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高漸離朝著墨家眾人介紹道“諸位,這位便是農家現任俠魁田言!”
田言朝著墨家眾人拱拱手,笑道“田言早就聽聞墨家眾位統領都是當世豪傑,今日一見,果然令田言大開眼界。”
此時,站在田言身後的幾人也已經紛紛揭下了頭罩。
盜蹠看到其中一人,不禁怪叫道“黑劍士,勝七!”
隻見身材高大的勝七走了過來,淡淡說道“在下農家陳勝。”
田言在旁笑道“這位是我農家魁隗堂現任堂主陳勝,他從前加入羅網,不過是權宜之計。”
“諸位不必擔心。”
盜蹠環抱著雙臂,陰陽怪氣道“農家的人還真是有本事,連羅網這樣的組織也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高漸離聞言,當即在一旁道“盜蹠,不要胡言!”
田言笑道“原來這位就是江湖人稱“盜王之王”的盜蹠統領。”
“盜蹠統領無須擔心,羅網也不是無所不能的,隻要揭開了他的神秘,也沒什麼可怕的。”
盜蹠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高漸離從旁說道“盜蹠他就是這個性子,還望諸位見諒。”
“諸位請坐,我們還是先談正事要緊。”
田言和一眾農家堂主落座,她看了看左右,道“怎麼不見張良先生?”
高漸離道“張良先生說了,若是傍晚時分,他還沒有過來,就讓我們依照已經製定好的第二套方案行事。”
田言眉頭一蹙,道“是因為嬴政前往小聖賢莊一事嗎?”
高漸離點了點頭。
……
日落時分,桑海城內,將軍府上。
浩浩蕩蕩的始皇帝車架終於從小聖賢莊回來了。
和嬴政車架一同返回的,還有一個多餘的人。
那就是小聖賢莊的三當家,張良。
不過,張良不是以囚犯的身份來到將軍府的。
而是以公子扶蘇客人的身份來到將軍府的。
內院之中,始皇帝嬴政居住的大殿之內。
葉千秋與嬴政見麵了。
在小聖賢莊奔走了一天的嬴政,顯露出一些疲態。
不過,他還是很高興的和葉千秋說道“先生,一切順利,扶蘇已經將張良給帶回來了。”
葉千秋聞言,微微頷首,道“如此甚好。”
“墨家叛逆一共製定了兩套刺殺計劃。”
“第一套刺殺計劃是在陛下返回鹹陽的路上施行,第二套計劃是在陛下觀看蜃樓啟程之時施行。”
“現在,我們已經成功將叛逆份子的智囊之一張良給控製到了手中,已經算是斷了叛逆份子的一條臂膀。”
“現在,農家俠魁已經帶著她的那一眾堂主和墨家叛逆彙合了。”
“農家的三萬弟子,也在不停的往桑海暗中集結。”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七日之後,蜃樓啟程之日,便是這些叛逆動手之時。”
“到時候,農家的三萬弟子會在桑海城和蜃樓附近製造混亂,牽扯城中的精銳兵力。”
“而墨家的幾個統領級人物會提前潛入蜃樓,等待時機,行刺殺之舉。”
“墨家的一眾統領為了刺殺陛下,已經抱了同歸於儘之心。”
“所以,這一趟刺殺,他們是誌在必得。”
嬴政聞言,冷笑道“這些不知死活的叛逆份子,讓他們儘管來便是。”
……
夜,桑海城外,海邊山崖,墨家秘密據點。
一眾墨家統領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高漸離將手中的機關鳥給放走,緩緩道“張良先生被扶蘇請到了將軍府,雖然名義上是請去的,但其實就是為了調查張良先生是否和刺殺扶蘇一事有沒有關係。”
“恐怕張良先生暫時是出不了將軍府了。”
大鐵錘道“那該怎麼辦?”
