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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青衿心上意 彩筆畫中人(1 / 2)

碧血劍!

袁承誌從鐵箱中取出許多珍寶,包了一大包,要羅立如捧在手裡。三人來到宮門。袁承

誌將暗語一說,守門的禁軍早得到曹太監囑咐,當即分人引了進去。來到一座殿前,禁軍退

出,另有小太監接引入內,一路連換了三名太監。袁承誌默記道路,心想這曹太監也真工於

心計,生怕密謀敗露,連帶路人也不斷掉換。最後沿著禦花園右側小路,彎彎曲曲走了一

陣,來到一座小屋子前。小太監請三人入內,端上清茶點心。等了一個多時辰,曹太監始終

不來,三人也不談話,坐著枯候。直到午間,才進來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太監,向袁承誌問了

幾句暗語。袁承誌照著洪勝海所言答了,那太監點頭而出。又過了好一會,那太監引了一名

肥肥白白的中年太監入來。袁承誌見他身穿錦繡,氣派極大,心想這多半是宮中除了皇帝之

外、第一有權有勢的司禮太監曹化淳了,果然那先前進來的太監說道“這位是曹公公。”

袁承誌和羅立如、焦宛兒三人跪下磕頭。曹化淳笑道“彆多禮啦,請坐,睿王爺安好?”

袁承誌道“王爺福體安好。王爺命小人問公公好。”曹化淳嗬嗬笑道“我這幾根老骨

頭,卻也多承王爺惦記。洪老哥遠道而來,不知王爺有甚麼囑咐。”袁承誌道“王爺要請

問公公,大事籌劃得怎樣了?”

曹化淳歎道“我們皇上的性子,真是固執得要命。我進言了好幾次,皇上總說借兵滅

寇,後患太多,隻求兩國罷兵,等大明滅了流寇,重重酬謝睿王爺。”

袁承誌不知多爾袞與曹化淳有何密謀。洪勝海在多爾袞屬下地位甚低,不能預聞機密,

隻不過是傳遞消息的信使而已。洪勝海不知,袁承誌自然也不知了。這時聽了曹化淳之言,

不由得心裡怦怦亂跳,耳中隻是響著“借兵滅寇”四字,心想“皇帝不肯借兵,滿洲人卻

心急要借,顯是不懷好意了。”他雖鎮靜,但這個大消息突如其來,不免臉有異狀。曹化淳

會錯了意,還道他因此事不成,心下不滿,忙道“兄弟,你彆急,一計不成,另有一計

呀!”袁承誌道“是,是。曹公公足智多謀,我們王爺讚不絕口,常說有曹公公在宮中主

持,何愁大事不成。”曹化淳笑而不言。袁承誌道“王爺有幾件薄禮,命小人帶來,請公

公笑納。”說著向羅立如一指。焦宛兒接下他背著的包裹,放在桌上,解了開來。包裹一解

開,登時珠光寶氣,滿室生輝。曹化淳久在大內,珍異寶物不知見過多少,尋常珠寶還真不

在他眼裡,但這陣寶氣迥然有異,走近一看,不覺驚得呆了。原來包袱中珍寶無數,單是一

串一百顆大珠串成的朝珠,顆顆精圓,便已世所罕見。另有一對翡翠獅子,前腳盤弄著一個

火紅的紅寶石圓球,這般晶瑩碧綠的成塊大的翡翠固然從未見過,而紅寶石之瑰麗燦爛,更

是難得。曹化淳看一件,讚一件,轉身對袁承誌道“王爺怎麼賞了我這許多好東西?”袁

承誌要探聽他的圖謀,接口道“王爺也知皇上精明,借兵滅寇之事很不好辦,總是要仰仗

公公的大力。”曹化淳給他這樣一捧,十分得意,笑吟吟的一揮手,對羅立如和焦宛兒道

“你們到外麵去休息吧。”袁承誌向二人點點頭,便有小太監來陪了出去。曹化淳親自關上

了門,握住袁承誌的手,低聲道“你可知王爺出兵,有甚麼條款?”

