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明王布犁依舊沒有飄起來,不認他這個老上司了。
如此一來,大家將來在縣衙相處的還是可以很愉快的。
因為在吳衛看來,有些人驟得高位之後,會變得鼻孔看人。
昔日提拔他的上司,也要踩在腳下,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揚眉吐氣。
好在王布犁依舊是以前那個王布犁,並沒有因為天子賜婚給他,成為駙馬爺,他就變得猖狂起來,還是他吳衛認識的那個人。
吳知縣過來說話,縣丞與主簿也同王布犁攀談。
畢竟他今時不同往日了。
縱然王布犁是個縣衙典史,那也是含金量十足的典史。
全天下獨一份。
誰能比得過皇帝的女婿啊!
而且王布犁娶的還是嫡長女,真不知道天子是怎麼想的?
對於王布犁,除了羨慕就是羨慕。
至於嫉妒恨,隻能隱藏在心裡。
因為大家的差距太大了,這種天大的機緣輪也輪不到他們。
嫉妒有什麼用?
不如同王布犁處理好關係,將來他興許能幫自己一把。
他們都相信,王布犁不會在典史的位置上待太久。
久在官場廝混,誰不日夜盼望著進步啊?
不想當丞相的大臣,那能是好大臣嗎?
縣丞、主簿也想要往上爬啊!
現在機會就在眼前。
沒過多久,眾人敬酒的對象就轉移了。
王布犁是來者不拒,給足了眾人麵子。
縣衙的第四把手,皇帝任命的,王布犁今日可以稱得上是一句朝廷命官了。
瞧瞧跟著王布犁的二人,這可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
這個時候不抱王布犁的大腿,拉進雙方的關係,更待何時?
尤其還是在他手底下混的三班班頭,牢頭,巡檢司,以及戶房,兵房。
雖說知縣統領,但縣丞主簿也有具體的分管,典史也會作為協助管理。
或者說目前的典史無所不管,本來就是極為繁忙的一個差事,要不然月俸也不會高達每月三石呢。
待到眾人喝的東倒西歪,這才散了場。
蔣環親自護送王布犁回去。
如今京師的風氣大抵是不錯的,食人魔已經很久沒有作案了。
或許是上次鬨的動靜太大,或者這一次還沒挑選到合適下手的對象。
第二天,王布犁終於回到闊彆已久的縣衙。
隻不過這次要待的地方換了,不再是小小的刑房,擁有自己的署衙了。
不過他依舊先來了刑房,宣布溫客晉升為刑房大爺之事,自然沒有反對之聲。
作為王布犁房裡的老人,他們自然就被貼上了王布犁一派的標簽。
如今王布犁當了天子的女婿,升官之後,還繼續在江寧縣縣衙打轉,對於他們也是有著極大的好處。
待到處理完了任命之事,王布犁便叫蔣環拿著自己的東西,進入典史衙。
他先是環顧了一遭,不得不說,京師的縣衙規模還是蠻大的,他的右手邊便是知縣的正堂,中間有一道院牆割接,想要進去,還得繞過走院門。
而且進入牢房也極為方便。
左右兩側是捕班和壯班的人,站班那幫人是給知縣審案時站在兩側口稱威武,順便練習打板子的人。
王布犁瞧著花名冊,他這個典史就算是大明朝對鄉村權力的化身了。
朝廷規定州縣官不許下鄉,典史便要代為奔波。
故而鄉村百姓對於典史的畏懼,往往超過縣太爺的畏懼。
宋典史也過來交接,同王布犁說了些當典史的經驗。
“那些耕田的農夫,有幾個認識咱這典史老爺的,連忙丟了鋤頭鐵耙,近前磕頭。”
“咱要是去莊上捕人,莊上的人見我親自來捉,不知道一件什麼天大的事,生怕惹火燒身。”
“這正是四鄉八村的地保、鄉約、圖正,哪一個敢欺我?”
“江寧縣的百姓誰又不敢來奉承!”
