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那個庇護所裡麵那些骨瘦如柴的孩子,比如說那群在庇護所門前跪著乞求收留的老人,比如說那些被汙染到發黑的麥田。
比如說那首歌,比如說那個差點猝死的女科學家,比如說,在這裡大口吃肉的我們。
父親從小就教我,不要勉強自己,看清自己的斤兩。
而我,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孩子。
但父親死了,我親手扣的扳機。
我很確信,在他死的那一瞬間,表情是釋然的。
我長大了。
也許,我是說也許,我是時候,承擔一點責任了。
“你怎麼這麼懶啊。”
已經洗完碗的零拿著抹布,在我麵前擦著桌子。
我看著他再怎麼被太陽曬也不會變黑的後頸,忽然想到。
那瓶藥劑,就在梓的口袋裡吧?
“你說你以後怎麼辦啊。”零看著我,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捏住我的眉心,“小瘋子。”
“嘖。”
我甩開他的手,“煩死了!”
閒的沒事就騷擾我,沒看這裡正在想事情嗎?
話說阿梓啊,你那碗飯快扒拉半小時了,咱吃不下彆吃了好嗎?
“啊,對了。”
零終於把廚房打掃完了,他出來,坐下,隨手丟給我一個小物件。
“我在你老家找到的,上麵是你吧?”
一個,小小的掛墜。
古銅色,鐵鏈子,彈簧已經有點生鏽了,打開時能聽到略微刺耳的雜音。
裡麵是一家三口,父親,母親,我。
那時的我還很小,父親還在創業,家裡沒什麼錢。
這玩意兒是那時候,父親帶我們一家三口去隔壁公園玩的時候,從一個路過的商販那裡買的。
還挺貴的,二十塊錢呢。
我看著照片裡那個笑得像個傻子一樣的小破孩,有點嫌棄。
我小時候怎麼這麼醜?
看這個小破孩旁邊的兩個人,男的俊女的俏的,怎麼就長成這樣呢?
“你怎麼咳咳,你怎麼知道我老家在哪兒的?”
我沒哭,就是嗆著了。
“你上次喝醉了以後自己說的。”
“是嘛我還說什麼了?”
我悄悄抹了把因為進了沙子而流出來的眼淚,“我沒說彆的吧?”
“沒有哦,就說著想要這張照片。”
“嗯那就好。”我把掛墜收好,小心地放到口袋裡,“我老家怎麼樣了?”
“還好,和其他地方一樣。”
“那座假山還在嗎?”
“在哦。”
“我們家那個油畫後麵的保險櫃你找到沒?”
“沒。”
“嘿嘿。”我衝他抖了抖眉毛,指了指我自己“姑奶奶我想的點子,諒你也找不著。”
“宋伊。”
“乾嘛?”
“你開心嗎?”
“額也就那樣吧。”我又想起剛才在照片裡見到的母親,仔細想想的話,我都快忘記她長什麼樣了,“挺開心的。”
“是嘛開心就好。”
他忽然笑了,是我從來都沒見過的那種,開懷大笑。
“開心就好。”
阿梓聽到他的笑聲,猛地抬起頭,露出那張一直被藏著的臉。
我愣住了。
“騙子!騙子!騙子!”
我放棄了防禦,用刀撕下她的一塊血肉,任憑她的劍砍在我身上。
他一邊笑著,一邊將手伸向自己的胸膛。
“為什麼不阻止他!為什麼!”
他潔白的手臂被血染紅,在最後,他輕笑著,毫不留戀地,扯出自己的心臟。
“不是他把你救回來的嗎?不是他一個人,闖到那個滿是怪物的地方,把你救回來的嗎?”
無心的女人平靜地站起來,擁住他,接住了他的心臟。
“你明明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
隻有她能聽清他最後一絲呢喃,但是太晚了,太晚了。
“你騙了我,騙了所有人。”
“我恨你。”
那天,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
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麼的我,隻能呆呆地坐在那裡,看著梓將他的心臟放入玻璃罐子,看著梓將他逐漸冰涼的軀體抱到早就準備好的棺材裡,看著梓有條不紊的,進行那些早已計劃好的流程。
冷靜的梓,無情的梓,無心的梓,不在乎一切,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騙子。
“你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
我任由那柄劍砸在我身上,我提起鐮刀,用儘全力向她砍去。
為什麼呢?
明明比誰都要溫柔。
明明比誰都要在乎。
明明比誰都要期待。
你哪裡是個沒有心的怪物,你隻是一個,性格彆扭的,不太討人喜歡的,我的家人罷了。
所以,要是想哭的話,就堂堂正正的抱著我哭啊。
明明你,哭的比誰都要傷心,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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