袁承誌心想“那晚李岩大哥說到處事應變之道,曾說要騙出旁人的機密,須得先說些

機密給他聽。我信口胡謅些便了。”說道“公公是自己人,跟你說當然不妨,不過這事可

機密之至,除了王爺,連小人在內,也不過兩三個人知道。”曹化淳眼睛一亮。袁承誌挨近

身去說道“小人心想,王爺雖然瞧得起小人,但總是番邦外國,要是曹公公恩加栽培,使

個人得以光祖耀宗……”曹化淳心中了然,知他要討官職,嗬嗬笑道“洪老弟要功名富

貴,那包在老夫身上。”袁承誌心想“要裝假就假到底。”忙跪下去磕頭道謝。曹化淳笑

道“事成之後,委你一個副將如何?包你派在油水豐足的地方。”袁承誌滿臉喜色,忙又

道謝,道“公公大恩大德,小人甚麼事也不能再瞞公公。王爺的意思是……”左右一張,

悄聲道“公公可千萬不能泄露,否則小人性命難保。”曹化淳道“你放心,我怎會說出

去?”袁承誌低聲道“滿洲兵進關之後,闖賊是一定可以蕩平的。王爺的心意,是要朝廷

割讓北直隸和山東一帶的地方相謝。兩國以黃河為界,永為兄弟之邦。”

袁承誌信口胡謅。曹化淳卻毫不懷疑,一則有多爾袞親函及所約定的暗號,二則有如此

重禮,三來滿洲人居心叵測,他又豈有不知?他微微沉吟,點頭說道“眼前天下大亂,今

早傳來軍訊,潼關已給闖賊攻破,兵部尚書孫傳庭殉難。大明還有甚麼將軍能用?大清再不

出兵,眼見闖賊旦夕之間就兵臨城下。北京一破,甚麼都完蛋了。”

袁承誌聽說闖王已破潼關,殺了眼下惟一手握重兵的督師孫傳庭,不禁大喜,他怕流露

心中歡悅之情,忙低下了頭,眼望地下。曹化淳道“我今晚再向皇上進言,如他仍是固執

不化,咱們以國家社稷為重,隻好……”說到這裡,沉吟不語,皺起了眉頭,似乎心中有極

大疑難。袁承誌心中怦怦亂跳,反激一句“今上英明剛毅,公公可得一切小心。”曹化淳

道“哼,剛是剛了,毅就不見得。英明兩字,可差得太遠。大明江山亡在他手裡不打緊,

難道咱們也陪著他一起送死?”這幾句話可說得上“大逆不道”,若是泄漏出去,已是滅族

的罪名,他竟毫不顧忌的說了出來,可見對袁承誌全無忌憚之意。袁承誌道“不知公公有

何良策,好教小人放心。”曹化淳道“嗯,就算以黃河為界,也勝過整座江山都斷送在流

寇手裡。皇上不肯,難道……”說到這裡,突然住口,嗬嗬笑道“洪老弟,三日之內,必

有好音報給王爺。你在這裡等著吧。”雙掌一擊,進來幾名小太監,捧起袁承誌所贈的珠

寶,擁著曹化淳出去了。

過不多時,四名小太監領著袁承誌、焦宛兒、羅立如三人到左近屋中宿歇。晚間開上膳

食,甚是豐盛,用過飯後,天色已黑,小太監道了安,退出房去。

袁承誌低聲道“那曹太監正在籌劃一個大奸謀,事情非同小可,我要出去打探一

下。”焦宛兒道“我跟你同去。”袁承誌道“不,你跟羅大哥留在這裡,說不定那曹太

監不放心,又會差人來瞧。”羅立如道“我一個人留著好了,袁相公多一個幫手好些。”

袁承誌見焦宛兒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不便阻她意興,點了點頭,走到鄰室,雙手一伸,已

