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揮椎師博浪 毀炮挫哥舒_碧血劍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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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揮椎師博浪 毀炮挫哥舒(1 / 2)

碧血劍!

隻聽得安大人賊忒嘻嘻的笑道“我找得你好苦,舍得燒你嗎?咱們來敘敘舊情吧!”

說著發足踢門,隻兩腳,門閂喀喇一聲斷了。袁承誌聽踢門之聲,知他武功頗為了得。黑暗

中刀光閃動,安大娘一刀直劈出來。安大人笑道“好啊,謀殺親夫!”怕屋內另有彆人,

不敢竄進,站在門外空手和安大娘廝鬥。袁承誌慢慢爬近,睜大眼睛觀戰。那安大人武功果

然不凡,在黑暗中聽著刀風閃躲進招,口中卻是不斷風言風語的調笑。安大娘卻十分憤怒,

邊打邊罵。鬥了一陣,安大人突然伸手在她身上摸了一把。安大娘更怒,揮刀當頭疾砍,安

大人正是要誘她這一招,偏身搶進一步,扭住了她手腕,用力一擰,安大娘單刀落地。安大

人將她雙手捏住,右腿架在她雙腿膝上,安大娘登時動彈不得。袁承誌心想“聽這姓安的

口氣,一時不致傷害於她,我且多探聽一會,再出手相救。”乘那安大人哈哈狂笑、安大娘

破口大罵之際,身子一縮,從門角邊鑽了進去,輕輕摸到牆壁,施展“壁虎遊牆功”直上,

攀在梁上。

隻聽安大人叫道“胡老三,進去點火!”胡老三在門外亮了火折子,拔刀護身,先把

火折往門裡一探,又俯身撿了塊石子投進屋裡,過了一會見無動靜,才入內在桌上找到燭

台,點亮蠟燭。安大人將安大娘抱進屋去,使個眼色,胡老三從身邊拿出繩索,將安大娘手

腳都縛住了。安大人笑道“你說再也不要見我,這可不見了麼?瞧瞧我,白頭發多了幾根

吧?”安大娘閉目不答。

袁承誌從梁上望下來,安大人的麵貌看得更清楚了,見他雖然已過中年,但麵目仍很英

俊,想來年輕時必是個美貌少年,與安大娘倒是一對璧人。

安大人伸手摸摸安大娘的臉,笑道“好啊,十多年不見,臉蛋兒倒還是雪白粉嫩。”

側頭對胡三道“出去!”胡老三笑著答應,出去時帶上了門。

兩人相對默然。過了一會,安大人歎氣道“小慧呢?我這些年來天天想念她。”安大

娘仍是不理。安大人道“你我少年夫妻,大家火氣大,一時反目,分彆了這許多年,現今

總該和好如初了。”過了一會,又道“你瞧我十多年來,並沒另娶,何曾有一時一刻忘記

你?難道你連一點夫妻之情也沒有麼?”安大娘厲聲道“我爹爹和哥哥是怎麼死的,你忘

記了嗎?”安大人歎道“我嶽父和大舅子是錦衣衛害死的,那不錯。可是也不能一竹篙打

儘一船人,錦衣衛中有好人也有壞人。我為皇上出力,這也是光宗耀祖的體麵事……”話沒

說完,安大娘已“呸,呸,呸”的不住往地下唾吐。隔了一會,安大人換了話題“我思念

小慧,叫人來接她。乾麼你東躲西逃,始終不讓她跟我見麵?”安大娘道“我跟她說,她

的好爸爸早就死啦!她爸爸多有本事,多有誌氣,就可惜壽命短些!”語氣中充滿了怨憤。

安大人道“你何苦騙她?又何苦咒我?”安大娘道“她爸爸從前倒真是個有誌氣的好

人,我家裡的人不許我嫁他,我偷偷跟著他走了,哪知道……”說到這裡,聲音哽咽起來,

跟著又恨恨的道“你害死了我的好丈夫,我恨不得殺了你。”安大人道“咦,這倒奇

了,我就是你的丈夫,怎說我害死了你丈夫?”安大娘道“我丈夫本來是個有血性的好男

子,不知怎的利祿熏心,妻子不要了,女兒也不要了。他隻想做大官,發大財……我從前的

好丈夫早死了,我再也見不到他啦!”袁承誌聽到這裡,不禁心下惻然。安大娘道“我丈

夫名叫安劍清,本是個江湖好漢,不是給你這錦衣衛長官安大人害死了麼?我丈夫有位恩師

楚大刀楚老拳師,是安大人貪圖利祿而害死他的。楚老拳師的夫人、女兒,都給這安大

死了……”安劍清怒喝“不許再說!”安大娘道“你這狼心狗肺的人,自己想想吧。”

