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一道!
武當山,蓮花峰。
葉千秋正在和鄧太阿、徐鳳年在山路上行走著。
徐鳳年是昨天到的武當山。
到了武當山之後,處理了一些事情,便來見葉千秋,順便說一說北涼和西楚聯合之後的一些部署。
就在這時,徐鳳年突然心頭一動,道“有點不對勁。”
葉千秋笑道“怎麼個不對勁?”
徐鳳年朝著山下看去,道“我怎麼感覺有人要來找麻煩。”
葉千秋和一旁的鄧太阿相視一笑。
鄧太阿道“放心吧,天塌了有高個子來扛,有葉真人擋在前邊兒,還用不著你來操心。”
徐鳳年道“你們早就知道啦?”
鄧太阿微微頷首,道“葉真人早猜到了。”
徐鳳年道“葉真人,他是誰?”
葉千秋回頭道“他來了,你就知道了。”
……
武當山山腳,有一老一少穿過牌坊,緩緩登山。
少年叫苟有方,曾是東海武帝城最市井底層的人物。
直到少年某天遇到了一名端碗入城的奇怪中年人,還有一位緊隨其後相貌平平的中年人。
少年在離開武帝城後,四處遊曆,又遇上了身邊這位傴僂老人,結伴西行,來到北涼。
少年隻知道他姓張,就喊老人張爺爺。
老人是不苟言笑的老古板,像是個嚴厲的學塾老先生。
好在少年雖然不曾學文識字,但天生性情淳樸知禮,一老一小相處得還算可以。
少年在拾階而上之時,念念有詞“子曰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類似言辭語句,都是一路上老人想要說話時教給少年,少年也隻管死記硬背,意思不明白就不明白,先放著。
當少年照本宣科念出那句“子曰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後。
老人忍不住歎息一聲。
老之將至,人之將死。
自大秦覆滅,八百年以來,世上一代代讀書人,都要誦讀那些在聖賢書裡密密麻麻的“子曰”二字。
如今離陽大興科舉,士子更多,自然子曰更甚。
這個“子曰”,便是儒家張聖人說的話。
此時,隻聽得老人唏噓感慨道“原來,我說了那麼多話啊。”
少年問道“張爺爺,你說什麼?”
老人破天荒露出一抹笑意,摸了摸少年的腦袋,道“有方,你算是我的閉關弟子,以後喊我先生就好了。”
少年一臉茫然。
老人牽起少年的手,繼續登山,淡然道“你有很多位師兄,最小的那位,叫黃龍士。”
少年習慣性喊了一聲張爺爺,好奇問道“是跟春秋大魔頭黃三甲同名的黃龍士嗎?”
老人一笑置之。
……
在葉千秋看來,雪中的人間有兩個人最能苟,一個是太安城裡的年輕宦官,一個便是眼前之人,張家初代聖人。
當然比起張家初代聖人,年輕宦官似乎還要略遜一籌。
同為三教中人,釋道兩教,幾乎是代代有人成功證道,或圓滿,或飛升。
唯獨儒家不得善終。
那是因為,儒家的這位初代儒聖,張家聖人一直活著。
獨斷了儒家八百年的氣運,讓儒家難出聖人。
這位儒家初代聖人,在人間的影響力,確實非凡。
八百年前,呂洞玄曾經也跟他請教過學問,天下讀書人,人人讀子曰。
這樣的人今天出現在了武當山,葉千秋一點都不意外。
佛道大會時,葉千秋就想過,儒家這位初代聖人可能會出現。
但,他沒來。
不過,現在武當論武,他終於還是出現了。
隻見那山道之上,傴僂的老儒生帶著一個少年緩緩而來。
在看到葉千秋三人之後。
老儒生停下腳步,揉了揉少年苟有方的腦袋,看著鄧太阿笑問道“那一位大叔,可是贈送你白木劍匣的恩人?”
少年瞪大眼睛望去,果不其然,台階頂部站著那個有過一麵之緣的大叔,隻是當初在武帝城吃餛飩的大叔邋裡邋遢,也沒有佩劍,遠不如此時有……高人風範。
從身體到氣態否都透出一股腐朽氣息的年邁儒士,拍了拍少年腦袋,輕聲道“去打聲招呼。”
背負竹箱的少年聞言一笑,腳步輕快的朝著鄧太阿行去。
“大叔!”
