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管怎麼樣，曉寒的確是回來晚了！”昂起頭，回轉身，霖兒淒然的眼底竟是倔強出了無數震痛人心的晶瑩淚花。“而且，如果不是因為青鳥，那曉寒為何什麼都不解釋。他有多少本事？如果在南方被群魔攻擊，你認為他憑什麼能夠逃脫？”仿佛，當真隻有這一個解釋！
“他……”悼靈一時語塞，無可辯駁。他自然可以猜到一切都是龍神的作用。可是這樣的秘密，到底還不是該說的時候。
“我不知道那孩子到底隱瞞了多少秘密。可是，如果青鳥看見他就要殺死他，那麼唯一的解釋，就不單單隻是因為他長得像。或許，從一開始，他就不是東海裡一條簡單的藍龍。他應該，就是當年的曉寒，那個一度被囚禁在天界雲宮裡的蛟龍曉寒！”
“霖兒……”推斷，竟是越來越迫近真相。如此，難免叫人心中一凜，驚顫難安。“可是，這可能嗎？”
“可能，自然可能！”霖兒咬著唇，哭嚷著說。曾經往事，曾經舊人，如果他當真是，那麼青鳥，那麼曉寒……“據我所知，曾經的他，被相思公主解救，逃至人間。如今的相思，還是當年的任性公主。那你說，一直以來對相思都忍讓有度的曉寒，會不會就是當年的曉寒？”
“你是說，他是曉寒，而沒有選擇告訴你曾經的那些舊事，就是害怕會遇上今天這樣的事情？”不知不覺，悼靈也認為是青鳥傷害的他。
“可我隻能這麼猜。他那麼關心我。如果說隻是一個乾弟弟，他做的未免太多。而且，明明是因為青鳥才受到委屈，他不該知道他是誰，卻還是選擇一言不發。你說，這其中，會否就是因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曉寒，我曾經認的弟弟？”
答案，已經儘在咫尺。不論悼靈如何試著去模糊混淆她的推斷，卻終究已經不可戰勝。
當年的少年，就在眼前。他就是曉寒，毋庸置疑。
可是，如果他是
，那麼一直眷戀著他的相思，為何卻一改曾經，一直以來都似怨憎著他？她的靈魂，她的意識……
“悼靈。”霖兒輕聲一念，直叫那身側的人倉惶一驚，似慌然回眸看來。
“怎麼？”
“你說，如果相思的記憶被人惡意篡改，如果相思，就是當初被許給青鳥的公主殿下，是否，她如今對我的怨憎就合情合理？如果她不再記得曉寒，反而打從心底排斥那個人，是否，也可以證明她的記憶被人徹底改掉了？如今，你我都知道，她的眼底，就隻有青鳥無疑。可是，我不明白。從未見過青鳥，她為何竟也癡迷至此！”
“或者，就如同你所猜想，是有人篡改了她的記憶，才會讓她變成如今這樣吧。”悼靈不禁也隻神色低落地看著她。很多事，他沒有勇氣去承受，隻能順承著她的猜想，頷首，輕歎。
“那麼目的呢？讓她忘記曉寒，讓她盯著青鳥——或許，已經有人知道，你就是青鳥？”
人心，驚顫，忍不住一陣心悸，倉惶。“或許吧。”
“你知道什麼？”霖兒分明看穿。
“天帝。我曾經和天帝一起下棋。一直以來，他都在問我是否就是青鳥。我雖然否決。可現在事實證明，他的猜測，一直都是對的。”他看著她，知道自己又傷痛了她的心。可是，這麼重大的事，能不說嗎？
“天帝……”霖兒心思悲顫，更顯淒涼。“一直以來，他都盯著淩空大人，還有青鳥緊緊不放。他從來都沒有放棄過那些想法。可是我不明白，明明從來淩空大人和青鳥都不曾覬覦他的天帝寶座，為何，他卻還一直都想要這般趕儘殺絕？兄弟相殘，叔侄對戰，這樣的局麵，他當真就那麼願意見到一次又一次嗎？”
“有些事，或許隻是有人從中作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要如此。
“作梗？就算是有人從中作梗，可發號施令決意殺無赦的人，到底還是他天帝，不是嗎！”夢，是一種讓人絕望的東西。很多時候，夢境裡的一切都足以亂真。一旦沉溺其中過久，有些夢，就以為是將來，或者是曾經。
那是高高的山崖。她守在他的身旁。明知道他跌落山崖，自己卻隻能在山巔守望。
他飛揚著那樣絢爛的光之羽尾，卻到底消逝千萬年。
而隻如今，天色晦暗，更顯得有無儘的苦楚壓迫人心，久久難贖。
“悼靈。你說，如果有一天，天帝要來與你我對戰，那我二人，又該如何是好。”那樣的人，決計是戰勝不了的。可結果，是我們要一同送葬，還隻是各自流連，等待千萬年後命運推動，才能夠重新再見？
◇
清冷的房中，同樣一片灰暗。
少年倚靠床榻，忍不住呼吸卻是慘痛。
三天已去，可自己還會感覺得咽喉的地方陣陣慘痛，仿佛依舊還有人牢牢扼住一般——那樣的痛，刻骨銘心，一生都不得忘懷。
遲到了太多年，如今，終於算是了卻了自己心中的一樁愧事。可是，青鳥哥哥，他是真的會原諒，還是下一次遇上，依舊仇視？
“彆想那麼多了。夜深了，早點休息吧。”
“可我睡不著。而且脖子痛得厲害。很難受。”
“是脖子痛，還是心痛。”曉寒沒有接話，藏匿心間的龍神便又隻低聲，感歎，“再這樣下去，你會撐不住的。”
“不是還有龍神嗎。就算我撐不住，您也還會幫我的不是嗎。”
“若你都放棄了活下去的念頭，那我幫你，又能夠走多遠呢？我是寄宿你體內的殘魂，身體到底由不得我全權做主。曉寒，你記住，有些事情，不要太過執著。很多事，不是你想要結束，就能夠結束的。與其一直擔驚害怕，倒不如等它們再來臨的時候坦然麵對。至於現在，索性就當不曾發生，都淡忘了吧。”
“您說的未免也太過輕巧。許多事，若是想要忘就能夠忘記，那麼我們的腦袋，何須去記憶，我們的心臟，何須去跳動。隻要活著，心思就不會斷裂。無數的故事，都會在心海中浮沉。我是逃不了的。”
“小小年紀就如此悲觀，將來，你可又該要如何。”
“嘿嘿，龍神。你到底，對我的期望也太高了吧。如果這一次你不救我，可能我都已經死了。”
“是啊。死了。死了就好了嗎。”可是，真正複活你的，並不是我。
“我也沒說死了就好。隻是有些事情，若我一直活著，或許一切都不會結束。”
“彆把自己想得那麼重要吧！天塌下來，也不會由你第一個撐著。”
“嗬，說的也是。”依靠床邊，陰深冷寂。屋外的世界，今天沒有皎月當空。如今這般的黑夜，到底也該夜露初上了吧。就是不知，夜露之中，可否讓自己安寧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