安劍清道“官府要楚大刀去問話,又不一定難為他。他乾麼動刀殺我?他妻子女兒是自殺

的,又怪得了誰?”安大娘道“是啊,楚大刀瞎了眼哪,誰教他收了這樣一位好徒弟?這

徒弟又凍又餓快死啦,楚大刀教他武藝,養大他,又給他娶媳婦……”她越說越是怨毒。安

劍清猛力在桌上一拍,喝道“今天你我夫妻相見,是何等的歡喜之事,儘提那死人乾

麼?”安大娘叫道“你要殺便殺,我偏偏要提!”

袁承誌從兩人話中琢磨出來當時情形,安劍清是楚大刀一手扶養長大的,後來他貪圖富

貴,害死師父一家。安劍清在錦衣衛當差,而安大娘的父親兄長卻均為錦衣衛害死。安大娘

氣忿不過,終於跟丈夫決裂分手。從前胡老三來搶小慧,安大娘東奔西避,都是為了這心腸

狠毒的丈夫安劍清安大人了。袁承誌心想“想來當日害死他恩師一家之時,情形一定很

慘。這人死有餘辜。但不知安大娘對他是否尚有夫妻之情,倒不可魯莽了。”想再多聽一些

說話,以便決定是否該出手殺他,哪知兩人都住了口,默不出聲。

過了一會,遠處忽然隱隱有馬蹄之聲。安劍清拔出佩刀,低聲喝道“等人來時,你如

叫喊示警,我可顧不得夫妻之情!”安大娘哼了一聲,道“又想害人了。”