高漸離看向在那邊坐著的田言,道“俠魁,看來,我們必須按照第二套方案行事了。”
“離蜃樓啟程,隻有七日了。”
“蜃樓防範嚴密,數百隻機關鳥時常在其周圍巡邏,外加秦軍銳士,還有其他防備人員。”
“蜃樓的防備可謂是密不透風,想要順利混入蜃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田言臉上泛起一絲自信的神采,她輕啟朱唇,道“放心,我自有辦法,讓諸位安全潛入蜃樓。”
高漸離道“那好,我們接下來就布置具體的行動計劃。”
……
清晨,將軍府中。
秋初的清晨,尚且感覺不到涼意。
嬴政和葉千秋並肩走在將軍府內院的長廊之中。
嬴政看著不遠處的千機樓,道“聽說墨家叛逆來過將軍府兩次?”
葉千秋笑道“的確是來過兩次。”
“第一次是為了盜走千機銅盤,第二次是為了救人。”
嬴政道“先生設下連環套,讓墨家叛逆鑽了一次又一次,眼下,終於快要到收網的時候了。”
葉千秋點了點頭,道“這些叛逆份子行刺還不是最後一環,待陛下被行刺之後,還有更多的叛逆會跳出來。”
“而那些人,才是真正要清理的。”
嬴政目光之中閃過一道精光,他負手道“先生說的對,隻有隱藏在黑暗深處的那些人,才是真正要清理的叛逆。”
“在朕大行之前,一定要將這些叛逆連根拔起!”
……
午後,日照當空。
葉千秋和韓非來到了將軍府的地牢之中。
他們是到這地牢之中,來見張良的。
韓非的麵上無悲無喜,他的心湖並沒有因為張良眼下被下了大獄而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事實上,張良能在刺秦計劃實施之前,被關押到了將軍府的地牢之中,就已經說明了他最起碼不會有性命之憂。
而今天,韓非的任務,便是來勸說張良放棄反秦。
韓非很清楚他的任務。
如果張良不答應,那隻有死路一條。
因為無論是嬴政還是葉千秋都不會容許張良這樣一個智謀出眾的人物,繼續流落江湖,為禍大秦天下。
和外麵的陽光正好相比,地牢之中,就顯得有些陰暗潮濕。
在這間地牢之中,關押著不少囚犯。
這些囚犯之中,少不了窮凶極惡之輩。
像張良這樣文質彬彬的書生,倒是隻有他一個。
葉千秋和韓非很快就來到了關押張良的獨立牢房當中。
這個牢房裡,隻有張良一個人。
牢門緩緩被打開。
牢房內,沒有絲毫外界的氣息,隻有昏暗的燈光。
隻見張良盤坐在牆邊,正在打坐。
他的身上沒有鐐銬,衣服倒也乾淨。
畢竟,他才在這裡被關押了半天而已。
聽到牢門開啟,有人進來,張良緩緩張開了眼睛。
當他看到葉千秋的時候,登時有些愣住了。
葉千秋微微一笑,道“子房,好久不見。”
張良在經過了短暫的發愣之後,迅速清醒過來。
他的臉上從容不變的神色,此時已經有了些許的變化。
他本已經一切都在他的計劃當中。
從他製定刺秦計劃的那一天開始,他就一步一步的計劃的好了每一步計劃。
因為扶蘇被刺殺一事,他又製定了第二套應急方案。
事實上,一切也都按著他預料的那般發展。
他被扶蘇以邀請做客的名義,給帶回了將軍府。
但是,他一點都不心慌,凡事講求一個證據,秦國依法治國。
扶蘇身為大秦長公子,嬴政身為大秦皇帝,不會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對自己這個小聖賢莊的三當家下手。
頂多隻是關押幾天罷了。
畢竟,儒家小聖賢莊在朝野之中,有著極大的聲望。
如果將自己這個三當家關押的久了,定然會引起儒門弟子的反擊。
隻要嬴政想要讓朝野安穩,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不會和自己太過計較。
所以,他即便到了地牢之中,也十分從容不迫。
他相信,隻要農墨兩家聯合,按照他的計劃行事,無論他在不在外麵。
刺秦計劃也一定會成功!
但是,當他看到葉千秋的時候,他的心裡頓時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太玄子是何時到了桑海城的?