點了兩名小太監的啞穴。另外兩名太監從床上跳起,睜大了眼睛,不明所以。焦宛兒拔出蛾

眉鋼刺,指在兩人胸前,低聲喝道“出一句聲,教你們見魏忠賢去!”說著鋼刺微微前

伸,刺破兩人衣服,刺尖抵入了胸前肉裡。袁承誌暗笑,心想這當口她還說笑話。要知魏忠

賢是熹宗時的奸惡太監,敗壞天下,這時早已伏誅。他把兩名太監的衣服剝了下來,自己換

上了。焦宛兒吹滅蠟燭,摸索著也換上了太監服色。袁承誌把一名太監也點上了啞穴,左手

捏住另一人的脈門,拉出門來,喝道“領我們去曹公公那裡。”那太監半身酥麻,不敢多

說,便即領路,轉彎抹角的行了裡許,來到一座大樓之前。那小太監道“曹公公……

住……住在這裡。”袁承誌不等他說第二句話,手肘輕輕撞出,已閉住他胸口穴道,將他丟

在花木深處。兩人伏下身子,奔到樓邊。袁承誌正要拉著焦宛兒躍上,忽聽身後腳步聲響,

一人遠遠問道“曹公公在樓上麼?”袁承誌答道“我也剛來,是在樓上吧。”回頭看

時,見來者共有五人,前麵一人提著一盞紅紗燈,燈光掩映下見都是太監。那提燈的太監笑

罵“小猴兒崽子,說話就是怕擔乾係。”說著慢慢走近。袁承誌和焦宛兒低下了頭,不讓

他們看清楚麵貌。五名太監進門時,燈光射上門上明晃晃的朱漆,有如鏡子,照出了五人的

相貌。袁承誌吃了一驚,輕扯焦宛兒衣袖,等五人上了樓,低聲道“是太白三英!”焦宛

兒大驚,低聲道“殺我爸爸的奸賊?他們做了太監?”

袁承誌道“跟咱們一樣,喬裝改扮的,上去!”兩人緊跟在太白三英之後,一路上

樓,守衛的太監隻道他們是一路,也不查問。到得樓上,前麵兩名太監領著太白三英走進一

間房裡去了。袁承誌與焦宛兒不便再跟,候在門外,隱隱約約隻聽得那提燈的太監說道

“請在這裡……曹公公馬上……”其餘的話聽不清楚。兩名太監隨即退了出來,下樓去了。

袁承誌一拉焦宛兒的手,走進房去,隻見四壁圖書,原來是間書房。太白三英坐在一旁椅

子,見進來兩名太監,也不在意。袁承誌和焦宛兒徑自向前。焦宛兒冷笑道“史叔叔,黎

叔叔,我爹爹請三位去吃飯。”太白三英陡然見到焦宛兒,這一驚非同小可。黎剛立即跳了

起來,叫道“你……你爹爹不是死了麼?”焦宛兒道“不錯,他請三位叔叔去吃飯!”

史秉文眉頭一皺,擦的一聲,長刀出鞘。袁承誌一躍而出,雙手疾伸,一手一個,抓住史氏

兄弟的後領提了起來,同時左腳飛出。踢在黎剛後心胛骨下三寸“鳳尾穴”上。史秉光反手

一拳,袁承誌毫不理會,任他打在自己胸口,雙手輕輕一合,史氏兄弟兩頭相碰,都撞暈了

過去。焦宛兒還沒看清楚怎的,太白三英都已人事不知。她拔出蛾眉鋼刺,猛向史秉光胸口

戳去。袁承誌伸手拿住她的手腕,低聲道“有人。”

隻聽樓梯上腳步聲響,袁承誌提起史氏兄弟,放在書架之後,再轉身提了黎剛,和焦宛

兒都躲在書架背後,剛剛藏好,幾個人走進室來。一人說道“請各位在這裡等一下,曹公

公馬上就來。”一個嬌媚的女子聲音道“辛苦你啦!”袁承誌和焦宛兒聽出是五毒教主何

鐵手的聲音,雙手互相一捏。過了片刻,又進來幾人,與何鐵手等互道寒暄。袁承誌尋思

“衢州石梁派的溫氏四老也來了。原來宛兒昨晚瞧見的四個老頭子,竟便是他們,怪不得仙

都派抵擋不住。他們來乾甚麼?”眾人客套未畢,曹化淳和幾名武林好手已走進室來。隻聽

曹化淳給各人引見,竟有方岩的呂七先生在內。袁承誌心想“溫方施害死青弟的母親,給

我打中穴道,無人相救,多半已成廢人,溫氏的五行陣是施展不出了。但加上五毒教的高手

和其他人眾,我一人萬萬抵敵不過。”