安劍清知道妻子脾氣,揮刀割下一塊布帳,塞在她口裡。這時馬蹄聲愈近,安劍清將安

大娘放在床上,垂下帳子,仗刀躲在門後。袁承誌知他是想偷施毒手,雖不知來者是誰,但

總是安大娘一麵的好人,在梁上抹了些灰塵,加點唾沫,捏成一個小小泥團子,對準燭火擲

去,嗤的一聲,燭火登時熄了。安劍清喃喃咒罵。袁承誌乘他去摸火折,輕輕溜下地來,繞

到屋外,見屋角邊一名錦衣衛執刀伏地,全神貫注的望著屋中動靜,便俟近他身邊,低聲

道“人來啦!”那錦衣衛也低聲道“嗯,快伏下。”袁承誌伸手點了他穴道,脫下他外

衣,罩在自己身上,再在他裡衣上扯下一塊布,蒙在麵上,撕開了兩個眼孔,然後抱了那

人,爬向門邊。

黑暗中蹄聲更響,五騎馬奔到屋前。乘者跳下馬來,輕拍三掌。安劍清在屋裡也回拍了

三掌,點亮燈火,縮在門後,隻聽門聲一響,一個人探進頭來。

他舉刀猛力砍下,一個人頭骨碌碌的滾在一邊,頸口鮮血直噴。在燭光下向人頭瞥了一

眼,不覺大驚,砍死的竟是自己一名夥伴。正要張口狂叫,門外竄進一個蒙臉怪客,伸指點

了他穴道,反手一掌,打在他頸後“大椎穴”上,那是人身手足三陽、督脈之會,哪裡還能

動彈?袁承誌順手接過他手中佩刀,輕輕放在地下,以防門外餘人聽見,縱到床前扶起安大

娘,扯斷綁在她手腳上的繩索,低聲叫道“安嬸嬸,我救你來啦!”安大娘見他穿著錦衣

衛服色,臉上又蒙了布,不覺疑慮不定,剛問得一聲“尊駕是誰?”外麵奔進五個人來,

當先一人與安大娘招呼了一聲,見到屋中情狀,愕然怔住。門外錦衣衛見進來人多,怕安劍

清一人有失,早有兩人搶進門來,舉刀欲砍,袁承誌出掌砍劈,兩名錦衣衛頸骨齊斷。門外

敵人陸續進來,袁承誌劈打抓拿,提起來一個個都擲了出去,有的剛奔進來就被一腿踢出,

片刻之間,打得十二名錦衣衛和內廷侍衛昏天黑地,飛也似的逃走了。袁承誌撕下布條,塞

入安劍清耳中,又從死人身上扯下兩件衣服,在他頭上包了幾層,教他聽不見半點聲息,瞧

不見一點光亮,然後扯去蒙在自己臉上蒙著的破布,向五人當中一人笑道“大哥,你好。

闖王好麼?”那人一呆,隨即哈哈大笑,拉著他手連連搖晃。原來這人正是李闖王手下大

將、袁承誌跟他結為兄弟的李岩。袁承誌無意中連救兩位故人,十分喜歡,轉頭對安大娘

道“安嬸嬸,你還記得我麼?”這時是崇順十六年六月,離袁承誌在安大娘家避難時已有

十年,他從一個小小孩童長大成人,安大娘哪裡還認得出?

袁承誌從內衣袋裡摸出當日安大娘所贈的金絲小鐲,說道“我天天帶在身邊。”安大

娘猛然想起,拉他湊近燭光一看,果見他左眉上淡淡的有個刀疤,又驚又喜,道“啊,孩

子,你長得這麼高啦,又學了這一身俊功夫。”袁承誌道“我在浙江見到小慧妹妹,她也

長高啦!”安大娘道“不知不覺,孩子們都大了,過得真快。”向躺在地下的丈夫瞧了一

眼,歎了口氣,喟然道“想不到還是你這孩子來救我。”李岩不知他們曾有一段故舊之

情,聽安大娘滿口叫他“孩子,孩子”的,隻道兩人是親戚,笑道“今日之事好險。我奉

闖王之命,到河北來約幾個人相見。錦衣衛的消息也真靈,不知怎樣竟會得到風聲,在這裡

埋伏。”袁承誌道“大哥,你的朋友快來了嗎?”

李岩尚未回答,遠處已聞蹄聲,笑道“這不是麼?”從人開門出去,不久迎了三個人

進來。這三人一個是劉芳亮,一個是田見秀,都是當年在聖峰嶂會上見過的。他二人已不識

袁承誌,袁承誌卻還記得他們相貌。另一個姓侯,卻曾在泰山大會中見過。三人與李岩招呼

後,那姓侯的向袁承誌恭敬行禮,說道“盟主,你好!”

李岩與安大娘都道“你們本來相識?”姓侯的道“袁盟主是七省總盟主,眾兄弟齊

奉號令。”李岩喜道“啊,我忙著在河南辦事,東路的訊息竟都隔絕了。原來出了這樣一

件大事,可喜可賀。”袁承誌道“這還是上個月的事,承好朋友們瞧得起,給了這樣一個

稱呼,其實兄弟哪裡擔當得起?”姓侯的道“盟主武功好,見識高,那是不必說了,單是

這份仁義,武林中哪一個不佩服?”

李岩喜道“那好極了。”當下傳達了闖王的號令。原來李自成在河南汝州大破兵部尚

書孫傳庭所統官兵十餘萬,進迫潼關,命李岩秘密前來河北,聯絡群豪響應。姓侯的道

“盟主你說怎麼辦?”袁承誌道“闖王義舉,天下豪傑自然聞風齊起。小弟立即發出訊

去。咱們七省好漢,轟轟烈烈的大乾一場!”六人談得慷慨激昂,眉飛色舞。李岩道“官

軍已極,義兵一到,那是摧枯拉朽,勢如破竹,隻是眼前卻有一個難題。”袁承誌道

“甚麼?”李岩道“剛才接到急報,說有十尊西洋的紅夷大炮,要運到潼關去給孫傳庭。

孫老兒大敗之餘,士無鬥誌,已然不足為患。隻不過紅夷大炮威力非同小可,一炮轟將出

來,立時殺傷數百人,倒是一件隱憂。”袁承誌道“這十尊大炮小弟在道上見過,確是神

態可畏,想來威力非常,難道不是運去山海關打滿清的麼?”李岩道“這些大炮萬裡迢迢

的運來,聽說本是要去山海關防備清兵的。但闖王節節得勝,朝廷便改變了主意,十尊大炮

已折而南下,首途赴潼關去了。”

