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均田,免賦,兩難自解
“什麼他媽的老師,老子可沒教過他們怎麼貪汙受賄。”
王布犁聽著監獄裡的那幫人學子痛哭哀嚎的聲音。
“駙馬爺,他們這點誘惑都扛不住,將來真入了官場也是被剝皮的下場,如今被抓,興許刑法還沒那麼重呢。”
田留根的話讓王布犁不敢認同。
誰知道老朱會不會擴大化,畢竟不殺幾隻雞,怕是朱元璋心中這股子邪火不會下去。
在縣衙待到下值時間,王布犁溜溜達達的回家。
最近也沒什麼事,說一句海河晏清也不為過。
至於大明彆的地方水深火熱,關我何事。
倒是也沒有讓王布犁久等,外出的檢校一隊一隊攜帶犯人返京,一股腦全都塞進監獄當中。
一時間又變得擁擠起來了,然後獄卒們便主動出擊。
北宋每年通過汴河運江淮幾百萬石糧到達汴梁,南宋偏安,更是依靠江南的富庶供需運轉。
從洪武四年開始的飛糧案,空印案、胡惟庸案、郭恒案、藍玉案、南北榜案,這一連串的政治鬥爭,江南地主沒有一次不受牽連的。
老朱這幾年一直都在針對江南地主發布抑製兼並的禁令,為了充實鳳陽人口,同樣也是為了分化江南地主,他把不少富戶都給遷徙到鳳陽去守墳了。
鬆江府,郡西北“毒於侵暴屠燒”,郡南鶯湖一帶“於乾戈之表”,依然“甲第連雲,膏腴相接”圓。
大抵就是一個意思,江南地區賦稅過重,所以這些糧長就想著趁鬨水災今年就少交點,結果老朱確實免了不少賦稅,還要賑災。
當然了這些遷徙的財產也被朱元璋給剝奪,打擊當地豪紳。
但瞄上這塊肥肉的可不止是朱元璋,底下的江南地主們同樣也在不斷的擴展私有田地。
這也是後來朱元璋把老五這個吳王給改封到河南去的緣故,就江南這片肥肉,連他親兒子都不能給了,更不會允許他人染指。
江南地主雖然在元末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人地主第一個鮮明的特點就是同族聚集而居,第二則是累世仕官。
待到兩宋,隨著南方水利工程的興修,湖田、圩田的開發,可耕麵積擴大,南方糧食產量顯著上升。
待到朱元璋橫掃江南之後,這個新王朝需要大量的經費,供北伐南下西征,供應中都鳳陽以及南京的修建,供應龐大的官僚體係俸祿。
特彆是胡惟庸與藍玉大興監獄,江南地主們遭到了老朱在政治上的極大打擊。
大明明初的抄沒田之多,是非常觸目驚心的。
此外,元末起義戰爭發展不平衡,一些地區烽火連天,另一些地區卻全無漣遊。
至於元朝,天下三分之一的糧食都是出自江浙。
這裡麵的人群除了張士誠、方國珍、陳友諒和元朝的孤臣孝子外,還有不少富家大世。
故而曆朝曆代的財政收入,全都是靠著農業收取賦稅。
錢尚書摸著胡須搖了搖頭,這種事是沒法避免的。
從唐中葉,江南地區農業對於國家的經濟狀況有了舉足輕重的影響,安史之亂後唐朝就靠著南邊了。
在大明開國之初,江南土地已經高度集中,如富戶沈萬三,田產遍布吳下,江南第一富豪可不是白吹的。
為了在江南得到更多的財政收入,老朱除了接管宋元以來的官田,還大肆擴充官田。
故而老朱可沒少抓官。
可是,元末戰爭持續了很長時間,中原草莽,人民稀少。
王布犁直接把主場讓出來,刑部尚書錢唐這幾日沒少往這邊跑。
基於上述種種原因,明初江南地主勢力得以很快複興。
如此一來,江南地主們衣冠相望於宋元二百年之間,他們盤根錯節,具有很大的社會基礎和政治聲望,這些人便號召親鄰,結寨自保。
遂有蘇杭熟,天下足的諺語。
大明軍國所需,唯有仰仗富庶的江南才行。
這一手著實是讓糧長們措手不及。
大明不允許這個地界還有能結寨自保這麼牛逼的人物。
老朱通過擴大國有官田來增加財政收入的政策,引起江南地主的強烈不滿,所以他們經常以拖欠田賦的方式對抗。