隻聽曹化淳道“太白三英呢?”一名太監答道“史爺他們已來過啦,不知到哪裡去

了。”曹化淳派人出去找尋,幾批太監找了好久回來,都說不見三人影蹤。餘人悄悄議論,

顯然都不耐煩了。曹化淳道“咱們不等了,他們自己棄了立功良機,也怨不得旁人。”隻

聽眾人挪動椅子之聲,想是大家坐近了聽他說話。隻聽他道“闖賊攻破潼關,兵部尚書孫

傳庭殉難。”眾人噫哦連聲,甚是震動。曹化淳道“咱們如不快想法子,賊兵指日迫近京

師。要是皇上再不借兵滅寇,大明數百年的基業,都要斷送在他手裡。咱們以國家為重,隻

得另立明君,維持社稷。”

何鐵手道“那就立誠王爺了。”曹化淳道“不錯,今日要借重各位,為新君效勞。

一切大事,有兄弟承當。立了大功,卻是大家的。”見眾人並無異議,當下分派職司。隻聽

他說道“再過一個時辰,溫家四位老先生帶領得力弟兄,在皇上寢宮外四周埋伏,阻攔旁

人入內。何教主的手下伏在書房外麵,由誠王爺入內進諫。”

呂七先生道“周大將軍統率京營兵馬,他是忠於今上的吧?要不要先除了去,以免不

測?”曹化淳笑道“周大將軍跟傅尚書那兩個家夥,早給我略施小計除去了。何教主,你

說給他聽吧。”何鐵手笑道“曹公公要擁誠王登基,早知周大將軍跟傅尚書是兩個大患,

因此命小妹連日派人去戶部偷盜庫銀。皇帝愛斤斤計較,最受不了這些小事。今日下午已下

旨把周傅二人革職拿問了。”眾人壓低了嗓子,一陣嘻笑,都稱讚曹化淳神機妙算。袁承誌

這時方才明白,原來那些紅衣童子偷盜庫銀,不是為了錢財,實是一個通敵禍國的大陰謀,

可歎崇禎自以為精明,落入圈套之中尚自不覺。

曹化淳道“各位且去休息一會兒,待會兄弟再來奉請。”呂七先生與溫氏四老等告辭

了出去。何鐵手留在最後,將到門口時,忽道“太白三英為甚麼不來?莫非是去向皇帝告

密?”曹化淳道“究竟何教主心思周密。這件事咱們索性瞞過了他們。不過太白三英是滿

清九王的心腹,最近還立了一件大功,要說背叛九王,那倒決不至於。”何鐵手道“甚麼

大功?”曹化淳道“他們盜了仙都派一個姓閔的一柄匕首,去刺殺了金龍幫的幫主,這麼

一來,武林人物勢必大相殘殺。咱們將來避去金陵,那就舒服得多啦。”

焦宛兒早有九成料定是太白三英害她父親,這時更無懷疑。袁承誌怕她傷痛氣惱之際發

出聲響,何鐵手耳目靈敏,一點兒細微動靜都瞞她不過,忙伸手輕輕按住焦宛兒的嘴。隻聽

何鐵手笑道“公公在宮廷之內,對江湖上的事情卻這般清楚,真是難得。”曹化淳乾笑了

兩聲,道“朝廷裡的事我見得多了,哪一個不是貪圖功名利祿,反複無常?哪一個講甚麼

仁義道德?還是江湖上的朋友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兄弟這次圖謀大事,不敢跟朝廷大臣商