袁承誌皺眉道“皇帝防範百姓,重於抵禦外敵。大哥,你說怎麼辦?”李岩道“大

炮一到潼關,咱們攻關之時,勢必以血肉之軀抵擋火炮利器,雖然不一定落敗,但損折必

多……”袁承誌道“因此咱們要先在半路上截他下來。”李岩拊掌大喜,說道“這可要

偏勞兄弟,立此大功。”袁承誌沉吟道“洋兵火器很是厲害,兄弟已見識了一些,要奪大

炮,須得另出計謀,能否成事,實在難說。不過這件事有關天下氣運,小弟必當儘力而為,

若能仰仗闖王神威,一舉成功,那是萬民之福。”

眾人又談了一會軍旅之事,袁承誌問起李岩的夫人。李岩道“她在河南,平時也常常

說起你。”安大娘插口道“李將軍的夫人真是女中英豪。喂,孩子,你有了意中人嗎?”

袁承誌想起青青,臉上一紅,微笑不答。安大娘歎道“似你這般的人才,不知誰家姑娘有

福氣,唉!”忽然想起了小慧“小慧跟他小時是患難舊侶。他如能做我女婿,小慧真是終

身有托。但她偏偏和那傻裡傻氣的崔希敏好,那也叫做各有各的緣法了。”劉、田、侯三人

聽他們談到私事,插不進口去,就站起來告辭。姓侯的侯飛文道“盟主,明兒一早,我帶

領手下兄弟前來聽令。”袁承誌道“好!”三人辭了出去。李岩與袁承誌剪燭長談天下大

勢,越說越是情投意合。袁承誌於國事興衰,世局變幻,所知甚是膚淺,聽著李岩的談論,

每一句話都令他有茅塞頓開之感。直到東方大白,金雞三唱,兩人興猶未已。回顧安大娘,

隻見她以手支頭,兀自瞧著躺在地下的丈夫默默出神。

李岩低聲叫道“安大娘!”安大娘抬起了頭。李岩道“這人怎麼處置?”安大娘心

亂如麻,搖頭不答。李岩知她難以決斷,也就不再理會,對袁承誌道“兄弟,你我就此彆

過。”袁承誌道“我送大哥一程。”