王布犁連連應聲,自古皇權不下鄉,縣官對地方上的控製都得靠著底下的吏員。
縣丞、主簿很少下鄉,作為最底層的朝廷命官典史,那可就是土皇帝權力的化身。
“我江寧縣水道不少,故而周縣丞主要分管水利,河司務,專管司鹽、漁課稅。
高主簿則是主管鄉村百姓上交賦稅核算,以及鄉學的建設。”
宋典史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咱們則是最為複雜,首先陛下最為重視的驛站也歸咱們管。
驛丞每個月一次來彙報工作,這事需要老弟你重視,畢竟京師腳下,權貴頗多,他們可是容易仗勢欺人。
還有庫管、盜竊、私宰、私販、窩娼、戶婚、回土等詞訟之事也歸咱們管。
同時也要負責對街邊商販收稅,負責城防。
縣訓科(醫學)、縣訓術(陰陽學)、縣僧會(僧正司會)、縣道會(道正司會)、這些人是在官籍登記的人。
朝廷是不給他們俸祿的,全憑他們自己個靠著自己的手段謀生,但是也要接受官府的考核,你可不能讓他們給蒙騙了。”
王布犁曉得這些人,就是專門的技術人員,官府要征你們來做事,你們就得無償付出自己的專業技術。
比如衙門的人因公負傷,就得郎中來給治。
因公殉職,那陰陽學的要給找個好墓地。
僧道也要齊聚開個簡易的水陸大會,為亡者超度之類的。
王布犁他爹便是登記在冊的人。
典史表麵是對他們有監督的責任,還有考核獎懲。
但隻要這些人在各自的業務上不出現什麼大的過失,也不會給你們處罰。
一旦這些人在名聲道德上有了缺陷,哄騙鄉民之類的,或者趁著做法事偷盜,偷人家老婆,傳到典史的耳朵裡,那必須是要狠狠的敲打他們這些人的。
尤其是擺攤算命算卦的,你膽敢不來縣衙登記,私自開卦,必須抓你進監獄。
老朱可是定了好多教派是違法的邪教,必須要根除的。
朱元璋可不想有人再傳唱什麼莫道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的讖言。
宋典史知道王布犁是個聰明人,見他點頭,便接著往下說:
“巡檢司這些人多數是士卒轉任,他們曾經的將領,說不定是什麼侯爵伯爵將軍之類的。”
“我曉得,他們主要負責盤問往來奸細以及販賣私鹽犯人、逃軍、逃囚、無引、麵生可疑之人。”
王布犁明白老朱設立這麼多的巡檢司,就是為了控製人員流動,不允許他們成為元末那種流民,不利於他的統治。
朱元璋恨不得大明治下猶如一潭死水,那才叫個好呢。
當然巡檢司主要是負責軍事職能上麵的,對於民事並無過多責任,要不然也不會設立弓兵。
王布犁對於巡檢司背後的人倒是很有警惕,因為假鈔案當中灰狗楊金水買來的路引,就是巡檢司的人私自賣給他們的。
王布犁在假鈔案當中,並沒有過度引申,他不知道老朱有沒有注意到,或者完全被楊饅的事給衝昏了頭,沒有注意細節。
總之,私賣亡命徒路引的巡檢司,好像並沒有遭到什麼懲罰。
有關這件事,王布犁也不會去抓著不放。
說實在是他又不是老朱的鐵忠臣,沒必要乾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在基層乾工作的,哪一個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王布犁給宋典史倒了杯涼茶,解解乏。
昨天喝了不少,今天還是有點發懵,依舊起了個早,來同王布犁交接。
“說完了外麵,再說衙裡,這花名冊你也瞧見了。
一個門子,我得帶走,你自己再招個貼心的。
捕快二十人,民壯五十人。
燈夫一個,庫卒四個,倉夫四個。
獄卒十二個。
當然還有馬夫,但咱沒錢養馬,自然也就用不著。”
典史要下鄉捉賊,自是可以配馬的。
“以你的身份,養個馬綽綽有餘。”
王布犁還不太會騎馬,他這身體還得養一個北邊的大馬才行,不過軍馬老朱控製的很嚴,王布犁也並不想騎馬乾工作。
對付對付得了,一個月才三石的俸祿,玩什麼命啊!
根本就不值得。
彆看自己成了老朱的女婿,可王布犁對老朱的固有印象是一丁點都沒改,並且非常忌憚他殺人不手軟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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