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之靈遊記!
如果沒有往昔,就不會有慘案。如果沒有那些慘案,就不會有後來的恩怨。若不曾有後來的恩怨,又怎會直到如今都叫人提心吊膽?
「神鬥……」空仙兀自悲愴,而身側的瞬卻是率先站了起來。「我想你誤會了。」他的聲音之中,深藏著些許令人窒息的冰寒意味。「我和你姐姐之所以在這裡逗留這麼久,隻是因為……」
「姐姐?哼哼——」不曾想,神鬥卻隻冷笑,打斷。「這樣的女人,她怎麼配做我姐姐!我的好姐姐,三千年前就已經死在了你的手上!而你,又何止是殺了她一個呢!隻可惜,那時我還年幼,不知道你是個怎樣的惡人。現如今,你又成了這所謂的四靈之麟,我自然就更加不可以殺死你報仇雪恨了。」陰沉的笑聲,何嘗不是刻入人心扉之間的寒刀利刃?「姐姐——如果她是我姐姐,那你,早就應該被她挫骨揚灰!」
「神鬥。」她看著他,心中的痛,卻終究難以開口。忍了忍,空仙不免隻含帶歉意地開口,一邊還隻悵然地扶著冰牆站起身來。「我知道你無法理解,我也知道你心存怨恨。可是有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不管你想要爭辯什麼,我都不會再反抗,再想著後悔了——當初我沒想要殺了他,如今我就更加不會。」她是在表明她的決意和態度。隻是,這樣的台詞,那身旁的人,是該感慨於心,還是替她難安?
「是啊,你的確不會。如果當年你下得了手,如今又怎會在這冰天雪地裡和他卿卿我我,共赴溫柔鄉呢!從一開始我就應該知道,你不是我姐姐,你隻空有她的殼,你根本就不會是她!她一早,就已經葬在了崆山溟海!」厲聲呐喊,那慘淡的黑色妖異之中,此刻,終究隻似勃發出了些許分明的生靈氣息——他當然還活著。而也正因為還活著,所以,空仙一生,注定要飽受他的折磨,千年難消!
「你住口!」如此,瞬但隻冷言相對,毫不客氣。「有弟弟這樣說姐姐的嗎!」
「那你又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說著,那黑色煙塵之中,神鬥又隻諷然一笑。「該不會,你是想要以姐夫的身份來教訓我吧?哈哈——我拜托你,還是省省心吧!你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配做什麼樣的事,你自己心知肚明!」
「明月,彆再說了。」瞬又要開口辯駁,可是,他卻終究被那身後的女子給拽住了衣裳。轉念,又隻聽她訕訕苦笑著說,「神鬥。我知道自己是個怎樣卑劣的人,我也都知道當年自己都做了些什麼樣的蠢事。可是,我還是那句話『我不後悔。』不管當年崆山溟海死了多少人,不管那死的人之中又有多少人是家人是親人,我都不會再追究!」她堅毅而決絕的眸子裡,何嘗不曾閃爍著悲涼而淒絕的淚光?「而且,既然如今大家都是神之四靈,那就不要在這裡起內訌了。我不是你姐姐——我認。而現在,我和明月還有些事情要辦。我不管你怎樣想我,神鬥,即便你再恨,也請你先做好分內的事情吧。」
她清冷著麵容,依舊麵無血色。可即便如此,她卻仍舊堅定地揚起頭,拉著瞬的手就直往前走。
隻是,越往前,她就愈發明白,有些事情,永遠都隻能成為人心中的遺憾和抱歉。曾經的父母,曾經的族人,無論他們都曾經曆了怎樣的傷痛和悲哀,如今,將來,不管到了怎樣的境地,她都不會動手,也不願意動手!
——不是因為有情,而是因為從那一開始,她就不認為他會是個壞人。——是啊,茄藍之明月。他和大哥哥一樣,都是從海上孤零零漂泊而來。就衝著這一點,她都知道,她的心裡,沒有任何理由要去怨憎形如霾晦大哥哥的那樣一個人。何況,他自己本身,也懷揣著滿腔的悲劇和苦澀的家族仇恨。「天若有情,天亦老。我想蒼老,我想離世,卻終究,千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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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仙。」走過了一段距離,隻將那沉寂在陰霾和黎黑中的人徹底甩在身後,瞬終於還是忍不住喚了一聲,叫住了她。
這時,女子便放開了他的手,淺淡一笑,歎息,「乾什麼。」你從來,都不會想著叫我這個名字的不是嗎?
