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產科醫生!
尤主任租住村街的一套民房,門診部的人,大都去拜訪過他。不像官場上人找領導懷揣紅包或銀行卡惶惶然探頭探腦,隻需提著水果罐頭就行,走親戚探訪病人似的很親切很溫馨。我之所以還沒去是因為可能與他會有一個協議,怕先自掉了身價。
這天早晨,我在街口遇見尤主任,說準確點是他先看見我。這天我穿著米白色緊腰鑲邊襯衫,搭配著黑色五分褲,腳上是絨麵革材質黑色半高跟皮鞋,手腕上一隻休閒風格的黑色半月形拎包,簡潔利落,輕鬆清爽,形象有點活潑,在打工仔世界的村街上,便顯出新鮮雅致而招人耳目。尤主任亮著眼睛老遠就瞪住我,走到我跟前,一張口就調侃道
“你這次回家也去相親吧,從沒見你打扮得這麼漂亮?”
我心尖一顫,便有了戒備,難道我真的讓衣著打扮流露出隱密的內心?邢遠方的樣子並沒有留在我眼睛裡呀?其實我是為了挽救前天在他眼裡千裡迢迢風塵撲撲的荒涼形象,他居然半點不予理解了。
“不過,你要是這身打扮去相親,包黃!”
“噢?尤主任經驗還挺豐富哪!”
“優雅是很優雅,但帶著冷漠。”
我不禁低頭看看自己,心裡讚同,這壞家夥,對女人好像很有研究!我抬頭看他,見他今天穿著鱷魚牌紅色t恤,米黃色休閒長褲,圓臉紅光閃爍,腹部頗具規模,一看外表如此潛力無限,內心肯定騷動連綿,在屬於男人的a市這種風流之地,不知如何風流哩!同這種男人說男女之事我心裡不自在,就說尤主任我請你吃早餐吧,肯賞光嗎?他說很好很好,我正等你請吃飯哩。
我們來到永和豆漿店,選了一個僻靜的火車廂式座位,點了油條豆漿小籠包和煎餅。這種見麵方式很輕鬆,邊吃邊談,話題自然是從撞車說起。
“很抱歉尤主任,車子修好了吧?”
“撞傷發動機,得修好幾天。”
“是我那個笑話害你分神,費用應該由我來負責。”
“我上了保險,他們會和修配廠結算的。”
“幸虧有驚無險!”
“唉!真倒黴!老黃臉婆每次來都給我帶來厄運!”
我笑了,男人在彆的女人麵前,可能都愛損自己的女人。
“你彆笑,我一點都不冤枉她!”他真的生氣了,圓臉長了三寸,成了雞蛋形,話也多起來了。“第一回來是興師問罪,聽說我和一個很年輕很漂亮的護士長同居,我解釋勸說了一整夜都沒用,第二天她居然闖進醫院,逢人便問哪個是小妖精,當眾把人家護士長罵個狗血淋頭痛哭流涕。那個護士長是誰,容得你一個潑婦肆無忌憚?是我們老板的小蜜呀,老板把我叫去,說你走吧你走吧立即走。我半個月工資都不敢結算,夾著尾巴趕緊溜之大吉。你說氣人不氣人?我差點兒讓她吃點兒毒藥”
“她是太愛你了,怕你被彆的女人勾走嘛!”我說。
“你還替她說話?”他搖了兩下頭,痛心疾首地說道。“第二回更慘重。她昨天晚上來,我今天晚上就在村街口一個拐角裡被人搶劫了。三個長發青年用尖刀頂住我,要我乖乖交出錢包、銀行卡,也真該死,那天我什麼也沒帶,身上隻有二百多元。其中一個人惱火了,說媽拉個巴子怎麼隻帶這麼一點點,手起刀落,往我屁股一紮就跑。我在醫院裡住了半個月。”
“這怎麼能怪你愛人呢?”
