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掠地!
迪誠燁紅著眼睛沉默地杵在那裡,許晉城無奈地“哐當”把門閉上,心裡的煩躁有增無減,他沒精力沒興趣去追究什麼對錯,不過真想撬開這個家夥腦袋看看,到底還可以執著成什麼樣子,究竟有什麼可執著的,天涯何處無芳草,何況他這條半根已經入土的老朽木,今兒照鏡子的時候許晉城可是被自己的模樣嚇了一跳,這個年紀的人一旦急速瘦削下來,見老得嚇人,這幅皮囊,還有什麼看頭。
許晉城這些日子,看淡了很多事情,生死也罷,感情也罷,不過爾爾。都說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彆重逢,那每一次彆離,豈不都是滄海桑田,時過境遷,把執著的人和不執著的人,都熬成了傻逼。許晉城現在自然不願意成為旁人的包袱,更加不願意旁人成為他的負擔,人生不過百年,眼看都要過了大半,他是打定主意要瀟灑走一回了,突然冒出這麼個絆腳石,實在是有點膈應。
許晉城當著迪誠燁的麵將門甩上之後,將自己的零散東西簡單收拾了,想了想,還是生出了彆的忌憚,他怕晉池要是發起瘋來,說不定要到找上門來,那可比迪某人難纏多了,想想就煩。所以許晉城還是去打開了門。
開門後隻見某人垂著腦袋蹲在門口一側,腦袋耷拉著,長胳膊也擱在膝蓋上向前耷拉著,後腦瓢子上支楞著幾撮亂糟糟的頭發,還真是有點喪家之犬的可憐德性,許晉城心裡暗諷,這是蹲在門口喪氣誰呢。他抬腳踹了踹迪誠燁大腿,迪誠燁跟觸電似的立馬彈跳起來,還快速用手背兒抹了一把眼睛,然後緊緊抿著嘴巴盯著許晉城。
許晉城看他那樣,連眉頭都懶得皺,直接在紙上寫道“現在我需要一輛車,還有些日常用品,這邊你熟?”
迪誠燁連脖子帶頭使勁兒點著,都要上下抖動成了千年鱉精的德性,許晉城無視,繼續寫道“跟我一起去置辦。”停頓了一下,又加上一句“你要是不死心,幫我弄完就打一炮,當你報酬,然後該滾哪兒哪兒,以後不用再見了。”許晉城寫完,心裡暗罵,怎麼跟迪誠燁溝通真他媽的累,連寫字都這麼費勁,怎麼忘了用手機打字來著。
迪誠燁看完愣住,眼睛更紅,張了張嘴巴,再緊緊閉上,什麼都沒講出來,還是那副使勁兒抿著嘴巴的緊繃模樣。他跟在許晉城身後直到前台去退房,退房的時候許晉城剛掏出本子要寫點什麼遞給前台看,迪誠燁快速向前走了一步,拿過許晉城的證件跟服務生交涉起來。很快辦完,許晉城正想邁開大步向門外走去,突然就被人攥住了手,迪誠燁使勁攥著許晉城,許晉城回頭瞪他,他也不知聲,簡直比許晉城更像合格的啞巴。
迪誠燁此刻將平等精神發揮得淋漓儘致,也不著急解釋什麼了,反正許晉城說不了話,他也應情應景地保持沉默。
迪誠燁把人塞進車裡後,盯著許晉城看了半晌,鼻子仍舊發酸,眼眶仍舊發脹。他心裡一狠,將許晉城用來寫字的本子和手機都收了,說道“你打的什麼主意我大體能猜到,反正我現在解釋什麼都沒用,你已經不打算相信我了,我以前好不容易把你焐熱了一丁點,這段時間你估計已經又把我打回十八層地獄了。不過你自己過來,要是不想立刻被人抓住弄回去,最好跟我走一段,這段時間我照顧你。”迪誠燁說著,聲音低了下去,明顯哽咽道“都瘦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就知道跟我嗆硬氣話,你看你怎麼能瘦成這樣……遭了多大的罪……”
許晉城瞪他,迪誠燁惡狠狠地睜著眼睛回瞪,隻是這氣勢被沒控製好而意外漲出眼眶的一行眼淚削減得七零八落,許晉城無語地看著他,迪誠燁有些尷尬地用手背使勁抹掉,抽了抽鼻子,提高嗓門喊道“看什麼!老子心疼!曹他王八祖宗,誰再敢攔我,我操他祖宗八代……你笑什麼!把自己折騰成這鬼樣,好意思笑!媽的,心疼死!”
印象中一直遊刃有餘的迪誠燁迪導連連像個中二少年似的大爆粗口,許晉城覺得挺違和的,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輕輕搖搖頭,要是嘴皮子還是靈活的時候,他肯定忍不住要勸解勸解,至於嗎?又不是多麼深厚的關係,叫人瞧著笑話。不過反正過了明日就是路人甲,許晉城不準備計較了。
迪誠燁一看許晉城什麼都沒帶的架勢,又添上一句道“反正你現在也沒法說出什麼話拒絕我,我就當默認我的安排了,咱先找個安穩地方,你好好休息幾天,然後我跟你一起往北邊走,一邊走一邊看風景,我什麼都不打算做了,這段時間隻陪你。”
許晉城連頭都沒轉,連個眼神都沒給迪誠燁,很明顯的是無視這些話了,反正已經是啞巴,他不介意自己再成為聾子。許晉城想著,自己兜裡還有幾片安定片,他旁的沒帶,可怕失眠休息不好,還是帶了幾片安眠的藥物,等著找個時機給迪誠燁吃了,世界就安靜了,到時候他該怎麼走就怎麼走,美國待不了,大不了就去歐洲,澳洲也行,世界那麼大,難不成還容不下他的自由?
許晉城現在這麼想的,之後也確實是這樣乾了,當然這是後話,此時他麵對迪誠燁,心如死水無波無瀾,迪誠燁沉默了好一會,突然又聽見他冒出一句話,壓低著聲音,像是拚命在壓抑瀕臨崩潰的情緒似的,說著“心疼死……”
許晉城再次啞然失笑,覺得迪誠燁也是當影帝的好苗子,這表情的拿捏,這語調的頓挫,當導演真是浪費了。也可惜他挑錯了觀眾,在許晉城眼中,看到的可不是有情郎君,他看到的,不過是個哭哭叫叫的跳梁小醜,滑稽得很。
迪誠燁開車倒是跟以前一樣,技法嫻熟,速度不慢卻穩穩當當,許晉城沒多久就困乏了,他鬆下身體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休息起來,迷迷糊糊之間想著,就把藥片碾碎成粉末,混到沙拉醬之類醬料裡,給這貨吃了,然後甩掉。這貨跟在身邊,煩死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