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一道!
少林寺中。
禪音繚繞。
葉千秋聽著妙諦之言,卻是沒有多說什麼。
妙諦見葉千秋不開口,便問葉千秋,道“葉真人這一趟到少林來,不知有何要事?”
葉千秋笑了笑,道“沒什麼要事,隻是在山上待的久了,想來活動活動筋骨。”
妙諦聞言,持手道“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
“葉真人遊戲人間,天下人卻不識葉真人真麵。”
“葉真人當是已然窺得天地萬物自然生長的至理。”
“小僧佩服,佩服。”
葉千秋聽了,笑道“這些奉承話,就無須再說了。”
“你剛剛提到了昔日天下無敵的石破天。”
“能不能給我講一講這個人。”
能讓葉千秋感興趣的人和事,其實不太多。
但修煉了《太玄經》的石破天著實算是一個。
老和尚妙諦尚且能出了俠客島之後,活到現在。
以石破天的功力和年齡,現在應該也活著才對。
玄者,天玄也、地玄也、人玄也。
太玄二字,代表的東西很不簡單。
《太玄經》應該是涉及到了修仙的法門,葉千秋對此很感興趣。
若是石破天還活著,或許可以去和他論證一二。
老和尚妙諦聽到葉千秋對石破天感興趣,心中倒也不覺意外。
走到了一定高度的人,自然希望和同樣高度的人去共同探討一些隻有他們才懂的事情。
於是老和尚妙諦開始回憶起了當年。
老和尚妙諦的語速不快,葉千秋坐在對麵的蒲團上,靜靜聽老和尚講著。
講到了一半,天色已經不早。
外麵有個老和尚在禪房外麵道“師祖,寺中來了大敵,還請師祖移駕,隨同外我們一起暫避鋒芒。”
老和尚妙諦直接回道“無須管我,你們自去吧。”
禪房外的老和尚聽了,便很自覺的離開了。
門外無人打擾了。
老和尚妙諦就接著講,講石破天是如何如何從一個傻小子成長為天下無敵的一代武學大宗師。
這一講,便是一天一夜。
其中老和尚妙諦還講了許多當年在俠客島上的見聞。
此時,妙諦講到了石破天在俠客島參悟太玄經時的情況。
“我記得那日龍島主傳訊邀請眾賓,召集弟子,同赴大廳聚會。”
“原來是石破天解悟石壁上神功之後,情不自禁的試演起來。”
“龍木二島主一見之下大為驚異,龍島主當即上前出掌相邀。”
“其時石破天猶似著魔中邪,一覺有人來襲,自然而然的還掌相應,數招之後,龍島主便覺難以抵擋,木島主當即上前夾擊。”
“彼時,以龍木二島主的武功,已經是當世無敵,再找不出第三個人來和他們二人一般厲害??可是二人聯手??仍是敵不住石破天新悟的神妙武功。”
“本來二人若是立即收招,石破天自然而然的也會住手??但二人均要試一試這壁上武功到底有多大威力??四掌翻飛,越打越緊。”
“他二人掌勢越盛??石破天的反擊也是越強,三個人的掌風掌力撞向石壁??竟將石壁的浮麵都震得酥了。”
“單是龍木二島主的掌力??便能銷毀石壁,何況石破天內力本來極強,再加上新得的功力,三人的掌力都是武學中的巔峰功夫??鋒芒不顯??是以石壁雖毀,卻並非立時破碎,而是慢慢的酥解跌落。”
“木島主知道石破天試功之時便如在睡夢中一般,於外界事物全不知曉,因此阻止龍島主再說下去??免得石破天為了無意中損壞石壁而心中難過;再說石壁之損,本是因他二人出手邀掌而起??其過在己而不在彼。”
“後來,龍木二島主召集眾賓客紛紛入座??過去三十年中來到俠客島上的武林首領,除因已壽終逝世之外??皆聚集大廳之中。”
“三十年來??我們這些人朝夕在二十四間石室中來來去去??卻從未如此這般相聚一堂。”
“那時,我們尚且不明所以,不知二位島主將我們召集一堂,所為何事,隻聽龍島主朝著我們說,眾位朋友,咱們在這島上相聚,總算是一番緣法。時至今日,大夥兒緣份已儘,這可要分手了。”
“大家夥一聽之下,大為驚駭,紛紛問著,是為了什麼?”