洪武三年戶部報告,浙西多富民巨室,僅蘇州一府,民歲輸糧百石以上至四百石者四百九十戶;五百石至千石者五十六戶直到四千石劃分等等。
這些起義軍鐵掃帚所不及處,不但當地地主無恙,也掩護了外來的逃亡地主。
而朱元璋開科舉就是為了讓這些江南地主一個進入朝廷,為大明效力的渠道,爭取這部分人的人心。
此事漏出極大的破綻,被較真的老朱發現了,現在監獄裡人滿為患。
這招就是他從漢朝那裡學到的手段。
故而隨著江南地主實力的恢複和發展,他們在和朱元璋再財富再分配上出現了矛盾,隻不過目前還沒有完全的激化出來。
此番天降大雨,正好遂了他們的想少交的意願。
當然了,老朱認為天底下都是他老朱家的,他也不願意富庶的地區都握在幾家幾姓手裡。
這些結寨自保的地主們沒有遭到義軍的打擊,順便有些人還比較有眼光直接投效了朱元璋,成了開國功臣。
彆說監生們扛不住誘惑了,就算是地方官也是他們的代言人。
江南重賦的問題導致地主階級們內部矛盾極大,為了確保江南地區的財政收入,老朱是非常重視對於地方官的選擇的。
如今被提拔到中央的陳寧,曾經就是一個典型的酷吏。
本官不管這個那個,你要是不把賦稅給本官交齊嘍,本官就親自拿著烙鐵燙你的皮,還有那些本地吏員也敢同地主們沆瀣一氣,那就一起燙皮。
所以當陳寧在江南地區當任一把手的時候,被賦予陳烙鐵的威名,但賦稅全都是齊的,所以深得老朱的信任。
隻不過到了中央後,陳寧連勸諫他的親兒子都打死了,才被老朱這個重視親情之人給厭惡。
陳寧不得不抱上胡惟庸的大腿。
江南地區的知府是非常不好做的,僅僅蘇州一個府,老朱前後就換了三十餘人(洪武總共三十一年),就這還得加上像陳寧這樣乾得好的人一乾好幾年的情況。
這些官員大多都沒有好下場。
主要還是因為老朱頻繁換馬,是因為他不滿意這幫人的屁股坐在當地豪紳的一邊。
當中央朝廷的利益都不能保證,長此以往大明隻能控製南京城周遭,那大明天下還姓朱嗎?
朱元璋對此更是十分的氣憤。
老朱也不僅僅是要用高壓政策,更多的時候也會稍微免除一些賦稅,以此來緩和矛盾。
但地方上卻不這樣認為,你老朱終於怕了是吧,這說明咱們這些年的鬥爭是有效果的,咱們一定要再接再厲,保證地方上的利益。
於是中央與江南地方上的爭鬥並沒有停下來,反倒是進入了白熱化。
待到老朱與世長辭,建文帝上台第二年就下令削減江南賦稅。
四年時間老四上位了,當即宣布廢除建文新政,其中自然也就包括減免江南地區的賦稅。
可是從老朱一死,江南地區就開始拖欠賦稅。
建文帝上位宣布減免,新朝也並沒有收齊。
江南地主們更加猖狂,熬了這麼多年,總算是熬死朱元璋了。
那老子還交個屁的賦稅啊!
到了永樂二十年,光是蘇州一府已經欠了近四百萬石賦稅了。
拉到宣德登基,蘇州一府欠稅就翻了倍。
這種數據說明從朱元璋噶了,江南地區的地主們大規模反撲,就是不交稅。
後麵的皇帝對於江南地主也在沒也沒有舉起刀子,逼著他們乖乖交稅。
以至於到了大明後期,什麼稅都收不上來。
整個浙江省的茶稅才六兩,據說還是用幾乎貶值為廢紙的寶鈔來評估稅額的。
在大明,誰交稅,就會被那些地主們笑罵:你真是個傻逼哎!
王布犁聽著錢唐給他科普一些江南地主的事,倒是也沒完全點出來。
不過錢唐相信王布犁是個聰明人,所以有些話也用不著說的太明白。
錢唐口乾舌燥,潤了口,發現王布犁還是兩眼一迷瞪,搖搖頭表示自己搞不懂。
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又接連咳嗽了幾聲,著實是被水嗆到了。
“錢尚書,怎麼喝個水就嗆到了,一定是太累了,歲數大了就該多休息。
你又不是陛下那種刀劍滾出來的身體素質,你肯定活不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