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之靈遊記!
夜幕深沉,黑暗籠罩了大地。可是,在那幽深不見底的山裡,卻終是本就殘留著那麼一隅沉寂在無垠黑暗之中的深淵回廊,壓抑人心——
那是一道身影稍許顯得有些狼狽的女子。一身的粗布棉衣因為本就不太合身,所以也在這跌跌撞撞的踉蹌之中磨損了些許。此刻,當她漸漸探詢到這山道深處的地方時,那渾身的經絡都隻覺得冰涼徹骨。然,即便如此,她還是咬緊了牙,試圖走到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儘頭。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呢?她並不知道。但也正因為不知道,所以她才會這般心切而不敢停歇地往前直去,仿佛片刻的停留都會讓她心上的郎君早日赴死。
黑暗,無限。無論是身前還是身後,都不容人見著任何光亮。但,即便如此,煙朧她還是賣力地走在這狹窄的山道之間,即便是要顫栗著身子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卻還是不敢放棄這樣的黑暗山道,為什麼自己以前就從來都沒有發現過呢?而這條山道,又是什麼時候被挖掘出來的?是青蒙,是他暗地裡派人做的嗎?還是說,這樣的山道,其實很久以前就已經存在於此了?
她沒有答案,卻終究還是迫切地希望真相就是這後者。畢竟,如果青蒙他當真背著自己在暗地裡做了些什麼,這樣的答案,絕對算得上是一座壓頂的泰山,不可承受。可是反過來,若當真不是青蒙的所作所為,那麼,這樣的地方,幽深冷寂而綿延漫長的黑暗山道,究竟,又是什麼人,在什麼時候偷偷地安設在這裡的呢?而他們的目的,又是為何……難道,竟是遠古之時用來暗度陳倉的麼?若真是如此,那這裡的百姓豈不是都要因此而殉葬了麼?
一想到這裡,煙朧就隻不禁一陣哆嗦,不寒而栗這樣蜿蜒盤旋而絲毫不見光明的山道,自己費儘好大的力氣卻仍舊什麼都看不清楚,隻能夠觸摸著山壁緩緩向前。可是,那些在此鑄就出如此浩大工程的人們,他們,到底又會是什麼人呢?不需要眼睛,亦或者說,在光線很暗的情況下他們都可以感應到四周的環境變化——所以說,這樣的人……
古老的傳說之中,不是沒有存在過這樣的一族人。但是,那樣一群傳言中一直遊離在海外仙山的氏族又怎麼可能會貿貿然前來此地,還修建起這樣的山道迷宮?可是,不是那樣的一族人,到底,還有什麼人可以辦到呢?會不會,其實並不是普通人,而就是那些可怕的靈體?
念及此,終是心頭悲憤,忍不住就想反駁自己,生怕那樣的答案會引來明夕很有可能要將這鑾化城千百萬年基業都毀之一旦的可怕亡靈。「不。靈體,他們應該是可以直接穿透山壁的。所以,斷不會是他們,一定不會是他們……」
可是,這般的心酸淚涕又何嘗不是將那心底幽幽的一個人名拱了上來?是啊。青蒙……萬一,一切真的都是他的傑作?萬一,他真的什麼時候已經被邪魔惡化,也變成了如那柄魔劍裡寄存的可怕亡靈一樣的魔物,那麼,那麼……
「不!青蒙……」如何能夠承受?曾幾何時,自己不是很堅定地認為那樣的一個少年,他即使固執,即使當真對那女子心存眷戀,可是,以他的個性,應該也斷不會就要因此而置這鑾化城民於不顧,置這天下蒼生的安危於不顧——他是固執,可是,「愛情」和「責任」,孰輕孰重,他的心底都自會有答案的。既如此,他又怎會甘願答應讓這塵世都卷入漫天戰火之中?所以,這樣的山道,其實,隻是用來救世的嗎?
她不知道,也找不出任何可以讓人安心相信的證據。青蒙,那樣一個隨心隨意慣了的人,他,會有可能是這樣一個老謀深算的人麼?而如今,他又當真就能夠肩負起所有的責任和蒼生性命了嗎?
「青蒙……」她多想要抓住他的手,一齊共同進退。可是,她知道,她終是再沒有那樣的機會了青蒙。如果他還是一個善人,還保有著他原本的信念和責任心,那麼,他恐怕是斷不會讓自己去插手他的「分內之事」吧!——他就是這樣,什麼都要在背地裡算得很清楚,他就是這樣,自認為要背負的事情和責任就斷不會允許旁人插手半分!——可是,這真的就隻是你青蒙一個人的事情嗎?不是,當然不是!你所背負著的,就隻有城主的身份而已不是嗎?所謂天下蒼生的福祉,憑你一個人,如何能夠承受得住,又如何能肩扛得起?