“還是島上出了什麼事?亦或者是兩位島主要離島遠行?”
“總之大家夥都是十分的疑惑。”
“就在這眾人喧雜相問聲中,突然後麵傳來轟隆隆、轟隆隆一陣陣有如雷響的爆炸之聲。”
“眾人聽到這動靜,登時住口,都不知島上出了什麼變故。”
“這時,那龍島主說,各位,咱們在此相聚,隻盼能解破這首‘俠客行’武學圖解的秘奧,可惜時不我予,這座俠客島轉眼便要陸沉了。”
“眾人自然是十分驚愕,連問著是為什麼。”
“龍島主又說,適才我和木兄弟發見本島中心即將有火山噴發,這一發作,全島立時化為火海,此刻雷聲隱隱,大害將作,各位急速離去吧。”
“大多數人皆是將信將疑,都是拿不定主意,大多人貪戀石壁上的武功,寧可冒喪生之險,也不肯就此離去。”
“小僧其實早就看出龍木二島主神色有異,俠客島出了變故,定有隱情。”
“那時,各間石室都已經被龍木二島主的弟子給故意回去,壁上圖譜儘皆損毀。”
“有人瞧出情形不對,石室之毀顯是出於人為,並非地震使然,振臂高呼,又群相奔回大廳,要向龍木二島主質問。”
“剛到廳口,便聽得哀聲大作,眾人驚異更甚,隻見龍木二島主閉目而坐,群弟子圍繞在二人身周,俯伏在地,放聲痛哭。”
“原來,那龍木二島主卻是已然仙逝了。”
“這時,那龍島主的大弟子說,讓我們急速離島,我們以前所得的‘賞善罰惡’銅牌,日後或仍有用,讓我們不要隨意丟棄。”
“他還說日後若有為難之事,可以持牌到南海之濱的小漁村中去,他們師兄弟可相助一臂之力。”
“後來,我們坐了那大海船,拔錨解纜,揚帆離島而去。”
講到這裡,妙諦停頓了一番,興許是說的太多,有些口乾舌燥。
他起身來,從旁提了茶壺,取了茶杯,給自己和葉千秋都倒了一杯茶水。
方才又落座在蒲團上,喝兩口茶之後,方才又講了起來。
這一講,又講到了眾人乘船出島,來到南海之濱時,石破天為了救人,以一塊船板踏浪而行數十裡之遙,震懾一乾群雄之事。
“隻見那石破天隨手提起一塊船板,用力向二人落海之處擲將過去,跟著雙膝一彎,全身力道都聚到了足底,拚命撐出,身子便如箭離弦,激射而出。”
“那一幕啊,著實是讓當時船上的眾人驚訝無比,驚歎他輕功了得,已然是世上無雙。”
“後來,眾人為尋那梅芳姑,便一同前往了熊耳山。”
“那熊耳山方圓數百裡,不知枯草嶺是在何處,眾人找了數日,全無蹤影。”
說到這裡,妙諦老和尚又停頓了一下。
葉千秋便道“後來呢?”
妙諦老和尚微微一歎,道“皆是冤孽啊。”
“想那石破天雖然功力非凡,那時已經算是獨步天下的人物。”
“但最後卻是因為自己身世之秘,急奔而走,狀若瘋魔。”
“那日的枯草嶺上,全是他的聲音。”
“他奔走於枯草嶺間,大呼,我是誰,我是誰。”
“其實,那梅芳姑雖然死了,但依舊是處女之身,他是誰的孩子,已然不言而喻。”
“隻是那石清夫婦內心存疑,不敢主動相認。”
“便任由石破天離去了。”
“從那之後,江湖上便再也沒有了石破天的蹤跡。”
“有人說,曾經在漠北見過他,也有人說,曾經在天南見過他。”
“這些年來,江湖上卻早已經沒了他的蹤跡。”
“世上的人,又有幾人還知曉曾經有過石破天這樣的人物。”
葉千秋聞言,道“那你後來有沒有見過他?”