這是張良此時心中最想知道的。
即便張良此刻內心之中驚濤駭浪,但是,他還是極力克製著自己的心緒,站起身來,朝著葉千秋拱拱手,道“張良見過太玄先生。”
葉千秋微微一笑,道“子房不必客氣。”
“子房身在牢獄,風度不減,不愧是小聖賢莊的三當家。”
“不過,這一趟小聖賢莊牽扯到了刺殺公子扶蘇一案當中,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扶蘇請子房到將軍府來協助調查,還是希望子房能夠對墨家之事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張良聞言,緩緩說道“清者自清,庖丁雖然一直都是小聖賢莊的專屬大廚,但是庖丁的身份,小聖賢莊內,沒有一人知曉。”
“不過,我身為小聖賢莊的三當家,的確是有失察之罪。”
“墨家叛逆份子就在眼皮子底下,我們居然沒有發現。”
“著實是理當受罰。”
葉千秋聽了,搖頭失笑道“子房啊,子房,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這套說辭嗎?”
“你莫非忘了,上次在墨家機關城中,你我曾經見過一麵。”
“你當時所說的那些話,我還記得很清楚啊。”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
“我在半年前,就已經到了桑海,你們的刺秦計劃,一直都在我的嚴密監控之中。”
“農家、墨家聯合一事,我也早已經清楚。”
“蜃樓行刺一事,我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之所以縱容你們胡作非為,隻不過是為了將你們這些反秦勢力一網打儘。”
此時,勉強保持著平靜的張良已經麵色慘白,他的額頭之上泛起了細密的汗珠。
他有些驚恐的看著葉千秋,忍不住有些渾身顫抖起來。
張良失神道“這一切都是你的計謀……”
“這一切都是你的計謀……”
葉千秋道“沒錯,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在墨家機關城放走墨家的人?”
張良忍不住往後倒退兩步,他一臉難看的看著葉千秋,緩緩說道“我終究是低估了太玄先生。”
“在墨家的內部,有奸細,對嗎?”
葉千秋笑道“的確是這樣,不然,你們的計劃,我也不會知道的那麼清楚。”
張良長歎一聲,緩緩問道“此人是誰?”
葉千秋道“這個答案對於你來說並不重要。”
張良目光複雜的看著葉千秋,道“我早就知道太玄先生是當世一流的人物。”
“當年在新鄭時,我便知道了……”
“隻是,我沒想到,著實是沒想到衛莊會騙我。”
葉千秋搖頭道“不、不、不,小莊沒有騙你。”
“他從頭到尾,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張良聞言,道“這麼說,衛莊也是太玄先生要清理的叛逆對象?”
葉千秋笑道“這個或許有人可以給你一個回答。”
說到這裡時,葉千秋朝著牢房外麵喚了一聲。
“進來吧,剩下的事,由你替他解答。”
葉千秋的話音落下,韓非的身影緩緩走了進來。
看到韓非進來,張良的臉上又泛起一絲驚訝。
“無塵先生?”
“你也到桑海了?”
韓非看向張良,微微一笑,道“小良子……好久不見。”
張良聽到“小良子”這三個字,登時麵色大變,他死死的盯著韓非,道“你……你……到底是誰?”
韓非側過頭去,一把將臉上的人皮麵具給揭了下來,露出了他那張俊秀的麵龐。
“你……”
“怎麼可能?”
