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針,本來完全可以紮進葉川柏的任何一處體膚,可沒有,反倒是紮在了袖口上,隻怕就是為了讓她瞧見。
這是警告,也是威懾。
葉辛夷杏眼無溫,冷光暗閃。
不過……她自己可能沒有想到,卻不小心留下了破綻。
葉川柏身上,有與賀柳枝身上同樣的脂粉香,也是拜此所賜,她終於想起了這脂粉香為何會讓她莫名的熟悉了。
先是賀柳枝,再是葉川柏……
葉辛夷輕閉了一下眼,再睜開時,杏眼冷沉似冰,卻含著鋒銳,能破石穿心。
大名律例,官員不得狎妓。
可如今的大名律例,對於很多人來說,早已形同虛設。
因而花街柳巷,勾欄瓦舍最是聚集的苑西街每到了入夜之後,那便是萬千彩燈高懸,流光溢彩,將一條街照得恍如白晝,卻又因著那些鶯聲燕語,調笑之聲而多了幾分旖旎風情。
葉辛夷一身小廝的打扮,又儘照著陰影當中走,在這樣人來人往的環境之下,半點兒不惹人眼。
徑自到了靜寂的後巷,雖然隻是一條巷子相隔,那處的熱鬨喧囂,華麗旖旎,與這後巷的烏七八糟,寥無人跡,已判若兩個世界。
可這樣無人的地方,卻恰恰正是葉辛夷要尋的。
她將外頭的短褐脫了,裡麵是一身黑衣勁裝,再取了蒙麵的黑巾將臉覆上,隻露出了一雙盈盈杏眼。
將短褐塞到某處藏好,她便是足下輕點,順著後巷翻上了近旁的屋脊。
底下恍如白晝,可屋頂上卻是陰翳所在,她身輕如燕,幾個騰躍間,已是到了彩燈最為密集之處。
她伏低身子,四處張望了一下,許久未來這裡了,雖說變化不大,卻也需要時間辨明。
那脂粉香不是普通的脂粉,那是前門大街牡丹閣專門給教坊司做的“去珠黃”,隻供教坊司。
因著造價貴,教坊司中的姑娘也不是人人都能用得起,隻有那在花樓中掛了牌的,還要是有些本事,爭在前,有人捧著,掙錢多的,才能用。
當年,顧歡因著某些緣由,被那脂粉撒了一頭一臉,那脂粉又味道有些特殊,是以,隔了這麼久,她尚且有些印象,才能想起。
辨明了她要去的方向,葉辛夷輕飄飄地順著屋脊滑了過去。
教坊司名下的妓院不多,也就那麼幾家,當中算得頂尖的便是凝香館了。如果,果真是她所想的那人,對自己的容貌那般自信,那麼,隻可能是在凝香館了。
凝香館能成為京城之最,自然不能與一般秦樓楚館那般俗氣。
凝香館更像是大戶人家的精致彆院,除了門臉之外,院內雕梁畫棟,曲徑通幽,仿的是江南園林,引了活水,造了假山,園中有湖有亭,有廊有閣。越往裡走,便也越是人聲靜,景致幽。
因著館內的客人多是些“不怎麼方便”的,出得起價,凝香館便也要保證人家的秘密,讓人家覺得出入安全。
因而,館內養了大批的打手護衛。這凝香館後站著教坊司,為了不讓客人們覺得不自在,又能護衛內外,便動用了關係,找了官家人來管理這些護院。
因而,這些護院身手還算得不錯,紀律亦是嚴明,仿著各府院一般,分成幾組巡視,每兩個時辰換一次班。
不過,這麼大的院子,總有死角,防守再嚴密,也擋不住如同葉辛夷這樣的人。
這園中布景重重,山影重著樹影,屋影疊著燈影,從影中快穿而過,哪怕是院中有人,回過頭來,她卻早已竄入另一處影中,隻讓人恍惚是一陣風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