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之靈遊記!
青色而厚重的石板路徐上徐下,狹窄的過道裡仿佛僅隻容納得下一個人通過,卻是隻在人的心底漸漸地浮動出些許似曾相識的感覺——果然是碧婕夫人的傑作呢,竟然和那長壽仙舟島嶼之中的山間封印囚室裡的過道一般。兩側的石壁上也隻靜謐地棲息著數之不儘微然泛起光芒的螢火,卻是那樣的體態豐盈而悠然自得呢——但,這些圍繞在過道之中翩然起舞的飛蟲們其實應該是用來監視和守衛的吧!
“木大哥……”忍不禁,那徐徐慢步上前的青衣卻是隻在麵容上漸漸聚起了滿麵的悲愴和難安是她,是她牽連了木大哥。可是,就在這樣的地方,她的內心之中卻終是莫名其妙地又多出了那個意外的人羲山和藍山。那麼,木大哥,這個後起之秀在她的心底到底又會有多重要呢?她不敢確定。也隻好這般安靜地朝前走著,一步一傷感,一步一悲切,卻是久久難安,隻心思焦灼驚惶。
然,與此同時,那山間石室裡的人卻是隻靜然地倚靠著石壁小憩著,神色之間沒有了任何的異樣或者焦慮。然,待得他隻聽見那從過道的石壁沿著山體緩緩傳進耳朵裡來的腳步聲時,他整個人都似顫抖了一陣一般,眼睛陡然睜開,冷凝而漆黑的雙瞳深沉得宛若地獄深淵。——手上的毒早已被他給解除了。所以他也並不會感覺著身體會有何等異樣。然,他這整個人的神色卻是不禁陰邪了很多,手裡的長針再沒有了之前的炫亮,反倒是安寧沉寂地宛若無物——那一對分明珍藏著某種秘密和怨靈的金針,在他詳細了解秘密之前,他可是不好再用的了。事實上,他根本就無法確定那日裡突如其來的驚聲呼叫還會不會在以後的對戰之中突然乍起,甚至就是被那些高手們呼喚出來。所以,為了以防萬一,他絕不能讓那樣一對莫名其妙的金針再度成為自己的負累甚至再讓自己如今日這般變成了他人的階下之囚——有朝一日,如果可以,還是希望能夠和爺爺在夢裡見上一麵,問清楚他老人家將這對金針交給自己的真正原因吧!它們,一定都是有著故事的金針呢!
他凝神細聽,安寧地等待著那自牆壁上緩緩顫起的腳步聲,徐徐地,卻是叫人完全捕捉到了“隻有一個人。所以,你們終於還是派人來審判我了嗎?”
腳步聲輕然踏至,驟停,可是就停在了自己的門外呢!那麼,那個人他就要破門而入了麼?思忖之間,木青衫終是輕然動起,手間灰暗的另一對針頭隻微微然顫起陣陣枯葉灰白之華,而他卻也隻輕然地躲在門邊的黑暗之中隻要那個人進來,自己就一定在第一時間裡刺中他的要穴,到時候,自己就可以離開這裡了吧!
門外,青衣緩緩停頓身子,卻是極力地深呼吸了一口,隻在臉上泛起陣陣幽靜而安然的笑容,佯作安樂。然後,她便隻將手輕緩地搭在那門邊的鎖上,輕巧接觸,那厚重的銅鎖就隻啪的一聲分裂開來。繼而地,她便隻靜然地扯過鐵鏈,將它們都隻擱在一旁,凝神靜氣地將手放在那門把上,用力地拉開,一邊卻是歡欣地朝裡麵走去,柔聲念起“木大哥,我……”
說時遲那時快!還不待得那女子有所防備,隻當得那細小的門縫之間隻容人看得見那石室內裡草席一角的時候,那躲在門邊一側黑暗裡的男子卻是輕快地執起他雙手的長針,迅疾地刺向她的手臂,不容有失!然,僅隻這一個短瞬,那開門的人卻是隻驚詫一聲呼叫,隻感覺著是有什麼在自己的虎口處叮咬了一下,卻什麼都不曾看見或者感覺到便隻覺得腳下一陣趔趄,隻啊的一聲便惶恐悲愴地放開手直往後倒去,難以設防!