張良徹底愣住了。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韓非,看著這個曾經無比熟悉的麵孔。
腦海之中瞬間就浮現出了過往的無數畫麵。
多少年了,他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可是,偏偏這個本該死了十幾年的人,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饒是張良這些年經曆了不少事,此刻,也有些難以接受了。
葉千秋緩緩轉身走出了這間牢房,順便將房門給關上。
片刻後,牢房內傳來了輕輕的哽咽聲。
葉千秋沒有刻意去聽牢房內張良和韓非的對話。
他對兩個人講了些什麼不感興趣。
他隻關心一個結果。
那就是韓非能不能勸降張良。
他一點都不擔心不能勸說衛莊歸秦,因為衛莊並不是一個徹底的反秦之人,隻要韓非活著,衛莊自然便能理解一切。
但張良則不同。
張良是韓國舊貴族,祖上五代都是韓國相邦。
韓非能否說服張良,還是一個未知數。
若是張良不從,那隻能對他痛下殺手了。
韓非和張良談了許久。
兩個時辰後,韓非方才從地牢之中走出。
韓非來到地牢外,和等候了多時的葉千秋點了點頭。
葉千秋見狀,負手望了望那天邊的晚霞,悄然說道“快了……快了……一切都快要結束了。”
“就像這落日霞光一樣,總有人要綻放出最後的光彩。”
……
七日之後。
蜃樓啟程的日子終於到來。
一大早,嬴政便醒轉,葉千秋給嬴政梳理了經脈之後,一旁的趙高伺候著嬴政穿上了帝皇的黑色冕服。
用了早飯之後,嬴政的車架又浩浩蕩蕩的從將軍府出發了。
目的地是停靠在桑海城海濱之處的蜃樓。
葉千秋沒有和嬴政同乘一副車架,而是讓曉夢跟著嬴政。
他自己則是悄然來到了蜃樓之上和在蜃樓潛伏了許久的逍遙子彙合。
此時,隻聽得那桑海城內外,長長的號角聲響起。
蜃樓樓船之上,以星魂、雲中君為首的一眾陰陽家弟子率眾在甲板上排列開來,後邊站著的是五百仙童仙女。
兩側則是氣勢洶洶,手持大戟的五百秦軍銳士。
蜃樓猶如一隻巨獸一般,緩緩張開了大口。
此時,城中早已經戒嚴。
但是,在不遠處,城中的百姓早已經圍在了他們可以駐足的地方觀望著。
今日,是蜃樓啟程出海之日。
城中百姓也早已知曉。
皇帝要親臨目送蜃樓出海。
百姓們自然要來看熱鬨。
此時,已近正午時分。
陽光透過雲層,從天際之中灑下。
蜃樓大嘴一張,寬闊的長板階梯從蜃樓的口中吐出,朝著城門前的吊橋去一直延伸而去。
四周兩岸,到處都是百姓們的驚歎之聲。
如此龐然大物,再次讓桑海城的百姓們見識到了什麼才是鬼斧神工一般的造詣。
此刻,葉千秋已經站在蜃樓之上的一處隱秘之地,和逍遙子並肩看著岸邊的人頭湧動。
逍遙子道“掌門,今天來的人可還真不少。”
葉千秋道“就是不知道其中摻雜了多少農家弟子。”
逍遙子道“墨家叛逆不會選擇在皇帝登船的時候行刺吧?”
葉千秋笑道“無妨,有曉夢跟著,縱使是墨家的人提前出手,曉夢阻撓片刻還是可以的。”
海風吹拂的更大了一些。
此時,不知道人群之中誰喊了一聲。
“皇帝來了!”
隻見那城門口處,嬴政的車架快速駛出。
片刻後,頭戴平天冠,身著黑色冕服始皇帝嬴政在萬眾矚目之下,從車架上走了下來。
在嬴政身側跟著的,除了曉夢之外,就是趙高。
剩下的秦軍銳士則都守護在左右。
在外圍,還有排列整齊的秦軍銳士在維護秩序,不許任何閒雜人等靠近。
此時,隻見早已經在一旁等候多時的李斯、蒙恬和扶蘇信步走上前來。
蒙恬躬身拱手道“請皇帝陛下登上蜃樓,一覽大海風光。”
始皇帝嬴政微微頷首,挺胸抬頭,按住腰間懸掛著的天問劍,沿著那吊橋階梯,朝著那蜃樓之上大步行去。
就在此時,桑海城海濱附近的人群之中。
一道道人影悄然隱現。
在這秋意盎然之際,肅殺之氣,已悄然升起。
海浪波濤之聲,與百姓的歡呼之聲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聲浪,仿佛是在這天地間訴說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