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杖斃
天下既然是私有。
皇權與帝位的繼承自然就是一姓包辦。
故而皇權這玩意,大多時候都是靠著跟艾滋一樣的傳播方式延續。
除非你能白手起家創建一個帝國,不在這個傳播範圍內。
如此才能維護一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等級秩序。
朱元璋的馭人之術,屬於無師自通。
然後多年的摸爬滾打學習理論與實踐操作,讓他越發的熟練起來。
朱元璋就是用“倒言法”來考驗王布犁。
王布犁若是辦成了,以後便好說,若是辦不成,那就是另外的態度了。
朱標目前就學會了誘以利祿,威以刑法的基本手段。
他要學的帝王術還差很多,故而在一些執政手段上,朱元璋覺得自己的兒子還稚嫩的很,他得好好把控。
毛驤打馬狂奔,到了皇城後,才下馬狂奔向皇帝彙報。
等他氣喘籲籲說完之後,朱元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朕特意差人叮囑他了,王布犁竟然還如此衝動,今後很難再讓他在朝堂占據高位啊!”
朱標聽著他爹的話,又想起他爹剛才所言。
裝聾作啞,假裝糊塗。
君主要善於掩飾自己的真正意圖。
“見而不見,聞而不聞,知而不知。”
如此才能讓手底下人猜不透你的心思,不敢輕易同你耍花招。
朱標看向他爹給他一個眼神,連忙出聲道:
“爹,妹夫他確實是衝動了些,稍微年輕了些,還得再曆練曆練。”
“朕知道他年輕,所以才隻是把他從小吏提拔到典史的位置。
若是給他個三五品高官做,他定要將天捅破個窟窿,這如何能行?”
朱元璋的話,讓朱標一時間宕機,不知道要怎麼接茬了。
毛驤一直盯著頭,他隻覺得不對勁。
因為天子不過是重重舉起輕輕放下,並沒有說出對王布犁有什麼實質性的懲罰。
果然,雖說女婿是半個兒,可終究陛下還是護犢子的。
就在這個時候,進了皇城的禮部尚書章善的臉,變得紅腫起來,都有血流出來。
大熱天的汗水把他的傷口蟄的臉生疼。
但章善還是堅持著先是去找了丞相胡惟庸,通報了此事,請他一同去稟報皇帝。
胡惟庸也懵逼了。
他身邊現在已經沒有李善長這個老謀深算之人提醒他了,根本就參悟不透朱元璋的心思。
劉伯溫也埋在土裡了,李善長遠離朝堂。
可以說懂朱元璋的人,已經沒有了。
“伱是說王布犁他當街宰了琉球國使團的人,還挑著人頭遊街而去?”
“不錯。”
“真是猖狂至極啊!”陳寧忍不住訓斥了一聲。
“你臉上的傷也是王布犁所致?”
聽到塗節的詢問,章善搖搖頭:“此乃燕王殿下所打。”
燕王殿下都站在了王布犁那邊,聽起來有些棘手。
不過從另一個方向想,那就是他王布犁私通藩王!
胡惟庸電光火石之間,立馬就開口道:
“此事非同小可,不容怠慢,立即隨我前去彙報陛下。”
一行人便立即前往朱元璋的辦公場所。
章善的模樣更是極為悲慘,跪在地上哭訴王布犁的殺害使者的暴行!
朱元璋此時聽著章善掐頭去尾的彙報,心中已經升起了怨氣,他最恨這種搬弄是非的臣子。
胡惟庸偷偷打量著朱元璋的臉色,見他已經進入生氣的模樣了,連忙攔了一句:
“陛下,駙馬王布犁年輕衝動,臣相信他必是被人蠱惑,才會犯下如此錯誤的。”
“恩,胡相所言有理,此事王布犁做的確實有錯。”
朱元璋附和了胡惟庸一句,然後話頭一轉道:
“但咱們還是說一說章尚書當眾說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以及你下令叫士卒拿下駙馬王布犁的事吧。”
胡惟庸臉色一變,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跪在地上的章善。
你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找死可彆帶上我啊!