——可是,那樣固執和決絕的男人,他一旦做下決定,又豈會讓旁人輕易打斷,或改變呢?
「青蒙……」她微微一笑,扶著山壁緩緩停下了腳步,一並那臉上慘淡的笑意。「青蒙是誰呀?他是城主,是這裡最後的防線。所以,不管怎麼樣,他都一定知道那些事情的重要性。所以,他也一定不會置蒼生於不顧的。——都是我,是我太著急,隻想著要他和飛絮撇清關係。青蒙……」點滴酸澀,卻終究聚成浩渺滄海,短瞬之間,便隻攻城略地席卷了她的理智和心間所有的島嶼山隙自己幫不上什麼忙,或許,唯一能做的,就是依循著他的話,來到這樣的地方,久久閉門不出。「青蒙。我答應你,我
會在這裡一直等待下去——你,不會讓我,也更加不會讓你自己失望的,對吧!」
輕然的眼神,緩然的呼吸聲裡,唇角之餘幽幽然飄蕩起一陣清白的暖霧,依稀映亮了身邊些許的地方,卻仍舊是叫人難以看清四周。不過即便如此,那方神態逐漸恢複安定的女子終是再一度地踏步而上,朝著前方,微笑探路而行。
◇
走過了有多遠,仿佛兩條腿都快要斷掉了,可是那身前的地方,那綿延無儘的幽幽山道卻終是不曾容人走到儘頭,依然隻有著無儘的深沉和黑暗包裹著人影,讓女子不禁覺得愈發的壓抑而漸漸呼吸急促,忍不禁便隻停下腳步稍作休息調整起來。
可是,還不待得煙朧完全恢複過來,那身後倚靠的山壁卻竟是突然之間便驚顫地抖動起來,連帶著腳下的山道紛繁悸動,竟像是這整座大山都要在這短瞬之間徹底傾塌一般,隻聽聞著驚悚而振聾發聵的聲響肆意地顫動起人的耳膜和心扉,難以安定!
「這到底是怎麼了……」一陣惶恐。忐忑,煙朧終究還是極力地維持著顫栗的心扉,呼吸紊亂。她極力地睜大雙瞳,惶恐著,卻還是佯作鎮定地環顧四周,企圖在這黑暗之中找尋到絲毫可以讓自己真正安定下來的寶貝一人深入這幽幽山道之中,如果此刻就要讓我葬送在此,那麼,是誰的傑作?是誰這麼巴不得我死?是因為巧合,還就是某種被設下的特定的地獄牢籠……
「青蒙,青蒙……」會是你麼……她不敢想。
害怕,所以忍不禁就讓那一雙看不見任何事物的眼底湧出了淚花,濕潤。而人,也不禁驚恐地緊緊抓住了背後山壁上某一處突兀出來的山石,卻又像是緊緊攥住了一個可以安心托付之人的大手一般。淒聲,而淚如雨下「青蒙,你彆嚇我,你真的彆嚇我……」
——幽居深宮數百年,這般一直養尊處優的城主夫人幾時又曾受過如此艱難的折磨?但,如今,她卻什麼都無法用來依托,隻除了心扉之間那點點滴滴渴望重見的少年英雄。「青蒙,青蒙……不是你的本意,對嗎?你不會害我的,對嗎……」
然,說也奇怪,隻在她這般哭訴幾聲之後,那令人膽寒的顫栗感反倒是迅速地消退下去,山壁不再抖動,腳下的大道也不再驚顫,仿佛這一切所有的發生都隻是一場人心之中突然生出的臆想幻覺一般。可是,這般真實的顫栗,又怎麼可能隻是幻覺而已呢?所以,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對吧,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可是,到底,會是什麼,又是在哪裡……
她猶疑著,不敢妄動。可是,那幽深之中,那眼前的地方卻竟是徐徐地蕩漾起一縷輕柔的白光,僅隻一瞬,便輕而易舉地攫取了她的注意力。「那是什麼?」她有些遲疑,但身體卻似乎就是想要朝著那樣一閃而過的黑暗深處繼續邁進。「沒錯。在那儘頭,一定藏著什麼!沒錯。或許,曾經的青蒙,他也來過這裡。這裡,一定隱藏著什麼——如果是魔,如果你真的想要吃一個人才能夠幫我保佑他的存在,那麼,你就吃了我吧——放過他,放過他的子民,放過他的百子千孫。我跟你走……」
步履輕緩搖曳,淚眼婆娑而淚涕漣漣。可是即便如此難看,煙朧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朝前直去,向著黑暗的深處,朝著方才那縷白光一晃而逝的地方慢步而去——在那裡,到底會是什麼等待著自己?而又是什麼,可以禁錮住青蒙的世界?
「我來了。你要我來,我就來了。所以,放開他,請你放他自由,允他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