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一眼身後木櫃架上的古樸座鐘,櫃台後的高陸又翻看了幾頁賬薄,右手手指也隨意在桌麵敲點了幾下,微微又一抬頭,眼睛眯縫起來。
按照徐氏茶館的時間表,早上六點開門至晚上六點關張,共六個時辰十二個小時。
一般來講,每天的客源都是固定,以住在白利南路極司非爾路一帶為主,有部分也有從其他路段趕來,而因為來客幾乎都是很早就坐進茶館,所以到下午五點就都散去,最多也就五點十五分,從沒有超過該時間段!
可是今天,現在已經下午五點三十分,一樓仍有兩名客人沒有離開,記得這兩人是從兩點三十分來到茶館,當時一樓滿座,他們是先到二樓左側一個包間坐了有十分鐘,才重新又轉到一樓坐在右側牆角!
說起來,他們也算徐氏茶館的貴客了,前天正是其中一人打跑了調戲林春蘭的幾個流氓,而那人也算是自己的熟人,因為他不是彆人,正是在虹口跟著爛四混的扁頭!
掃了扁頭和另一名低聲交談的漢子背影,高陸取下櫃台抽屜掛著的一個雞毛撣子,轉過身朝著木櫃架內的隔欄輕輕拂去,眉頭卻漸漸鎖緊。
自己曾經在前天兩次從扁頭麵前經過,可是卻沒有被其認出,林春蘭偽裝易容的本事不小啊!
扁頭照常理應該是待在虹口一帶,可他竟然總是出現在滬西,表麵看起來很正常,可細細琢磨耐人尋味!
前後有三次,扁頭要麼就在滬西,要麼就是從滬西被找到,卻從沒有一次是在虹口直接遇見!
更奇怪的是,爛四作為扁頭的老大,提到這些也從來沒有什麼疑問與不解,倒顯得扁頭是理所當然一般!
和扁頭一起的漢子也是第二次出現於茶館,雖然來去匆匆行事低調,但他卻忘了一點。
自己的眼睛本就很毒,又曾經接受過偽滿洲國高級警政訓練班的專門培訓,其中一項就是快速記住目標特征。
所以此人第二次剛踏入茶館,即使改換了一身長衫,自己也同樣認出來!
衣著可以改變,身形、氣質、步態就算也有改變,但對於一些職業老手,是無法輕易瞞過的!
這名瘦削漢子神態從容動作敏捷,舉手投足間隱隱透出一股隻有江湖行家的老辣與乾練!
此人應該就是一名國術高手。而且功夫絕不在揚子鱷與自己之下!
甚至就連美人蕉也不能輕易對付他!
能看出來,扁頭和瘦削漢子關係不一般,絕對不是普通的江湖朋友那麼簡單。
而且,二人之間有著某種說不出的奇異
從雙方的一些細微動作和姿勢,能看出扁頭對此人甚至十分謙恭。
就算扁頭在自己麵前也同樣是謙恭,但那種骨子裡對瘦削漢子的尊崇與敬意,卻是完全沒有不能比!
難道,瘦削漢子還有著其他身份,例如
小眼猛地一亮,高陸臉上浮過一絲狡黠,輕咳了兩聲放下雞毛撣子,側身拉開嗓門:“溪兒,溪兒,樓上要收拾好了,就到樓下來!”
“誒,來了,掌櫃的!”
樓上傳來一個響亮的女聲,緊接著一條纖細身影飛快從二樓的樓梯向下,動作格外靈巧輕盈,哪怕姿勢與步伐都帶著一絲韻律,乾練中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一身藍色粗布衣褲的林春蘭下到一樓,輕移蓮步來到櫃台邊:“掌櫃的,您說,有啥事?”
高陸坐下來,慢慢摸了下頜邊的胡須,一臉冷漠:“樓上的包間也收拾了?”
林春蘭將右手的毛巾往脖子上一搭,輕笑著將本就擼起的袖子又朝上一擼:“收拾好了!掌櫃的,不管包間還是雅座,全都擦得和玻璃一樣亮!我辦事,您還不放心啊?”
高陸點點頭,朝著一樓右側努了下嘴:“嗯,這就好!一樓還剩最後兩位客人,咱們茶館快打烊了,隻問一問那兩位還有啥要求?這可是咱們的貴客,好好說啊,彆竹筒倒豆子一樣啥都說!”
林春蘭側頭一看,突然抿嘴笑了,同時利索地點頭道:“還有客人啊哦,是他們倆啊,咯!掌櫃的,您放心,上回得多謝這兩位,小女子心中有數。我過去了!”
然後,林春蘭腳下幾乎像踩著一朵祥雲朝著右側扁頭二位所在的八仙桌走去,高陸臉上又掠過一絲淡淡微笑,卻迅速從麵孔逝去。
因為他的眼角餘光瞟到旁邊通向後堂方向的布簾被輕輕掀起,穿著一身青色長衫戴著墨鏡的尤華斌踱著方步朝櫃台邊走來。
而林春蘭的柳眉也微微一皺,茶館正門外也走進一個戴著氈帽粗布衣衫的漢子,竟是幾天未見的葛四喜!
葛四喜剛一跨進門看到林春蘭愣了下,然後就低著頭朝櫃台方向走去,林春蘭也瞟了一眼來到右側牆角,笑著與扁頭和瘦削漢子攀談。
但是,高陸突然看到葛四喜猛地停下腳步一側身,死死盯住了右側牆角,同時腳步也漸漸向右邊挪動。
“姓葛的,莫非是看出啥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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