這是誰都不能碰的話題。
多年伺候朱元璋的胡惟庸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這件事可比王布犁當街殺了使者還要嚴重。
“你說了這話?”
胡惟庸立馬就開始做切割,怒斥章善:
“你為何沒有同本相說明此事,願不得燕王殿下會給你一鞭子。
讓咱看來,給你一鞭子都是輕的。”
章善此時頭上冒熱汗,頭發上都有熱氣出來了。
他喃喃不能語。
“陛下,我喊住駙馬不要讓他動手,可他不聽我的,他連太子手書都不願意看,還說什麼太子受爾等蒙蔽,臣,臣才搬出這話來製止他。”
“朕就問你,是否當眾說了這話?”
“臣,臣說了。”
章善彷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氣,既然皇帝知道,那他沒有完完全全的照實說,已經有了過錯。
“杖一百。”
朱元璋吩咐了一句,自是有人拉著章善出去了,開始打板子。
啪啪。
木板子一下一下的打在章善的身上,慘叫聲都傳到大殿內。
朱元璋這才開口道:“胡相,咱的女婿當街殺了琉球使者這件事,你看看要怎麼辦?”
聽著外麵傳來的慘叫聲,胡惟庸也是心裡發顫。
一百杖打下去,章善他還沒有沒有命活都是個問題呢!
胡惟庸一時間沒了主意,隨即躬身道:“陛下,駙馬乃是天子的女婿,旁人不得隨意問審,如何判罰,還需陛下定奪。”
朱元璋摸著胡須沉思起來,又看向朱標。
朱標隻能硬著頭皮道:“父皇,妹夫他身為江寧縣典史,轄區內出了人命案子,破案之後抓捕凶手歸案,還百姓一個公道,說到底,也並無過錯。”
“標兒說的在理,朕的女婿他公正執法,與琉球國使者並無私仇,若不是琉球國使者隨意殺了我大明兩條人命,叫他賠命也說的過去。
反正人死都死了,朕今天就判了一起糊塗案,再判一起也說的過去。”
朱標躬身,不再多說什麼。
“胡相,你覺得呢?”
早上幾人為琉球國使者開罪,朱元璋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聽了他們的勸諫,放了琉球國使者,結果中午他就被王布犁砍死,下午朱元璋對於這件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輕輕掠過。
殿外的擊打聲停下來了,侍衛進了大殿稟報。
說禮部尚書挨不住仗刑。
嘎嘣死了!
胡惟庸臉色又變了變。
果然老龍家的子嗣,是誰也不能動,除非他自己個想動。
饒是生性冷酷的陳寧也被嚇了一跳,這可是堂堂三品大員禮部尚書,就這麼被打死在大殿外。
塗節已經開始控製不住顫抖了。
胡惟庸見坐在皇帝寶座上的朱元璋還在等著他的回答,立即開口道:“陛下,臣認為太子說的有道理。”
“太子一向仁慈,我想要聽聽你的建議。”
胡惟庸也知道袁凱因為兩頭回答,讓朱元璋不滿意,直接給“逼瘋了”,他強撐著道:
“當街殺人影響過大,臣建議還是要罰俸三個月,以此來讓駙馬都尉受到警示。”
“罰俸,是個好主意。”
朱元璋微微頷首,便叫中書省寫一個罰俸的奏章來,審批過後發給吏部。
胡惟庸等人出了大殿,瞧見已經被打死的禮部尚書章善,皆是後背發涼。
他是自己找死,敢說那話,還差點連累咱。
胡惟庸一甩衣袖,看不都看章善的屍體,便回去辦公了。
朱標見幾個人走了之後,又聽著朱元璋給他耳提麵命的說著一些帝王術的法子,讓他今後找機會自己多加驗證一二,方能得心應手。
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什麼三品大員,說打死你就立即打死你,用不著結結實實的讓你挨上一百杖。
一般而言,帝王的個人利益最大化同帝國利益最大化有時候並不是完全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