兩人和安大娘彆過,攜手出屋,並肩而行。李岩的從人遠遠跟隨在後。兩人一路說話,

走出了七八裡路。李岩道“送君千裡,終須一彆,兄弟,你回去吧。”袁承誌和他意氣相

投,戀戀不舍。李岩道“兄弟,闖王大事告成之後,我和你隱居山林,飲酒為樂,今後的

日子長著呢。”袁承誌喜道“若能如此,實慰生平之願。”當下二人灑淚而彆。袁承誌眼

望義兄上馬絕塵而去,這才回歸客店。隻見侯飛文已帶了數十名精壯漢子在店中等候,把大

廳和幾個院子都擠得滿滿的。青青、啞巴、洪勝海等人卻已不見。阿九和一眾從人見了這許

多粗豪大漢,竟然不動聲色,耽在房中,並不出來。袁承誌對侯飛文道“侯大哥,你帶領

幾位弟兄向南查探,看那隊西洋兵帶的大炮是向北來呢,還是折向南方。查明之後,請趕速

回報。”侯飛文聽了,挑了三名同伴,上馬出店而去。侯飛文剛走,沙天廣和程青竹兩人奔

進店來,見了袁承誌,喜道“啊,袁相公回來了。”袁承誌未及答話,又見青青、啞巴、

洪勝海闖進廳來。青青一頭秀發被風吹得散亂,臉頰暈紅,見了袁承誌,不由得喜上眉梢,

道“怎麼這時候才回來?”袁承誌才知大家不放心,分頭出去接應自己,當下說了昨晚之

事。青青低下了頭,一語不發。袁承誌見她神色不對,把她拉在一旁,輕聲道“是我教你

擔心了。”青青一扭身子,彆開了頭。袁承誌知她生氣,搭訕道“可惜你沒有見到我那位

李大哥。青弟,他也算是你哥哥啊。”青青雖是女子,但袁承誌叫順了口,一直仍叫她青

弟。青青道“哥哥沒良心,要哥哥來做甚麼?”袁承誌道“真是對不起,下次一定不再

讓你擔心啦。”青青道“下次自有彆人來給你擔心,要我擔心乾麼?”袁承誌奇道

“咦,誰啊?”青青一頓足,回到自己房裡去了。等到中午,不見她出來吃飯,袁承誌叫店

夥把飯菜送到她房裡去,心想不知為甚麼生這麼大的氣,等吃過飯後,再去賠罪就是,適才

見她慌亂憂急之狀,此時回想,心下著實感動。哪知店夥把飯菜捧了回來,說道“姑娘不

在屋裡!”袁承誌一驚,忙撇下筷子,奔到青青房裡,隻見人固不在,連兵刃衣囊也都帶走

了。他心中著急,尋思“這一負氣而去,卻到哪裡去了?她常常惹事闖禍,好教人放心不

下。隻是現下大事在身,不能親自去尋。”於是派洪勝海出去探訪,吩咐若是見到了,好歹

要勸姑娘回來。

等到傍晚,侯飛文騎著快馬回來了,一進門就道“洋兵隊伍果然折而向南,咱們快

追。”袁承誌當即站起,命啞巴在店中留守鐵箱,自己率領程、沙、胡、鐵四人以及侯飛文

等河北群豪,連夜從來路趕去,估量巨炮移動緩慢,必可追上。到第三日清晨,袁承誌等穿

過一個小鎮,隻見十尊大炮排在一家酒樓之外,每尊炮旁有六名洋兵執槍守衛。眾人大喜,

相視而笑。鐵羅漢叫道“肚子餓啦,肚子餓啦!”袁承誌道“好,我們再去會會那兩個

洋官。”

眾人直上酒樓,鐵羅漢走在頭裡,一上樓就驚叫一聲。隻見幾名洋兵手持洋槍,對準了

青青,手指扳住槍機。一旁坐著那兩個西洋軍官彼得、雷蒙和那西洋女子若克琳。雷蒙見眾

人上來,嘰咦咕嚕的叫了幾聲,又有幾名洋兵舉起了槍對著他們,大聲呼喝。

袁承誌急中生智,提起一張桌子,猛向眾洋兵擲去,跟著飛身而前,在青青肩頭一按,

兩人蹲低身子,一陣煙霧過去,眾槍齊發,鉛子都打在桌麵上。

袁承誌怕火器厲害,叫道“大家下樓。”拉著青青,與眾人都從窗口跳下樓去。雷蒙

大怒,掏出短槍向下轟擊。鐵羅漢“哎喲”一聲,屁股上給槍彈打中,摔倒在地。沙天廣連

忙扶起。各人上馬向南奔馳。那時西洋火器使用不便,放了一槍,須得再上火藥鉛子,眾洋

兵一槍不中,再上火藥追擊時,眾人早去得遠了。袁承誌和青青同乘一騎,一麵奔馳,一麵

問道“乾麼跟洋兵吵了起來?”青青道“誰知道啊?”袁承誌見她神色忸怩,料知彆有

隱情,微微一笑,也就不問了。這三日來日夜記掛,此刻重逢,心中歡喜無限。

馳出二十餘裡,到了一處市鎮,眾人下馬打尖。胡桂南用小刀把鐵羅漢肉裡的鉛子剜了

出來。鐵羅漢痛得亂叫亂罵。青青把袁承誌拉到西首一張桌旁坐了,低聲道“誰叫她打扮

得妖裡妖氣的,手臂也露了出來,真不怕醜!”袁承誌摸不著頭腦,問道“誰啊?”青青

道“那個西洋國女人。”袁承誌道“這又礙你事了?”青青笑道“我看不慣,用兩枚

銅錢把她的耳環打爛了。”袁承誌不覺好笑,道“唉,你真是胡鬨,後來怎樣?”青青笑

道“那個比劍輸了給我的洋官就叫洋兵用槍對著我。我不懂他話,料想又要和我比劍呢,

心想比就比吧,難道還怕了你?正在這時候,你們就來啦!”袁承誌道“你又為甚麼獨自

走了?”

