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之靈遊記!
那是一場冗長的夢,似真切,卻又總像沒有什麼能夠讓人永久去記住的事情發生。依稀,仿佛是一陣若有熟識的歌聲,隻在那虛無縹緲之中緩緩遊蕩,如泣如訴。可是,那到底是誰在歌唱,為什麼,自己從不曾聽到過那樣哀傷的曲調和歌詞卻還是會覺得似曾相識?
靈魂沉寂在身體的心海之下,雖然對身體沒有了自主的權力,但是霖兒,她卻還是清晰地聽見了那樣的淺聲悲歌——那是誰在唱,她到底又是為了什麼而在哭泣?她多想問那歌女一句,可是,就在此時——
「報——!」一聲長呼,清脆而起,輕而易舉便直叫那身體裡另外的一具靈魂飄然而動,操控著整個身體踏步而出,驅使著那心海之中的女子魂魄漸漸沉寂歸複於安寧之中,再無思忖。
踏出帳外,身前,便是之前陪同著青蒙視察操練將士們的山洞平台。而身後,自是往日裡青蒙在此小憩的帳篷。可是今天,他便將這般精心安置的一方軟榻拱手讓出,隻叫那遠道而來的「花木蘭」休憩其中——但實際上,那樣沉寂了百萬年的幽魂又如何能夠安心睡著?她一直等待著,目的就是之後的一戰。說休憩,一百萬年的沉寂已經夠久了。總不能,再看著那樣的故人執迷不悟,禍亂天下吧!
「都放好了嗎。」平台之上,青蒙的聲音卻是那般的冷淡,沒有溫度。然而炊煙知道,他所問的,自然就是那五顆水晶石的事情了——如果那樣的水晶石真有奇效,那麼,這樣的戰火,大抵當真就可以訣彆一方,不受侵害了吧,青蒙城主?——隻是,他真的有把握嗎?
「回稟城主水晶石都已經按照您的指示放好位置了。不出意外的話,您所說的保護結界應該就可以衍生出來了。再者,所有的山民也都已經被平安地引入地宮之中。在那深處,城主夫人應該就在等著他們。」
「那就好。」雖然即時聽到了煙朧的稱謂,但那高台上的城主眼神卻依舊淡然得可怕,似
充耳不聞,反問。「那岩崎呢?他的傷勢……」
「將軍傷勢安好。不過,巫醫先生說,在治療的過程中,將軍曾蘇醒過一次。他好像有說,在什麼地方,看到過鑾靖城的……」稟報的將士停頓了一下,猶疑再三方才隻緩緩繼續,「鑾靖城的……城主夫人。」這般的字眼,終究在煙朧的渲染下蛻變得宛若罌粟,叫人不敢輕觸。
「什麼?」青蒙冷然蹙眉,低聲淺語。「你是說,岩崎看到過她?——什麼地方!」聲音陡然抬高,關切的神情亦直叫那將士都忍不禁一陣驚顫,隱隱咽了一口唾沫方才答應道,「應該,就是在從鑾靖城到鑾化城之間的某座山上吧。——巫醫也沒說的很清楚。所以屬下也……」
「好了。那你先下去吧。」
「是。」
出人意料,青蒙卻竟然沒有再做細問。如此,那般膽顫的將士也終是趕緊退了下去,仿佛生怕這額前的城主會隨時再度爆發一般。
「怎麼?」悄然上前,一旁的女子但隻輕聲,眼眸裡再沒有了之前那般和城主夫人同仇敵愾的漠然和惱怒。「是想要去找到她嗎?」
然而,那城主卻是沉默,久久方才搖著頭道,「我不知道。」他背對著她,隻不禁一聲幽歎。可是,她能夠知道,他的眼裡,此刻一定是湧上了些許不應該出現在出征前統帥臉上的柔和及軟弱。「沒有必要了吧。」終究,他似無奈一般地放開了心懷,徐徐低聲而輾轉回首凝望。「怎麼?你是覺得,我應該先去找她嗎?」他輕然一笑,悄然之間便輕巧地將那沉重的包袱甩給了一旁的女子。但是可惜,他並不知道,那般的女子,其實她早就已經不再是昨日裡的霖兒姑娘。
「那是你的私事。我本不該過問的。充其量,也隻是對你的決意心生好奇罷了。」翩然轉身,她又隻輕然地遙望向遠方那一道懸掛在山洞之間的鐘乳石——碧水清清,靜然滴落。可是,那般的水珠她又可曾知道,十年,百
年,甚至於更久的時光裡,那沿著她滑落下來的軌跡裡,早有無數的先驅者滴落下來,在那冰冷而堅硬的山石地麵上破出來一道深邃的洞穴。那,就是她永恒的軌道,以及宿命的終點。
「人生苦短。儘可能,還是不要讓自己留下太多遺憾的好。說不定,這幾日真的就是你最後的幾天了呢?」她的聲音悲涼,充滿了無限的感傷和淒然——所以,這般的女子,其實她也是在肝腸寸斷嗎?那個人,那個趕走她獨自留在鑾靖城裡麵對無數死靈的男人——他們之間,那般生死相托的情意,到底,有多重,有多壓抑?
「罷了吧。有些事情,如果已經過去,那就還是不要多作遐想比較好。人生是苦短,但是有誰,可以真正做到儘善儘美呢?你要明白,倘若我們所有人的人生都是完美無瑕的,那麼,這樣完美的人生,又豈能容人時不時拿出來與人分享,纏綿回憶?」
「什麼意思?」她微然地偏過頭,看了他一眼為什麼,聽著這樣的話,卻總有一種想要垂淚的感覺縈繞心頭,久久不去?「完美,不是我們所有人畢生都在苦苦追求的目標嗎?怎麼,你竟不會?」
然而,那般的少年城主卻不置可否,隻輕然一笑,昂起頭顱,朝著遠方那山洞之外的雲天之上遙看過去,一聲輕歎,似感慨,卻終又是憂傷無限「人生苦短,儘興就好。所謂『完美』,充其量,不過就隻是一塊晶瑩剔透圓潤而毫無棱角的水晶石罷了——任何事情,一旦變得完美,就會同時變成這世間上最脆弱的東西。而這樣完美卻又脆弱無比的東西,除了束之高閣,又還有什麼用途呢?靠得近了,就會害怕碰著、摔著、磕著了。一旦如此,那這般的水晶石就難免會脆弱地留下一道傷疤,甚至於裂痕,最可怕,就是散落在地,變成永遠都無法複原的一地碎片。一旦如此,完美,又豈還能稱之為『完美』?」——人,到底要經曆多少是非,才能讓心,靜得如此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