「你我之間,明明沒有事情,為何還不願意讓你弟弟知道?你應該明白,在他心中,那樣的疙瘩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解開!難道,你這個親姐姐,就要這樣和他一直鬥下去,一輩子都不能再成為姐弟嗎?」
「你覺得,還會有可能嗎!」空仙轉過身,仰起頭,蒼白的麵容之間,淚眼盈盈——但,那不過都隻是苦澀的淚水,情難自禁。「與其求他體諒,不如,索性就讓他將我怨憎一輩子吧。如他所言,當年如果我選擇殺了你,或許當真就可以一了百了,再不必生出後來那許多的煩惱事情了,不是嗎!」
若是殺了你,我就沒有機會要離開自己的故鄉,就不可能跨足大荒想要尋到曾經的大哥哥,就更加不會在人群中顛簸,流浪,絕望,孤寂與浮沉……沒
有那時候,就不會有我的離開,就不會有後來弟弟的死,就不會得到現在的身軀,而我和他與你,也都不會變成今天這該死的神之四靈!
可是,那樣可怖的三雙眼睛,那一直縈繞在眼睛繼承者身上的所謂命運,何嘗,不是人心底最為絕望的所在?明明都已厭惡,可我們,背負著那樣的名號,背負著受詛咒的眼睛,靈魂和力量,即便我們再想要死,卻終究,不可能自決前程!
我可憐的弟弟啊,我知道你厭惡我,也鄙夷我的存在和選擇。可是,你又知道嗎,在我內心之中,何嘗不想要掙脫這一個軀體,和那備受詛咒的命運?如果可以選擇,難道你認為我不想赴死,去下黃泉向爹娘,向族人去做交代嗎!
「虛彥!」身旁的人,但隻輕緩地歎了一聲,終究回複了這樣的稱呼。「我知道你心裡苦。可如果能說穿那些事情,你和弟弟之間……」
「他不是我弟弟。」誰曾想,即便麵帶霜華,即便淚海奔騰,可這樣的女子,終究隻咬牙切齒,半分都不肯退讓。「他永遠都不會再是。我們之間,就隻有空仙和神鬥這兩個簡單的身份了。你說,在他心目之中,我何嘗不是如你一般,是害死全家,害死全族的劊子手!」滿麵淚花,她的心底,那所被怨憎的,終究就隻有自己而已。
「那,我們接下來去做什麼。」心痛,卻終究不便繼續寬慰。不免,瞬隻微然一歎,又似凝神一般朝著那黑色陰影的地方眺望過去那樣的人,無論自己和空仙怎樣抉擇,他依舊死死地盯在他們身旁,永不知足,也從不曾想著說要開口報複。如今的神鬥,就隻會用這樣的手段,來如此悲哀地折磨他的親姐姐麼?「虛彥。我總覺得你們的事情,不會就此結束。如果我有一天會死,你一定要在我臨死的時候補上一刀。」
他不是說笑,是很認真地說。他害怕自己會麵臨那樣的困境。可是,如若當真不幸遇到,那麼在此時刻,也寧願這一雙苦苦糾纏的姐弟,能夠和好如初——生命誠可貴。所謂仇恨,相較於性命,終究都不值一提,不過浮雲翩躚罷了。
「我們,還是應該先去找出青衣和龍神的下落才是。」
◇
「如何?」一邊趕著路,迷殤也隻陰沉疑問,傲慢開口。「他們四個,都已經到齊了嗎?」
「那你希望呢?」棠梨不曾回首相看,言辭之間,倒是暗帶戲謔之意。
「不要讓我猜謎,我可沒那個興致。」
「那如果讓你選擇我們各自的對手,會不會要好一點?」這時,棠梨終是翩然側身,回眸淺聲一笑。唇齒之間,說不清楚是媚然蠱惑,還是本來就帶有的小家碧玉之態。
「那你要對付誰?」迷殤沒有直接作答,再一次將「繡球」拋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