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腳步聲在承天門外響起,值守通事舍人沈佺期忍不住在門內站了起來,然後就看到鴻臚寺卿陳怡站在了門外,正在接受禁衛軍士的檢查。
“陳公。”沈佺期從門內走了出來,對著陳怡拱手道“陳公,今日休沐,陳公這是要去中書省,門下省,還是……”
“去見陛下。”陳怡對著沈佺期拱手平揖,問道“不知陛下今日在何處?”
“陛下攜王昭儀去了上陽宮,去看望衛王,相王和安樂公主去了。”沈佺期拱手回禮道“陛下怕是一時還回不了,陳公若是有急事,下官可以通傳上官宮令,讓上官宮令,派人通傳陛下。”
陳怡知道上官婉兒,高宗朝時以才人,侍奉天後左右,中宗睿宗天後朝,以昭儀,侍奉天後左右。
後來紫微宮被圍,上官婉兒為報家仇,勒殺天後。
之後,被封為宮令,統領宮中女官。
去年天子登基,依舊用其為宮令,伺候天子左右,協助政事。
因為宮令不屬嬪妃,故而不算後宮乾政,而且上官婉兒從不在百官麵前言事,百官也就聽之任之了。
比如今日,李絢去了上陽宮,若有急事,沈佺期至燭龍門。
自有禁衛傳信貞觀殿。
負責值守貞觀殿的上官婉兒,會將消息傳給李絢。
陳怡微微拱手道“不是他事,是新羅國使回來了,他帶回了消息,新羅國內並無肅宗皇帝蹤跡,所謂的找到肅宗皇帝,不過是他人冒充罷了。”
“冒充,新羅國內有人冒充我大唐皇帝,他們還認了,還要我大唐讓路,好讓他們將肅宗皇帝送回來,新羅人這是將我大唐當成傻子了吧?”沈佺期一連串的話忍不住的說了出來。
陳怡站在一旁聽的滿是無語。
沈佺期隨即恍然過來,對著陳怡拱手道“陳公,此事便是現在通知了陛下,恐怕陛下也不會立刻見的,況且今日休沐……”
“無妨。”陳怡擺擺手,說道“其實新羅人三日之前就到了洛陽,本來陳某今日也不想管,但他們似乎走通了鴻臚丞的路子,所以陳某便來走一趟,反正今日休沐,見不到陛下也正常。”
“原來如此。”沈佺期點點頭,說道“如此,下官便先登錄,然後下值時送給上官昭儀,至於上官昭儀什麼時候給陛下,陛下什麼時候有反應,便不是下官能決定的。”
“便如此吧。”陳怡鬆了口氣,拱拱手,然後轉身離開。
沈佺期看著陳怡的背影消失,然後轉身囑咐了兩句,便快速的朝著宮內而去。
不多時,上官婉兒便是在大業門下見到了沈佺期。
聽完沈佺期所說,上官婉兒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傳令右千牛衛,查一查那個鴻臚丞,所有的細節要清晰,陛下問起來的時候,我們能夠回答上來。”
“喏!”沈佺期立刻拱手,然後快速的轉身而去。
上官婉兒則是返回了貞觀殿,她沒有派人去上陽宮傳信,因為此刻的李絢,根本就不在上陽宮,而是去了宮中上清觀。
……
紫微宮西北角,便是上清觀。
青磚疊砌,青苔散落。
冷清少有人來的上清觀,今日難得了有了人煙,但絕大多數人都站在宮外,其他人根本不許進去。
三清道君之前,李絢神色肅然上香。
之後,李絢對著一身道袍,身態豐腴的裴氏微微點頭,從袖子裡麵取出一本奏本遞了出去“這是宗正寺上奏的,請過繼宗室子為孝敬皇帝嗣子的奏本,朕已經批準了。”
裴氏默默的接過,打開看了一遍,福身道“謝陛下!”
“劍南道已經在遴選,周歲以下的孩童,到了年末的時候,會讓人送到洛陽來,祭祀孝敬皇帝之後,錄入宗冊,賜封嗣忠王,其子嗣永為嗣忠王,取名為李光真。”李絢側身看了一眼一旁的徐祿,說道“內侍省記錄,到時處理妥當。”
“喏!”徐祿肅然躬身。
李絢點點頭,看向裴氏說道“如此,今日朕便不再打擾了。”
“恭送陛下。”裴氏趕緊躬身,送李絢離開。
等到所有人離開之後,裴氏這才鬆了口氣,然後朝著後院走去。
後院房門打開,一身青色道袍的高氏,正在抱著一個半個月的嬰兒哄著。
看到裴氏進來,高氏立刻站了起來,忍不住的問道“如何?”
“忠王,李光真。”裴氏順勢接過自己的兒子,麵色平靜的哄著。
高氏立刻鬆了口氣,說道“王嫂,你這下就好了,下半輩子總算有依靠了。”
“忠王。”裴氏抬頭看向高氏,神色複雜的說道“順兒。”
高氏立刻上前,安撫著說道“順兒雖然是你養大的,但是他終究是章懷太子的兒子,而且,名正言順的高宗皇帝子嗣,很難活的順遂。
你看看那邊那兩位,一個被親姑姑弄的不敢見人,一個被一場場政變弄的不敢繼承皇位,忠王,忠王或許正好。”
“或許吧。”裴氏的神色一時間有些複雜。
“好了。”高氏從一旁抱住裴氏,說道“這個孩子,就讓他認弟媳做乾娘吧,以後讓他為我們兩人一起養老。”
看著高氏一臉開懷的神色,裴氏輕輕的點頭,嘴裡則是不停的咀嚼著這兩個字“忠王,忠王。”
……
禦輦子上,李絢也在念叨著這兩個字忠王。
忠州在巴州之側,領臨江,忠縣,萬縣三縣,雖然是個下州,但戶口已經接近中州。
也算是個不錯的地方,每年的俸祿足夠裴氏和忠王兩個人好好的活著了。
日後,李絢會讓裴氏和忠王長留洛陽。
一方麵是因為李弘的墓地就在洛陽,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他想要看看,有沒有人想要通過忠王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