青青本來言笑晏晏,一聽這話,俏臉一沉,說道“哼,你還要問我呢,自己做的事不

知道?”袁承誌道“真的不知道啊,到底甚麼事得罪你了?”青青彆開頭不理。袁承誌知

她脾氣,倘若繼續追問,她總不肯答,不如裝作毫不在乎,她忍不住了,反會自己說出來,

於是換了話題,說道“洋兵火器厲害,你看用甚麼法子,才能搶劫他們的大炮到手?”青

青嗔道“誰跟你說這個。”袁承誌道“好,我跟沙天廣他們商量去。”站起身要走,青

青一把抓住他的衣角,道“不許你走,話沒說完呢。”

袁承誌笑笑,又坐了下來。隔了良久,青青道“你那小慧妹妹呢?”袁承誌道“那

天分手後還沒見過,不知道她在哪裡?”青青道“你跟她媽說了一夜話,舍不得分開,定

是不住口的講她了。”袁承誌恍然大悟,原來她生氣為的是這個,於是誠誠懇懇的道“青

弟,我對你的心,難道你還不明白嗎?”青青雙頰暈紅,轉過了頭。

袁承誌又道“我以後永遠不會離開你的,你放心好啦!”青青低聲道“怎麼你……

跟你那小慧妹妹……又這樣好?”袁承誌道“我幼小之時,她媽媽待我很好,就當我是她

兒子一般,我自然感激。再說,你不見她跟我那個師侄很要好麼?”青青嘴一扁,道“你

說那個姓崔的小子?他又傻又沒本事,生得又難看,她為甚麼喜歡?”袁承誌笑道“青菜

蘿卜,各人所愛。我這姓袁的小子又傻又沒本事,生得又難看,你怎麼卻喜歡我呢?”青青

嗤的一聲笑,啐道“呸,不害臊,誰喜歡你呀?”經過這一場小小風波,兩人言歸於好,

情意卻又深了一層。袁承誌道“吃飯去吧!”青青道“我還問你一句話,你說阿九那小

姑娘美不美?”袁承誌道“她美不美,跟我有甚麼相乾?這人行蹤詭秘,咱們倒要小心

著。”青青點點頭。兩人重又到眾人的桌邊入座,和沙天廣、程青竹等商議如何劫奪大炮。

胡桂南道“今晚讓小弟去探探,乘機偷幾支槍來。今天拿幾支,明天拿幾支,慢慢的把洋

槍偷完,就不怕他們了。”袁承誌道“此計大妙,我跟你同去瞧瞧。”沙天廣道“盟主

何必親自出馬?待小弟去好了。”

