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三,輕雪飄搖。
太極宮人員往來匆忙,腳步不敢停歇。
年底時刻,地方朝臣返回長安,如今雖然隻是十三,但已經有不少人提前入京了。
兩儀殿中,李絢坐在禦榻之上,看著坐在一側的郝象賢問道:“你剛才說誰來著?”
“閻朝隱,趙州欒城人,文采華麗,氣象萬千,文章雖無《風》、《雅》之體,但極善構奇,令人驚奇。”郝象賢稍微停頓,然後接著說道:“其兄閻鏡幾、弟弟閻仙舟在當地都很出名,如今兄弟三人都已經來長安備考。”
李絢微微點頭,說道:“卿說文采出色,必然不會有假,找時間,卿辦個詩會,讓他們這一屆的士子碰一碰,朕想看看,他們能夠排列幾何?”
“是!”郝象賢立刻肅然拱手。
另外一側,張柬之站了起來,麵色拱手道:“敢問陛下,可是要預設明年科舉之事?”
李絢詫異的看向張柬之,點點道:“朕是有此意,打算在明年科舉,取以河北士子,位列狀元、榜眼和探花之列,以求穩固明年河北人心。
不過科舉結果究竟如何,還得他們自己去考,若是最後,這閻朝隱的考卷能出現在朕麵前,朕會給他一個機會的。”
張柬之略微沉吟,但還是拱手說道:“若是其人文章不成,陛下還會如此嗎?”
“朕知道張卿是什麼意思。”李絢神色肅然起來,認真說道:“能出現在朕麵前的文章,那麼必然有當界士子前十之選。
若是其人文章不實,那麼便以探花待之,探花者,本就偏文詞之道,是最適合的。”
“但是陛下,若是有人文章出色在其之上,難道也要勉強將其按於其下嗎?”張柬之拱手,然後補充說道:“臣隻是假設一二。”
“何謂出色呢?”李絢很隨意的反問,張柬之微微一愣。
李絢擺擺手,說道:“諸進士文章,若能出色,當為狀元之才,若不得狀元,便是榜眼,若其人連狀元和榜眼都考不上,便不算是出色,甚至從朕而來,哪怕是狀元文章,朕亦能挑出不少問題來。”
張柬之頓時被李絢一句話反駁的說不出來。
李絢笑笑,輕歎一聲,說道:“好歹朕沒有打算讓你任禦史中丞,不然恐怕你就得像當年魏相之於太宗皇帝一樣,天天找朕的麻煩。”
“是臣之過。”張柬之立刻拱手。
李絢擺擺手,說道:“探花不過是個名頭,但若是於國有利,朕必然會另作他用。
張卿的意思朕懂,無非就是擔心朕選的,會是在一二甲墊底的人物,然後耽誤了真正的英才。”
張柬之拱手道:“臣冒失。”
“你說的是對的。”李絢搖搖頭,目光看向前方,說道:“朕於國而行,改動榜單,於大局有利,但卻於私人有失,這樣吧,若是到時候,諸卿推舉上來的第三名,張卿以為朕對其有失,那麼公布之後,朕便讓他到你那裡任職吧。”
“陛下?”張柬之神色詫異的抬頭。
“蔣儼沒了,空出一個光祿寺少卿。”李絢停頓,然後說道:“你先去做一任光祿寺少卿,檢校太子右諭德,檢校諫議大夫,若是明年你覺得針對被閻朝隱擠下去的人有虧,那麼你提出來,朕於半年之後,授他為光祿寺太官署丞,如何?”
張柬之不由得沉吟了起來。
不是狀元,不是榜眼,哪怕強行擠進前三,最後恐怕也是在半年曆練之後,授官從八品下的大理評事、律學博士、太醫署丞一類。
太官署丞也是從八品下,掌供祠宴朝會膳食,距離皇帝極近,也是一個機會。
張柬之抬頭,認真拱手道:“多謝陛下。”
李絢微微擺手,說道:“這個機會,朕可以每年給你,但隻針對榜單的第四人,但是你要想清楚,其人等同於你在推薦,將來出了事情,你是要擔責任的。”
“是!”張柬之麵色頓時凝重起來。
“所以,這個機會,你能不用就儘量不用,多謹慎。”李絢看著張柬之認真的點頭,微微笑了起來。
他敢肯定,自己這番話說出,張柬之絕對不敢輕易用這項權利。
但如果他真的用了,或許李絢真的走眼也說不定。
走眼了就得認,李絢哪怕如今是皇帝,但強這種東西在他身上不多,他早就和自己和解了。
當然,除了征伐新羅。
李絢轉身看向郝象賢,問道:“本屆士子當中,還有什麼出色的人物嗎?”
“有!”郝象賢看了張柬之一眼,然後才看向李絢說道:“本次科舉有兩人最為知名,一名是來自揚州的士子張若虛,文詞俊秀馳名於長安;還有一人,是出身河東的張說,文屬精壯,甚是出奇。不過長安人以張若虛為明年士子之最。”
“因為他出身揚州。”李絢平靜搖搖頭,然後轉口說道:“但就如今看來,張若虛,張說,閻朝隱三人,便是明年科舉熱門了,不過要到真的麵前,他們還需要過李相那一關,畢竟便是天下大才,不中科舉,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