議,卻來禮聘各位拔刀相助,便是這個道理……”兩人說著話走出了書房。袁承誌知道事在

緊急,可是該當怎麼辦卻打不定主意,一時國難家仇,百感交集。焦宛兒低聲問道“這三

個奸賊怎樣處置?小妹可要殺了。”袁承誌道“好,但不要見血,以免給人發覺。”捧起

史秉光的腦袋,指著他兩邊“太陽穴”道“你會使‘鐘鼓齊鳴’這一招麼?”焦宛兒點點

頭。袁承誌道“拇指節骨向外,這樣握拳,對啦,發招!”焦宛兒應聲出拳、噗的一聲,

雙拳同時擊在史秉光兩邊“太陽穴”上。史秉光一聲沒哼,登時氣絕。她如法施為,又將史

秉文和黎剛兩人打死,這時大仇得報,想起父親,不禁伏在袁承誌肩頭吞聲哭泣。袁承誌低

聲道“咱們快出去,瞧那何鐵手到哪裡去。”焦宛兒拿得起放得下,立時收淚,隨著袁承

誌走出書房。

隻見曹化淳和何鐵手在前麵岔道上已經分路,兩名太監手提紗燈,引著何鐵手一行人向

西走去。袁承誌和焦宛兒身穿太監服色,就是遇到人也自無妨,於是遠遠跟著何鐵手,穿過

幾處庭院,望著她走進一座屋子裡去了。

兩人跟著進去,一進門,便聽得東廂房中有人大叫“何鐵手你這毒丫頭,你還不放我

出去?”聲音清脆,卻不是青青是誰?袁承誌一聽之下,驚喜交集,再也顧不得彆的,直闖

進去,隻見青青臥在床上,兩名小太監在旁煎藥添香。袁承誌伸手點了兩名太監的穴道。青

青方才認出,心中大喜,顫聲叫道“大哥!”袁承誌走到床邊,問道“你的傷怎樣?”

青青道“還好!”見焦宛兒站在袁承誌後麵,問道“你也來了?”焦宛兒道“嗯,夏

姑娘原來也在這裡,那真好極了。袁相公急得甚麼似的。”青青哼了一聲沒回答,忽道

“那何鐵手就會過來啦,大哥,你給我好好打她一頓。”