哼!一擊得手!然,那置身門內隻感覺著自己已然成功一步的木青衫卻是迅疾地從那黑暗之中跳脫出來,拉開大門,隻執起手裡的長針,冷凝著麵色發狠地朝著那跟前倒地麻痹的人的眉心狠狠卻也猝不及防地刺探下去——隻要刺中他的眉心,自己就一定可以安然地離開這裡了!
針,冷凝著光芒,隻迅疾地一閃而過。然,隻當那女子隻覺得自己的眉心必將被針刺中之際,那好不容易才辟開路徑的男子卻是突然便隻收起了自己的長針,隻微微然停懸在了距離她眉心一分的地方,冷聲,驚詫,“青衣?怎麼是你?你醒——你已經恢複神誌了嗎?”
“木,木大哥……”青衣卻是心有餘悸地緩緩靠在了身後的石壁上,忍不禁卻是一陣喘息,作答,“是啊。我醒過來了。可是,木大哥——”她靜然地昂起頭,看著那男子漸漸收起長針站直的冷峻身影,忍不禁卻是一陣莫名悲切地道,“木大哥,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你了。”
“說什麼傻話呢。”他的身影之間依舊卻是那般的冷寂,沒有分毫
重逢的驚喜,反倒是更加凝神戒備地看向了身前坐在地上的女子,並不曾靠近她分毫,亦不曾將她攙扶起來,隻冷著眉目似質問一般的口氣道“那麼,你是逃出來的嗎?還是說,他們利用完了你我然後就決定……”
“沒有。”青衣這才意識到這個男人他已經再沒有信任這裡的任何人了,包括自己。於是,她便隻慌然站起,可是那手臂之間卻是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反倒是又隻尷尬地坐回原地,悲聲,“木大哥。你彆怕。他們,已經和我達成了協議,再沒有事了。”
“什麼協議!”木青衫根本就不敢大意,隻瞪大了雙瞳,可怕得就像是當真要殺人一般!
如此,又叫那身前的女子如何是好?隻不過是被囚禁了這麼些天,難道木大哥他就要被人淩辱成了這副模樣麼?誰都不願意信任,任何事情必然都是有陰謀和算計的——如此,又和往昔裡那個整天都隻活在顫栗中的自己有什麼差彆?木大哥,木大哥……簡短數日,竟是連自己一直所仰望的英雄都已經徹底地陷落了麼?碧婕夫人,碧婕夫人!她恨極地試圖站直起來,可是,那手心裡傳遞出去的麻痹卻是更加迅疾地占領了她的手臂,身體,雙腿,甚至大腦,遍布全身,難得動彈!
“說!到底是什麼協議!”木青衫依舊隻冷凝著雙眸,深沉地叫人半點生氣都不曾看見!如此,他當真還是那個從小修佛心地純淨如蓮的木青衫麼?
