏,何況早就知曉終有離彆日,對他難道就會當真無所保留?
她從不是個信人百分百的女子,更不會將所有寄托在一個陌生男子身上。
或許,這場鬨劇裡,他沒錯,可自己是該為這件事負責的人嗎?
回去,必然是是非不斷,景晨很滿足如今的生活。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