袁承誌心想“他們另有奸謀,我還是暫不露麵為妙。”急道“青弟,眼下暫時不能

跟她動手。你引她說話,問明白她劫你到宮裡來乾甚麼?”青青奇道“甚麼宮裡?”袁承

誌心想“原來你還不知道這是皇宮。”隻聽房外腳步聲近,不及細說,提起兩名太監塞入

櫥中,見四下再無藏身之所,門外的人便要進來,隻得拉了焦宛兒鑽入了床底。青青一怔之

間,何鐵手與何紅藥已跨進門來。何鐵手笑道“夏公子,你好些了嗎?咦,服侍你的人哪

裡去啦,這些家夥就知道偷懶。”青青道“是我叫他們滾出去的,誰要他們服侍?”何鐵

手不以為忤,笑道“真是孩子脾氣。”走近藥罐,說道“啊,藥煎好啦!”拿起一塊絲

棉蒙在一隻銀碗上,然後把藥倒在碗裡,藥渣都被絲棉濾去。何鐵手笑道“這藥治傷,最

是靈驗不過。你放心,藥裡要是有毒,銀碗就會變黑。”青青起初見到袁承誌,本是滿懷歡

悅,但隨即見到焦宛兒,已很有些不快,後來見兩人手拉手的躲入床底,神態似乎頗為親

密,一時滿心憤怒,罵道“你們鬼鬼祟祟的,當我不知道麼?”何鐵手笑道“鬼鬼祟祟

甚麼啊?”青青叫道“你們欺侮我,欺侮我這沒爹沒娘的苦命人!沒良心的短命鬼!”袁

承誌一怔“她在罵誰呀?”焦宛兒女孩兒心思細密,早已瞧出青青有疑己之意,這時聽她

指桑罵槐,不由得十分氣苦,不覺身子發顫。袁承誌隨即懂得了她的心意,苦於無從解釋,

隻得輕拍她肩膀,示意安慰。

何鐵手哪知其中曲折,笑道“彆發脾氣啦,待會我就送你回家。”青青怒道“誰要

你送,難道我自己就認不得路?”何鐵手隻是嬌笑。老乞婆何紅藥忽然陰森森地道“小

子,你既落入我們手裡,哪能再讓你好好回去?你爹爹在哪裡,生你出來的那個賤貨在哪

裡?”青青本就在大發脾氣,聽她侮辱自己的母親,哪裡還忍耐得住,伸手拿起床頭小幾上

的那碗藥,劈臉向她擲去。何紅藥側身一躲,當的一聲,藥碗撞在牆上,但臉上還是辣

的濺上了許多藥汁。她怒聲喝道“渾小子,你不要命了!”袁承誌在床底下凝神察看,見

何紅藥雙足一登,作勢要躍起撲向青青,也在床底蓄勢待發,隻待何紅藥躍近施展毒手,立

即先攻她下盤。忽地白影一晃,何鐵手的雙足已攔在何紅藥與臥床之間。隻聽何鐵手說道

“姑姑,我答應了那姓袁的,要送這小子回去,不能失信於人。”何紅藥冷笑道“為甚

麼?”何鐵手道“咱們這許多人給點了穴,非那姓袁的施救不可。”何紅藥一沉吟,說

道“好,不弄死這小子便是,但總得讓他先吃點苦頭。喂,姓夏的小子,你瞧我美不

美?”青青忽地“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聲中滿含驚怖,想是何紅藥醜惡的臉上更做出可

怕的神情,直伸到她麵前。何鐵手道“姑姑,你又何必嚇他?”語音中頗有不悅之意。何

紅藥哼了一聲道“是了,這小子生得俊,你護著他了。”何鐵手怒道“你說甚麼話?”

何紅藥道“年輕姑娘的心事,當我不知道麼?我自己也年輕過的。你瞧,你瞧,這是從前

的我!”隻聽一陣之聲,似是從衣袋裡取出了甚麼東西。何鐵手與青青都輕輕驚呼一聲

“啊!”又是詫異,又是讚歎。何紅藥苦笑道“你們很奇怪,是不是?哈哈,哈哈,從前

我也美過來的呀!”用力一擲,一件東西丟在地下,原來是一幅畫在粗蠶絲絹上的肖像。袁

承誌從床底下望出來,見那肖像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女,雙頰暈紅,穿著擺夷人花花綠綠的

裝束,頭纏白布,相貌俊美,但說這便是何紅藥那醜老婆子當年的傳神寫照,可就難以令人

相信了。隻聽何紅藥道“我為甚麼弄得這樣醜八怪似的?為甚麼?為甚麼?……都是為了

你那喪儘了良心的爹爹哪。”青青道“咦,我爹爹跟你有甚麼乾係?他是好人,決不會做

對不起彆人的事!”何紅藥怒道“你這小子那時還沒出世,怎會知道?要是他有良心,沒

對我不起,我怎會弄成這個樣子?怎會有你這小鬼生到世界上來?”

青青道“你越說越希奇古怪啦!你們五毒教在雲南,我爹爹媽媽是在浙江結的親,道

路相差了十萬八千裡,跟你又怎麼拉扯得上了?”何紅藥大怒,揮拳向她臉上打去。何鐵手

伸手格開,勸道“姑姑彆發脾氣,有話慢慢說。”何紅藥喝道“你爹爹就是給金蛇郎君

活活氣死的,現在反而出力回護這小子,羞也不羞?”何鐵手怒道“誰回護他了?你若傷

了他,便是害了咱們教裡四十多人的性命。我見你是長輩,讓你三分。但如你犯了教規,我

可也不能容情。”

何紅藥見她擺出教主的身份,氣焰頓煞,頹然坐在椅上,兩手捧頭,過了良久,低聲問

青青道“你媽媽呢?你媽媽定是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狐狸精,這才將你爹迷住了,是不

是?”她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做過許多許多夢,夢到你的媽媽,可是她相貌總是模模糊