“沒有。”青衣緩緩顫抖起身子,卻是不自主地垂下了頭。“無非,就是我們將姐姐帶了回來,然後她就放過了我,沒有再計較其它的事情——不過,姐姐她還是不願意恢複神誌,所以……”她低著頭撒著謊,隻求那身前的人並不會察覺到自己的謊言,隻求那身前的人可以看在有人病重的份上變回以前的那個白淨的人。可是——
“原來是這樣。”似乎如了她的意,木青衫果真漸漸地放緩了聲音,靜然安詳,“可是,他們這裡會沒有很好的大夫嗎?能叫你帶著你姐姐回來,他們又怎麼會治不好你姐姐的疑難雜症呢?嗬,難不成——”他似自嘲般地笑了一聲,“他們還會叫你來請我這個凡人去幫你姐姐看病麼……”眸子,陰寒而冷寂,宛若黑洞。
“是真的!”如此,得到了提示的青衣終是喜極地昂起首來,隻在眼底鄭重地聚起了清淚凝神地看向了他。是的,既然他已經相信了自己一半的言辭。那麼,說不定他真的可以去醫治好姐姐呢?如果是這樣,那他不就有理由離開這個囚籠了嗎,他不是就可以變回從前那個讓人尊敬而又依依不舍的偉岸英雄了嗎?“是真的,是真的!”她隻急切地喊著,根本就不再計較自己的難堪神色。“是真的,你相信我——姐姐,如果沒有人可以讓姐姐自願地恢複神誌,那麼,他們就要給她的靈慧魄做清理工作了。可是一旦如此,姐姐,姐姐她隻怕就會遺忘一些很是重要的事情了——她忘了我不要緊,我們是姐妹,總可以安生地在一起互相照顧彼此。可是,如果她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那可就當真大大的不妙了啊!所以……”
“……”她的聲音卻是那樣的悲愴和懇切。所以,她的話就是真的了嗎?而自己,真的就應該去幫助他們,去讓那個女子恢複神誌重新振作起來麼?然而,青衣卻終是隻見著那人卻是不禁隻微微然苦笑了一聲,黯然轉身,低語,“抱歉了,青衣。我的醫術其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高明。所以我還是……”
“你可以的。隻要你去試一下,說不定就可以成功了呢?”青衣卻是情切。“木大哥。凡人的醫術和神靈們的仙術並不一樣。姐姐,如果姐姐她隻是單純地抗拒外界的靈氣注入,那麼我們誰都沒有辦法去幫到她的。但是,凡人的醫術,金針刺穴,用純粹物理的方法說不定真的就可以呢?我聽說,你們凡人之中有人可以用金針幫人疏通心中鬱結的,不是嗎?既然如此,那你……”
“青衣……”可是,那個靜然而冷寂的聲音卻是輕而易舉便打斷了她的焦灼心緒。他隻冷然著身影,悲歎如果她說的是真的,如果這真的是他離開的機會,可是他卻並沒有任何勝算的把握。他是個凡人,如此多年都隻是一個普通的凡人而已——他不是往昔的木逍遙,他沒有上可通天下可入地的高超本事,他唯一能夠掌控的,就是手裡的金針和藥簍。可是,可是……他又如何能夠相信自己,相信身後的青衣呢?
“木大哥。我求你了,去試一下吧!或許,真的可以呢?”青衣隻依舊哀傷地說著,可是,那一道身影冷寂的男子卻並沒有任何應承的心緒。他終是微微然自嘲般地笑了一聲,歎息,“算了吧。這世上,豈有神仙辦不到而凡人才能
夠辦得到的事情呢?彆傻了——說不定,你姐姐她隻是需要時間修養而已。”
“可是……”青衣仍舊是不願罷手。她豈能看著,看著這已經跨出囚室的人再度折返回去?如果,來的不是自己,而隻是個普通的看護,那麼,現在的他是不是已經逃離了這裡?可是,就因為是自己,就因為自己還是碧婕夫人手裡用來鉗製他的籌碼,所以,他就必須回去變成一個永恒的階下囚麼?不可以,不可以啊!
如此,青衣終是隻悲戚著麵容,久久方才隻輕緩開口,哀求“那,木大哥,就算你不願意去救治我姐姐,那我呢?我的身體動彈不了不是嗎?換句話說,你的針,你的藥,既然都可以對我這樣的神起到效用,那也就是說,你對我姐姐也會有用的呀!木大哥,隻要你願意,隻要你去看看我姐姐,我發誓,碧婕夫人她,她一定會讓你離開這裡的。”
“那你呢?!”然,隻意外地,木青衫卻是冷然蹙眉,回首冷聲,似恨恨發作。“我一個人離開?那你呢?你就要留在這裡了嗎?”