袁承誌道“我想瞧明白火器的用法,火槍偷到手,就可用洋槍來打洋兵。”眾人點頭

稱是。青青笑道“他還想偷瞧一下那個西洋美人兒。”眾人哈哈大笑。

當日下午,袁承誌與胡桂南乘馬折回,遠遠跟著洋兵大隊,眼見他們在客店中投宿,候

到三更時分,越牆進了客店。一下屋,就聽得兵刃撞擊之聲,鏘鏘不絕,從一間房中傳出

來。兩人伏在窗外,從窗縫中向內張望,隻見那兩個西洋軍官各挺長劍,正在激鬥。袁承誌

萬想不到這兩人竟會同室操戈,甚覺奇怪,當下靜伏觀戰。看了數十招,見雷蒙攻勢淩厲,

劍法鋒銳,彼得卻冷靜異常,雖然一味招架退守,但隻要一出手還擊,那便招招狠辣。袁承

誌知道時間一久,那年長軍官定將落敗。果然鬥到分際,彼得回劍向左擊刺,乘對方劍身晃

動,突然反劍直刺。雷蒙忙收劍回擋,劍身歪了。彼得自下向上猛力一撩,雷蒙長劍登時脫

手。彼得搶上踏住敵劍,手中劍尖指著對方胸膛,嘰嘰咕咕的說了幾句話。雷蒙氣得身子發

顫,喃喃咒罵。彼得把地下長劍拾起,放在桌上,轉身開門出去。雷蒙提劍在室中橫砍直

劈,不住的罵人,忽然停手,臉有喜色,開門出去拿了一柄鐵鏟,在地下挖掘起來。袁承誌

和胡桂南本想離開,這時倒想看個究竟,看他要埋藏甚麼東西,隻見他掘了好一陣,挖了個

徑長兩尺的洞穴,挖出來的泥土都擲到了床下,挖了兩尺來深時,就住手不挖了,撕下一塊

被單,罩在洞上,先在四周用泥土按實,然後在被單上鋪了薄薄一層泥土。他冷笑幾聲,開

門出室。袁承誌和胡桂南心中老大納悶,不知他在使甚麼西洋妖法。過了一會,雷蒙又進室

來,彼得跟在後麵。隻見雷蒙聲色俱厲的說話,彼得卻隻是搖頭。突然間啪的一聲,雷蒙伸

手打了他一記耳光。彼得大怒,拔劍出鞘,兩人又鬥了起來。雷蒙不住移動腳步,慢慢把彼

得引向坑邊。

袁承誌這才恍然,原來此人明打不贏,便暗設陷阱,他既如此處心積慮,那是非殺對方

不可了。袁承誌對這兩人本無好惡,但見雷蒙使奸,不覺激動了俠義之心。隻見雷蒙數劍直

刺,都被彼得架住。彼得反攻一劍,雷蒙退了兩步。彼得右腳搶進,已踏在陷阱之上,

“啊”的一聲大叫,向前摔跌。雷蒙回劍直刺他背心,眼見這一劍要從後背直通到前心,袁

承誌早已有備,急推窗格,飛身躍進,金蛇劍遞出,劍頭蛇舌鉤住雷蒙的劍身向後一拉。彼

得得脫大難,立即躍起,右腳卻已扭脫了臼。雷蒙功敗垂成,又驚又怒,挺劍向袁承誌刺

來。袁承誌一聲冷笑,金蛇寶劍左右晃動,隻聽錚錚錚之聲不絕,雷蒙的劍身被金蛇劍半寸

半寸的削下,片刻之間,已削剩短短一截。雷蒙正自發呆,袁承誌搶上去拿住他手腕,一把

提起,頭下腳上,擲入了他自己所掘的陷坑之中,哈哈大笑,躍出窗去。胡桂南從後跟來,

笑道“袁相公,你瞧。”雙手提起,拿著三把短槍。袁承誌奇道“哪裡來的?”胡桂南

向窗裡指指。原來袁承誌出手救人之時,胡桂南跟著進來,忙亂之中,乘時將兩個西洋軍官

的三把短槍都偷了來。袁承誌笑道“真不愧聖手神偷之名。”兩人趕回和眾人相會。青青

拿著一把短槍玩弄,無意中在槍扣上一扳,隻聽得轟的一聲,煙霧彌漫。沙天廣坐在她的對

麵,幸而身手敏捷,急忙縮頭,一頂頭巾打了下來,炙得滿臉都是火藥灰。青青大驚失色,

連連道歉。沙天廣伸了伸舌頭,說道“好厲害!”

眾人把另外兩把短槍拿來細看,見槍膛中裝著火藥鉛丸。程青竹道“火藥本是中國物

事。咱們用來打獵做鞭炮,西洋人學到之後卻拿來殺人。這隊洋兵有一百多人,一百多支槍

放將起來,可不是玩的。”各人均覺火器厲害,不能以武功與之對敵,一時默然無語,沉思

對策。

胡桂南道“袁相公,我有個上不得台盤的詭計,不知行不行?”鐵羅漢笑道“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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