少年來到鄧太阿的身旁,朝著鄧太阿喊道。
鄧太阿摸了摸少年的腦袋,微微頷首。
鄧太阿和少年說道“我們去那邊走走?”
少年回頭看向老儒生。
老儒生笑道“有方,你就跟著大叔隨便走走吧,紫虛觀那邊曾經懸掛呂祖遺劍數百年,你可以去瞻仰一番。”
心神激蕩的少年哦了一聲,跟著鄧太阿走了。
徐鳳年看了看已經離開的鄧太阿,然後朝著一旁的葉千秋說道“要不,我也走?”
葉千秋笑道“不用,找個地方看著便是。”
“對你有幫助。”
徐鳳年微微頷首。
這時,隻見老儒生雙手疊放在腹部,平淡道“久違了,葉真人。”
葉千秋亦是說道“久違了,張聖人。”
老儒生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徐鳳年,又看向葉千秋,道“我在人間八百年。”
“能讓我感覺到意外的人幾乎沒有。”
“葉真人算一個。”
葉千秋道“今日,張聖人前來,打算如何?”
老儒生道“其實我本來隻是打算和葉真人見一麵而已。”
“但既然看到了這小子,那便索性和葉真人打上一架好了。”
葉千秋聞言,略有詫異,道“哦?這是為何?”
老儒生笑了笑,道“黃龍士。”
葉千秋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這也算是師出有名了。”
老儒生道“他終究是我的弟子。”
“雖然,那是他的選擇,但主動而為和被動而為還是有些區彆的。”
葉千秋點點頭,道“確實是我從中作梗。”
老儒生嗬嗬一笑,道“八百年來,我鎮守人間,著實是有些累了。”
“不過,既然葉真人來此人間,且能翻天覆地。”
“那我也就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來來來,讓我這把老骨頭放開手腳,和葉真人打上一場。”
“也算是為我儒家後來人做個榜樣。”
葉千秋聞言,抬手道“請。”
老儒生灑然笑道“君子直道而行!”
隻見老儒生抬腳向前一步。
一圈圈無形的漣漪從老儒生的身體四周不停的朝外擴散而去。
一步。
兩步。
三步。
老儒生一連走了三步。
那種閒庭信步的氣度,讓一旁觀戰的徐鳳年為之咋舌。
能在葉大真人的麵前還保持如此風範的老儒生的確非同凡響。
徐鳳年確實沒想到來人居然會是儒家初代聖人。
儒家初代聖人本該已經逝世八百年。
但他居然還活著!
徐鳳年在一刹那間就想明白了,為何儒家這麼多年來,儒聖難成,即便成了,也是曇花一現。
全都是因為眼前這個老儒生尚在人間!
當年,大奉王朝開國,儒家地位水漲船高,之後曆朝曆代,此人都被君王尊奉為至聖先師!
無數文臣,無論是否名垂青史,生前都以陪祭其左右,視為無上榮光!
張家聖府,龍虎山天師府,南北稱聖八百年。
但是沒有誰真的覺得趙家能夠媲美張家,尤其是在天下讀書人心中,羽衣卿相的趙家大概連給張家提鞋也不配。
儒家初聖的這三步一氣嗬成,如寒窗苦讀多年的士子興之所至地隨手提筆書寫,自然而然,毫無凝滯。
實打實的聖人氣象!
老儒生不知何時已經腰杆挺直,身體周圍的氣機不停的朝著四周散去。
他的腳步雖緩慢,但始終沒有停止。
此時,老儒生離葉千秋的距離,不過兩丈之地。
葉千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儒家初代聖人,張扶搖。
無非是想借這個機會,來親自試一試他的真正實力。
這個機會,葉千秋自然會給他。
能甘於在人間蟄伏八百年,這本身也是一種大毅力。
畢竟,天上人的誘惑,對於世間的大多數人來說,都太大了。
而儒家初聖能抵得住這份誘惑,就已經無愧是儒家的開山鼻祖。
這時,隻見葉千秋微微一笑,道“我對儒釋兩道皆有些研究。”
“今日便以儒劍對儒聖。”
下一刻,隻見葉千秋抬手一指。
有簌簌溪水從遠處的山間飛來,在葉千秋的麵前凝結成一個大大的“禮”字。
“道法自然,唯禮匡之。”
“禮之極致,內聖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