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城依漫!
傍晚的夕城,猶如一位含羞的二八少女,風光優美恬靜,那種說不出的和諧使三月裡的晚霞夕照顯得格外韻味冗長,空氣清新,萬籟俱靜,翠竹依偎,偶爾從竹林深處傳來幾聲兒童的歡聲笑語,給清幽的景色添上幾段悅耳的歌曲。
麵對“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的傍晚,古人更多的是悲景傷情,故而有了”去年紫陌青山,今宵雨魂雲魄,斷送一生憔悴,隻消幾個黃昏“之說。
日出東方,正如人的少年,光芒四照,放蕩不羈。
日居正中,正如人的中年,熾熱炎炎,四方八穩。
日落西方,正如人的暮年,餘暉脈脈,老氣橫秋。
而之後,將在夜的懷抱中開始重生。
夜靜無人,清風不問人間疾苦,隻顧暗換人間幾度年華,自在青竹翠色間淡淡穿繞流連,怎可知人間換顏流年拋卻的無奈與悲哀,人生若如風般灑脫、不羈,但若此,也失去了人間的五彩繽紛與喜怒哀樂的跌宕起伏,微弱月光,稀稀點點潑濺了漫山遍野,花間草木,拂花映柳,清風帶來清香萬裡的心曠神怡,浸染屋室,醉人心神。
屋內燈心,似經不住風的肆意挑撥,明明暗暗、似下一刻即將熄滅。
“喂,我說你死皮賴臉的把我從美人堆中拖出來,不會就來欣賞你這所謂的‘佳作’吧!“幽玥微歪腦袋,滿嘴不滿的嘀咕著。
被眾美人眾星捧月般圍在中央的幽玥,那年上趾高氣揚的神態活似一位耀武揚威的將軍,鶯鶯燕燕全是圍繞著卿天羽這個人展開話題的,幽玥一手叉腰,一腳落在石頭上,開始了她滔滔不絕的“說書“生涯,如此良辰美景,卻被一個不速之客的身影所打斷,卿天羽一手把幽玥從石頭上拖下,一手撥開人群,臉上還不忘貼上那迷倒眾生的鬼魅之笑,在眾美人的大呼小叫,此起彼伏之間,以借過、有佳作需懷玥兄鑒賞為由,擋住了一片美意,落了一地的芳心。
然後,幽玥像被人拎小貓般扔進了小屋裡,無聊、無奈的欣賞著某人口中所謂的“佳作“。
卿天羽很閒灑般拿著根木棍,對著黝黑的桌麵蘸著碗中的清水,不急不慢,不知在徐徐塗畫著什麼。
幽玥描摹、揣測了半響,開口問道“是烏龜“
卿天羽漂亮的丹鳳眼抽搐了幾下,抬頭揉了揉眉心,無奈開口道“仔細看“
“嗯不是?“幽玥帶著疑惑,又全神貫注打量了半響“我知道了,是隻找水喝的烏鴉”那滿臉的笑容甚是得意,那挑起的眉似是在說我就不信還錯了!
“難道是畫技太差”卿天羽不解的想,看看桌上的圖形,上下左右,東南西北各個方向打量過去,既不像烏鴉也不像烏龜呀,真不知這隻小野貓的腦袋裡麵裝的什麼亂七八糟的鬼東西,真不知明了禪師在過去的十六年裡都教了她什麼,讓她有如此多彆出心裁、不可思議的想法。
“認真看”卿天羽抬手蘸水繼續畫,那動作一氣嗬成,乾淨利索。
幽玥圍著桌子,像個小旋陀,左轉三圈,右轉三圈道“這是小山,這像小河,這個是……”幽玥摸著下巴想了半天,歡悅道“你在畫夕城,對吧!”
在卿天羽的眼中,幽玥現擁有的十六載記憶無異於一隻坐井觀天的青蛙,青蛙的眼中隻有藍天,這口水井,幽玥的眼中隻有師父、師兄加夕城,那麼這樣一朵養在山中深處的空穀幽蘭,是否能經受的住外麵的腥風血雨?是否能接受得了外麵的滿目蒼夷?
亂世紛爭中最低賤的便是人的命,命如螻蟻,踐踏由強者來決定。
若幽玥就是明了禪師十六年前避世帶走的小孩,就意味著是卿天羽的表皇妹,那明了禪師把這枚極其珍貴的“棋子”送給自己,是表明他的心意還是另有所圖?
這朵空穀幽蘭,明了禪師嗬護了十六載,現借由他的手詔示天下,是要他拔劍相護,挺劍而出,還是要他連根拔起,任其枯萎。
“這隻老狐狸,幸好當年商欣悅含怨而死給他打擊太大,讓他隱去生念,遁入空門,若不如此,還不知當今天下又將麵臨怎樣的風雨殘局”卿天羽盯著眼前的幽玥暗想。
不知卿天羽知不知,亂世梟雄者,在鷹擊狼奔的角逐中,最忌諱的是手下留情與刀下留人的心慈手軟,明了禪師比他多了份善良,不忍見手足相殘,不願見心愛女子的紅顏薄命,不想見天下黎民的生靈塗炭,因而他選擇了拋棄萬丈紅塵的紛紛擾擾,找一綠水青山安置向佛之心,可惜懂他、知他心者早已落土為安了。
“啊啊”幽玥用手捂嘴打了好幾個哈欠,她怎可能懂得就在轉身眨眼的功夫,卿天羽的心思都繞山轉水了好幾遍,“你愛畫什麼就畫什麼吧,早點睡,你想辦法讓我們出城吧,我還想早點送完信,早點見到師兄……”
卿天羽一把拉住幽玥欲晃開的手,在燭火下,那薄唇抿出一絲冷意,眼如鷹隼,令人心悸的射出琢磨不透的光芒,與原本俊美無儔的五官搭配得極不和諧,渾身透出一種鉉在弓的張力,不是英豪之氣而是憤怒之意,手上傳來的陣陣痛覺,提醒了幽玥,麵前此人看似無波無瀾,無風無浪,其實他在生氣。
“你怎麼了?“幽玥小心翼翼的問。
“你是不是覺得我耽擱了你與你師兄的相見?“卿天羽帶著固執、帶點怒氣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