糊的,瞧不清楚……我真想見見她……”青青歎道“我媽死了。”何紅藥一驚,道“死

了?”青青道“死了!怎麼樣?你很開心,是不是?”何紅藥聲音淒厲,尖聲道“我逼

問他你媽媽住在甚麼地方,不管怎樣,他總是不肯說,原來已經死了。當真是老天爺沒眼,

我這仇是不能報的了。這次放你回去,你這小子總有再落到我手裡的時候……你媽媽是不是

很像你呀?”青青惱她出言無禮,翻了個身,臉向裡床,不再理會。

何紅藥道“教主,要讓那姓袁的先治好咱們的人,再放這小子。”何鐵手道“那還

用說?”何紅藥忽然俯下身來,袁承誌和焦宛兒都吃了一驚,然見她並不往床底下瞧,隻伸

指在床前地板上畫了幾個字。袁承誌一看,見是“下一年毒蛛蠱”六字。何鐵手隨即伸腳

在地板上一拖,擦去了灰塵中的字跡,道“好吧,就是這樣。”

袁承誌尋思“那是甚麼意思?…嗯,是了,她們在釋放青弟之前,先給她服下毒蛛

蠱,毒性在一年之後方才發作,那時無藥可解,她們就算報了仇。哼,好狠毒的人,天幸教

我暗中瞧見。要是我不在床底……”想到這裡,不禁冷汗直冒。何紅藥站起身來向門外走

去。袁承誌見她雙足正要跨出門限,忽然遲疑了一下,回身說道“你是不是真的聽我

話?”何鐵手道“當然,不過……不過咱們不能失信於人啊。”何紅藥怒道“我早知你

看中了他,壓根兒就沒存心給你爹爹報仇。”氣衝衝的回轉,坐在椅上,室中登時寂靜無

聲。袁承誌和焦宛兒更是不敢喘一口大氣。

青青忽在床上猛捶一記,叫道“你們還不出來麼,乾甚麼呀?”焦宛兒大驚,便要竄

出,袁承誌忙拉住她手臂,隻聽何鐵手柔聲安慰道“你安心睡一會兒,天亮了就送你回

去。”青青哼了一聲,握拳在床板上蓬蓬亂敲,灰塵紛紛落下。袁承誌險些打出噴嚏,努力

調勻呼吸,這才忍住。青青心想“那何鐵手和老乞婆又打你不過,何必躲著?你二人在床

底下到底在乾甚麼?”她哪知袁承誌得悉弑帝另立的奸謀,這事關係到國家的存亡,實是非

同小可,因此堅忍不出。何紅藥對何鐵手道“你是教主,教裡大事自是由你執掌。教祖的

金鉤既然傳了給你,你便有生殺大權。可是我遇到的慘事,還不能教你驚心麼?”何鐵手笑

道“姑姑遇到了一個負心漢子,就當天下男人個個是薄幸郎。”何紅藥道“哼,男人之

中,有甚麼好人了?何況這人是金蛇郎君的兒子啊!你瞧他這模樣兒,跟那個家夥真沒甚麼

分彆,誰說他的心又會跟老子不同。”何鐵手道“他爹爹跟他一樣俊秀麼?怪不得姑姑這

般傾心。”袁承誌聽何鐵手的語氣,顯然對青青頗為鐘情,這人絕頂武功,又是一教之主,

竟然不辨男女,倒也好笑。何紅藥長歎一聲,道“你是執迷不悟的了。我把我的事源源本

本說給你聽。是福是禍,由你自決吧!”何鐵手道“好,我最愛聽姑姑說故事。給他聽去

了不妨麼?”何紅藥道“讓他知道了他老子的壞事,死了也好瞑目。”青青叫道“你瞎

造謠言!我爹爹是大英雄大豪傑,怎會做甚麼壞事?我不聽!我不聽!”何鐵手笑道“姑

姑,他不愛聽,怎麼辦?”何紅藥道“我是說給你聽。他愛不愛聽,理他呢。”青青用被

蒙住了頭,可是終於禁不住好奇心起,拉開被子一角,聽何紅藥敘述金蛇郎君當年的故事。

隻聽她說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沒你現今年紀大。你爹爹剛接任做教