“我……”驚詫昂首,那女子終是不曾設防便被那一雙冷凝的眸子抵住了心扉。此刻,那冷寂的雙瞳之間卻是微微然顫起了陣陣陰冷而直刺人心的陰邪——木大哥,我,我……該如何作答?那個人,那一雙眸子,那冷寂的光芒,又叫人如何能夠言語欺騙呢?——原來,他沒有變。甚至,他那冷寂而深沉的眼神並沒有讓他變成一個邪魔,反倒是讓他更加的正氣凜然起來,叫自己卻是半句欺瞞的話都絕難脫口了啊!可是,這就是最後的結果了嗎?
“算了。如果你不能離開,那就不離開吧。”木青衫卻是悲聲地歎了一陣。“老實說,我來了,就沒打算活著離開。可是,你不一樣,你知道嗎?你不一樣!我是個凡人,要達成那些所謂的夢想其實本就難如登天——以前,我以為我找到四靈神獸就可以和心愛的人待在一起了。可是後來你告訴我,我找那些東西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另外的一個人。可是現在呢?另外的一個人我沒找到,卻是更加不可以背著良心棄你於不顧而選擇離開這裡了。”
“對不起……”
“不關你的事。從來都是我自己的決定而已。”他並沒有凝神地看她,可是,這般的言語卻總比那陰寒的眼神更叫人身心俱顫,悲痛欲絕。“如果當初我執意拒絕,如果我拉著清凝一起私奔,那麼絕沒有人可以阻攔我們在一起的。如果,當初我得到了金身神龍就選擇去尋訪另外的神獸而不是聽你的故事,那我也不至於會留在這裡。可是,沒有如果。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都相信,在這世間之上,其實萬事都是冥冥自有主宰的!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完美地去實現自己的夢想的。就好像我,也好像你——原本,我們都自認為我們可以很輕鬆就能夠達成自己的夢想,可是現在呢……”
“你不能放棄。你不能放棄呀!”聽不下去,隻咬牙地攀爬過來,急切地抓緊他的衣擺,悲聲痛哭,“木大哥,我知道你難過,我知道你沒有辦法離開這裡所以心裡很急——可是,可是我已經在想辦法了啊!隻要你去救醒我姐姐,隻要你可以……”
“你認為,我看不出來你是在在撒謊麼?”
“木大哥……”怎麼會,怎麼會?她不敢相信,隻怔怔地看著那眉清目秀的男人,久久難以反駁。原來,我撒謊的技巧是如此淺白……
“我是傻,是笨。”他柔聲一笑,輕緩蹲坐在了她的跟前,托起了她靜美而悲傷的麵頰,溫柔得宛若曾經的舊愛。“青衣,但是那並不代表我連最基本的謊言都看不穿——我從小就跟著爺爺一起念經拜佛學醫,所以誰撒謊誰說真話,我都可以從他們的表情之中看見真相——所以,我確定你是在撒謊。所以,從你低下頭否定你和碧婕夫人之間達成協議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接下來所有的話都不一定是真的。”
“我不是,我……”她多想辯解,她緊緊地握住他的衣袖試圖掙紮。可是,這個時候她才發覺,在他那逐漸清澈的眼裡,那靜柔呈現出來的自己的倒影卻是也隻真切地注視著自己——自己,怎麼能看著自己的影子而撒謊,而毫不知恥?
“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也知道你想利用這件事情和那個夫人達成新的協議——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贏不了她的。她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隻要稍稍回想一下我當時見她時她所流露出來的神色,我就猜,我什麼時候一定認識過他——不,應該說是前世,或者說是在更早以前。總之,她當時的神色告訴我,她不止認識過往的我,她還知道很多我以前所經曆過的事情,包括那一對金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