妙諦和尚道“五十餘年前,小僧前往千秋宮時,途經伏牛山,曾經在伏牛山上匆匆一瞥,好像看到了他和一個神秘道人在山間行走。”
“彼時,他依舊是少年模樣,小僧卻是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他了。”
葉千秋聞言,微微頷首。
看來想要找到石破天的蹤跡,可能是有些困難了。
葉千秋倒也沒有執著於此,能碰上固然是好,碰不上,那也就算了。
就在這時,葉千秋剛想問一問妙諦千秋宮在何處。
這時,隻聽得外麵腳步聲響,大概有不少人在外麵竄動。
妙諦和葉千秋都聽得出外麵的人最起碼在幾百個之上。
妙諦持手道“寺中來了這許多外客,讓真人見笑了。”
葉千秋聽了,笑道“無妨,他們搜他們的。”
話音剛落,隻聽得禪房的門被一下子推開。
兩個人衝了進來。
二人一看到禪房內有兩個人,登時大呼道“這裡有兩個人!”
“有一個老和尚!”
二人看到葉千秋和妙諦視他們於無物,皆是不凡之人,也不敢冒進。
隻守在禪房門口。
不多時,隻聽得外麵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又傳來。
“人在哪兒?”
“盟主,在這裡!”
話音剛落,便見好幾人到了禪房門口。
為首的赫然是已經許久沒有歸山的令狐衝。
而在令狐衝的身後,還跟著三個人,其中一個是書生模樣,還有個肉球一般的矮胖子,還有個身著布衣的大漢。
令狐衝一進門,登時便看到了葉千秋的背影。
令狐衝麵上一驚,當即拜倒在地,朝著葉千秋叩拜,道“弟子令狐衝拜見師祖。”
葉千秋轉身,回頭。
看到令狐衝麵色有些蒼白,微微頷首,道“起來吧。”
令狐衝卻是跪在地上,聲音有些顫抖,道“師祖……”
葉千秋擺了擺手,道“有什麼事,等見你師父再說不遲。”
“眼下,你帶著這些人上了少林寺,是為救任盈盈,對不對?”
令狐衝顫聲道“師祖,弟子不肖,但盈盈於我有救命之恩,她是因我才身陷囹圄,弟子若是不救她,弟子心中難安。”
葉千秋點了點頭,道“你想和誰在一起,我是不管的,你便是娶了任盈盈,那也是你的本事,但華山派和魔教的恩怨,你應該是清楚的,你如何抉擇,旁人是管不了的,但你應該時刻牢記你是華山派弟子。”
“將來,魔教和華山派必有一戰。”
“你若做出危害華山派的事,那自然會有人處置你。”
令狐衝道“師祖……弟子和任大小姐……”
葉千秋擺了擺手,道“我沒興趣聽你和任盈盈是什麼關係。”
“帶著你的人離開吧,少林寺的人早不在山上了。”
令狐衝聞言,隻得垂頭喪氣道“是,弟子明白。”
就在令狐衝這出門的工夫,有人不斷來報,說寺中和尚沒有一個,就是廚子雜工,也都不知去向。
還有有人道,寺中藏經、簿籍、用具都已移去,連碗盞也沒剩下一隻。
寺中柴米油鹽,空無所有,連菜園中所種的蔬菜也拔得乾乾淨淨。
隻聽得外麵有人得意洋洋的說道“少林派是武林中第一名門大派,一聽到咱們來到,竟然逃之夭夭,那是千百年來從所未有之事。”
還有人說道“咱們這一下大顯威風,從此武林中人,再也不敢小覷了咱們。”
還有人道“趕跑少林寺和尚固然威風,可是聖姑呢?”
“咱們是來接聖姑,卻不是來趕和尚的。”
群豪均覺有理,有的垂頭喪氣,有的望著令狐衝聽他示下。
令狐衝每聽一人稟報,心頭便低沉一分,心中暗道“少林寺僧人布置得如此周詳,甚至青菜也不留下一條,不知將盈盈移到了何處,天下如此之大,卻到哪裡去找?”
想到這裡,令狐衝站在禪房門口,朝著葉千秋躬身道“敢問師祖,可否告知弟子盈盈的下落。”
葉千秋道“讓這些人下山,你自己留下,先在外禪房外候著。”
令狐衝聞言,當即大喜。
隻見令狐衝朝著四周眾人說道“還請諸位先行下山。”
“禪房裡坐著的是我華山派師祖葉真人。”
“他老人家讓我留下,等候一番。”
“現在少林寺的僧人全都不見了。”
“想要找到盈盈的下落,卻是難了。”
“我相信師祖他老人家會指點我迷津。”
“諸位請先行下山,等有了盈盈的消息,我第一時間下山去通知諸位。”
禪房外的群雄一聽,登時七嘴八舌的道“少林派人多勢眾,部署又如此周密。咱們這些人都是一勇之夫,要想救聖姑出來,隻怕是千難萬難了。”
“是啊,既然華山派的葉真人在此,咱們也不好打擾。”
“盟主,我們聽你的便是了。”
“我們先下山去,等你的消息。”
“對,等盟主的消息!”