主,他派我做萬妙山莊的莊主,經管那邊的蛇窟。這天閒著無事,我一個人到後山去捉鳥兒

玩。”何鐵手插口道“姑姑,你做了莊主,還捉鳥兒玩嗎?”何紅藥哼了一聲,道“我

說過了,那時候我還年輕得很,差不多是個小孩子。我捉到兩隻翠鳥,心裡很是高興。回來

的時候,經過蛇窟旁邊,忽聽得樹叢裡嗖嗖聲響,知道有蛇逃走了,忙遁聲追過去。果見一

條五花在向外遊走。我很奇怪,咱們蛇窟裡的蛇養得很馴,從來不逃,這條五花到外麵去乾

甚麼?我也不去捉拿,一路跟著。隻見那五花到了樹叢後麵,徑向一個人遊過去,我抬頭一

看,不覺吃了一驚。”何鐵手道“乾甚麼?”何紅藥咬牙切齒的道“那便是前生的冤孽

了。他是我命裡的魔頭。”何鐵手道“是那金蛇郎君麼?”何紅藥道“那時我也不如他

是誰,隻見他眉清目秀,是個長得很俊的少年。手裡拿著一束點著火的引蛇香艾。原來五花

是聞到香氣,給他引出來的。他見了我,向我笑了笑。”何鐵手笑道“姑姑那時候長得很

美,他一定著了迷。”何紅藥呸了一聲,道“我和你說正經的,誰跟你鬨著玩?我當時見

他是生人,怕他給蛇咬了,忙道‘喂,這蛇有毒。你彆動,我來捉!’他又笑了笑,從背

上拿下一隻木箱,放在地下,箱子角兒上有根細繩縛著一隻活蛤蟆,一跳一跳的。那五花當

然想去吃蛤蟆啦,慢慢的遊上了木箱,正想伸頭去咬,那少年一拉繩子,箱子蓋翻了下去。

五花一滑,想穩住身子,那少年左手一探,兩根手指已鉗住了五花的頭頸。我見他手法雖跟

咱們不同,但手指所鉗的部位不差分毫,五花服服帖帖的動彈不得,這一來,知道他是行

家,就放了心。”

何鐵手笑道“嘖嘖嘖,姑姑剛見了人家的麵,就這樣關心。”青青插口道“喂,你

彆打岔成不成?聽她說呀。”何鐵手笑道“你說不愛聽呀!”青青道“我忽然愛聽了,

可不可以?”何鐵手笑道“好吧,我不打岔啦!”

何紅藥橫了她一眼,說道“那時我又起了疑心,這人是誰呢?怎敢這生大膽?到這裡

來捉我們的蛇?難道不知五毒教的威名嗎?又見他右手拿出一根短短的鐵棒,伸到五花口

邊。五花便一口咬住。我走近細看,原來鐵棒中間是空的,五花口裡的毒液不住流出來,都

給鐵管子盛住了。我這才知道,哼,原來他是偷蛇毒來著。怪不得這幾天來,蛇窟裡許多蛇

兒不吃東西,又瘦又懶。我叫了起來‘喂,快放下!’同時取出伏蛇管來,噓溜溜的一

吹。他聽得聲音古怪,抬頭一看,那五花頭頸一扭,就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他忙把五花丟

開,想打開木箱拿解藥。我說‘你好大膽子!’,搶上前去。哪知他武功好得出奇,隻輕

輕一帶,我就摔了一交……”青青插嘴道“當然啦,你怎能是他對手?”

何紅藥白眼一翻,道“可是我們的五花毒性何等厲害,他來不及取解藥,便已傷口毒

發,昏了過去。我走近去看,忽然心裡不忍起來,心想這般年紀輕輕的便送了性命,太可惜

了,而且又是這麼一身武功。”何鐵手道“於是你就將他救了回去,把他偷偷的藏著,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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