“愛人?不,是害人!”他喝啤酒似地把半碗豆漿一口乾了,拿起紙巾擦了擦嘴巴,大有不吐不快之慨。“第三回來才真真是害人。我已經來濟世門診部了,剛當上主任沒一個月。有一天,我和剛招聘來的一位女醫生在辦公室談話。大熱天開空調嘛,當然得關門。她無事可做,就突然襲擊來了。推開門見屋裡隻有我們一男一女,糟糕的是那一瞬間,我和女醫生正站起來握手告彆,這該死的一幕就定格在她眼裡了。還好她沒當場發作,我警告過她,你敢再大鬨醫院我殺了你。她忍耐了幾天,說演藝界有潛規則,沒有想到醫務界也有潛規則,訪知女醫生住處後她就私下去談判。她不知人家老公來了,把什麼都聽進去了,結果害得人家兩口子要離婚。你說黃臉婆害人不害人呢?第四回,這不,她的飛機還沒騰空而起,我就撞了車,還差點兒搭上你李醫生一條年輕美麗的生命!”
我捂著嘴巴不敢笑出聲來,笑聲回流到肚子裡,豆漿起波浪似的。我笑定之後問道
“尤主任你給我講故事吧?”
“講故事出門車撞死!”他一臉氣憤,一半是對黃臉婆餘怒為消,一半就是因為我的不相信了。
“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成功女人。”我半是勸慰半是反駁。“尤主任你現在年薪三十萬,可謂成功男人吧?她的功勞不小哩!”
“我不這麼看!”尤主任搖搖頭說道“恰恰相反,我認為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有一個凶狠的女人,我老婆就是凶狠的女人。她是我們村長的女兒,中學同窗。有一回我們一塊去鄰村看露天電影,是外國片,記不清叫什麼片名,反正有許多赤裸裸的床上鏡頭就是,看著看著她就攥住我的手,一拉一拉的。我們相跟著來到麥草堆裡,其實是我跟在她後麵,二十歲不到的青年男女懵懂一時,就那麼回事,從此拴住了。後來我上大學,她當小學老師。他父親掐著我們一家人的脖子,怎麼也離婚不成。後來進城了,她天天疑神疑鬼,仿佛一個醫院的女人都跟我有一腿似的,連女病人我都染指了。她弄得我聲名狼藉,我隻好遠遠地跑到a市來打工。你說,這樣的女人我能要嗎?能怪我不找個情人嗎?”
他在推卻自己找情人的責任,他在為自己找情人尋找強有力的依據,他在樹立我跟他走的信心,他更是在告訴我李萍萍,你彆把我尤主任看成無情無義的男人,其實我良心大大的,你完全可以放心,他甚至有可能在暗示我萍萍有"轉正"的機會。
我發現他不時地偷偷地看我一眼
我理解他的良苦用心。聽他說得這樣苦大仇深的,我也相信了,不由得提醒道
“噢?會不會有點心理變態?不然是不應該這樣的嘛。”
“連我都被弄得變態了她還能不變態?”
他沉默了,隻顧吃著小籠包。我也不說什麼。我想他這是一支歌的“過門”吧,接下去該順理成章引入正題了,說我尤主任把夫妻隱私全都向你坦白了,就是鐵了心找你李醫生啦,你聽我說了大半天還不表示個態度嗎?然後談談我們最關心的新醫院,特彆是回答前天撞車之前我向他提出的關於合作辦醫院的條件。以前他急,現在卻輪到我著急要答案了。哪知,他吞下兩隻小籠包後,抬起頭看我一眼,說的卻是另一回事。
“你怎麼坐著不吃?不相信我的論斷?我的論據可以寫一本《十日談》哩!薑太公薑子牙你知道吧?知道,好!薑子牙是個上門女婿,在家裡當老婆的奴仆,連做那種事都得靠她的恩賜,動輒得咎,不知怎麼做法,後來就ed了。他一怒之下出門學道,學得功夫很深,後來輔佐周武王滅商,官居宰相。還有朱買臣,這你就不知道了。知道?噢,知道得還不少!既然知道這麼多,怎麼會不相信我的理論呢?那個朱買臣,又窮困又愛讀書,他老婆氣憤不過,一腳把他踹出門去。就是她這一腳,成就了朱買臣中進士做了大官!這下你相信了吧,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凶很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