令狐衝一聽,當即朝著一眾群雄拱手。
然後又朝著一旁的書生說道“祖大哥,你先帶人下山,我在這裡候著。”
那書生道“既然盟主這麼說,那我們聽令便是。”
一眾群雄便離了寺院而去。
令狐衝恭敬守候在禪房外,也不敢打攪葉千秋。
這時,忽然聽得半山間隱隱傳來一陣陣喊叫聲。
不多時,剛剛從寺內離去的群雄又有不少人跑進寺來。
隻見先前那個跟在令狐衝身旁的大漢滿臉鮮血,朝著禪房這邊奔來,他肩上中了一枝箭,箭杆不住顫動。
令狐衝見狀,麵色一驚,急忙問道是怎麼回事。
那大漢叫道“盟主,敵……敵人把守了下山的道路,咱們這……這可是自投那個網了。”
令狐衝驚道“是少林寺僧人嗎?”
那人道“不是和尚,是俗家人,他奶奶的,咱們下山沒夠三裡,便給一陣急箭射了回來,死了十幾名弟兄,傷的怕有七八十人,那真是全軍覆沒了。”
隻見數百人狼狽退回寺院之中,朝著這邊退來,一眼望去,中箭的著實不少。
令狐衝急忙問道“敵人是哪個門派的,黃幫主可瞧出些端倪?”
那人回道“我們沒能跟敵人近鬥,他奶奶的,弓箭厲害得很,還沒瞧清楚這些王八蛋的模樣,一枝枝箭便射了過來,當真是遠交近攻,箭無虛發。”
這時,有人道“定然少林派是故意布下陷阱,施個甕中捉鱉之計。”
還有人道“什麼甕中捉鱉?”
“豈不自長敵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這是個……這是個誘敵深入之計。”
那人道“好,就算是誘敵深入,咱們來都來了,還有什麼可說的?這些和尚要將咱們都活生生的餓死在這少室山上。”
有個大漢大聲叫道“哪一個跟我衝下去殺了這些王八蛋?”
登時間,寺院內千餘人轟然叫喊起來。
這時,禪房內傳來葉千秋的聲音。
“衝兒,你進來。”
令狐衝聽到這葉千秋的聲音,當即摒棄眾人,走進禪房之中。
“師祖可知山下是什麼人?”
令狐衝躬身道。
葉千秋道“這位是妙諦大師,他是少林寺的前輩高僧,知曉少林寺中有一條通往山下的密道。”
令狐衝一聽,大喜道“當真如此?”
葉千秋道“你帶的這些人著實是吵的很,速速將密道的地址告知他們,讓他們下山去便是。”
說著,妙諦和尚讓令狐衝附耳過去,將密道在哪兒告知了令狐衝。
令狐衝一聽,當即帶著眾人離去。
待外麵沒了聲響。
葉千秋方才朝著妙諦老和尚道“你將少林寺的密道告知這江湖上的旁門左道,難道不怕來日給少林寺帶來滅頂之災?”
妙諦老和尚卻是笑道“少林寺之所以能傳承千年,靠的絕非是一條密道。”
葉千秋聞言,亦是微微一笑,朝著妙諦老和尚問起了關於千秋宮的事情。
妙諦老和尚便又講起了,他當年是如何進入千秋宮,又在千秋宮中經曆了些什麼事。
說了大半天,差不多快說完了。
令狐衝也回來了。
令狐衝見葉千秋和妙諦老和尚還在交談,也不敢出聲打擾,就在禪房外靜靜候著。
這一候,便是一夜。
待到天亮了。
令狐衝有些撐不住了,眼皮子一直打架。
就在這時,隻聽得葉千秋的聲音突然響起。
“走吧,隨我來。”
令狐衝立馬清醒了,但見師祖已經走在了前麵。
令狐衝急忙跟上。
葉千秋見令狐衝等候了一夜,在寒風之中,尚且能睡得著,便知曉他的身體內出了問題。
但也沒有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