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諜戰歲月!
“公共租界閘北巡長費力!”彭與鷗說道,“我聽聞你和此人相交莫逆。”
“場麵上的交情罷了。”程千帆搖搖頭,他和費力的交情,看似相交莫逆,實則爾虞我詐,如若他有朝一日落難,費力絕對是最先跳出來踩一腳的其中一個。
最重要的是,從彭與鷗的口中得知是費力在從中作梗,程千帆也證實了自己一直以來的擔心
據他所知,無論是法租界還是英美公共租界,都並沒有限製華界的工廠暫時撤離至租界區域,很顯然,這是費力的個人行為。
費力已經不僅僅滿足於在江口彆動隊之事上同日本人合作,他現在已經可以說是徹底投靠日本人,主動為日本人獻計獻策,堪稱是鐵杆漢奸了。
事實上,對於現在已經同江口英也、甚至可以說是同今村兵太郎搭上線的費力,程千帆明麵上對付此人的手段有限。
對於這種情況,程千帆此前早有預料,也並不太擔心,因他本來就是打算在殲滅江口彆動隊的同時,順帶著也將費力解決掉。
隻是,現在彭與鷗所說的這個緊急情況,完全是計劃之外。
現在對費力動手,顯然會打草驚蛇。
不對費力下手的話,此人現在一門心思為日本人做事情,這批機器和物資就會被卡在費力的轄區。
“我們必須想辦法儘快幫助這批機器和物資撤離上海。”彭與鷗表情凝重說道,“現在,每一件機器,每一個技術工人,都代表了我們對日抗戰的一絲絲元氣!”
目前,中國工業發展不但十分落後,而且布局十分不合理,主要集中在沿海各城市,內陸的一些省份幾乎沒有現代化工廠。
就在今年年初,國民政府實業部的統計,全國已登記工廠共3849家,集中在沿海地區的竟超過了3300家,其中上海占了1279家。
工業如此集中於沿海地區,一旦遭遇戰爭破壞,將會給中國的工業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正如彭與鷗所說,這些現代化的工廠和工人,就是民族的血液,是抗戰的元氣!
“我明白。”程千帆摸出煙盒,給彭與鷗遞了一根,自己隨後彈了一支煙,塞進嘴巴,劃了一根洋火點燃。
他深深吸了一口煙,手指夾著煙,揉了揉太陽穴。
他明白組織上交代的這件任務的重要性和特殊性。
作為特務處上海特情組組長,程千帆掌握的情況比彭與鷗還要清楚。
事實上,在淞滬抗戰爆發前,上海的部分工廠、學校已經提前搬遷了。
現在,戰事爆發,大量中國軍隊,從廣西,從湖南,從四川,從全國還沒有淪陷的各地,如同一股洪流,正在向上海急行軍。
特務處內部有一份情報是關於川軍要出川抗日的
7月6日暨盧溝橋事變前一天,川軍整軍會議在重慶行營禮堂開幕。
四川的這些軍閥們吵成一團,既互相打嘴仗,又跟南京派來的代表何英臻討價還價,不歡而散。
第二天,盧溝橋事變爆發了。
翌日,繼續開會。
大大小小的軍閥依然在打嘴仗,擺龍門陣,就是不入正題。
就在此時,何英臻向眾人緊急通報了“七七事變”的消息。
“形勢急轉直下!正在參加整軍會議的將領們本來是‘各懷鬼胎’,這時就如同一滴水落入了油鍋裡,炸開了。
眾川軍將領紛紛怒吼
‘我願率所部,參加對日作戰!’
‘今日整編,明日出川抗倭,絕無二話!’
‘川軍願在省主席劉祥之統率下,同心協力共禦外侮’!”
……
全國各地的軍隊正如同一股洪流,星夜馳遠大上海。
而另一股洪流也在並行滾動,從上海、東南沿海,一路向西,政府官員、大學教授、學生,民族資本家、技術工人,乃至是苦力,尋常百姓,眾人扶老攜幼,從江邊、海邊走向大山,從富饒的江南奔赴華中,乃至是偏遠的大西南。
在特務處總部傳達到上海特情組的秘密文件中,也有要求特情組酌情幫助企業主撤離上海的講述。
是言語講述,並非命令。
按照戴春風的指示,上海特情組是最高級彆的潛伏組之一,他們的安全永遠是第一位的,任何有可能暴露的行為都是不允許的。
程千帆很謹慎,他隻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很隱蔽的為撤離人員給予了一些幫助。
一周前,去碼頭的貨倉‘檢查’貨物的時候,程千帆便看到了令他無比震撼、動容的一幕。
在蘇州河上,在黃浦江上,大大小小的帆木船、小火輪,黑壓壓一片,如同螞蟻一般,在拚命的運送物資和人員。
在遠端,可以看到日軍軍艦正虎視眈眈的注視著這一切,隻要一發炮彈過來,就是船毀人亡!
事實上,日軍搶在國府前麵製造了‘虹橋機場’事件,提前發動戰爭,也有此中原因,他們要阻止中國的工業、教育產業向腹地大遷移。
上海《申報》報道了此事,並且發表了評論
“為了延續民族的血脈,我們不分老幼、不分男女、甚至是不分信仰、不分黨派,走上了遷移之路。
我們知道,這條路將會無比艱苦。
可能是崎嶇的山路。
亦或是布滿荊棘的小道。
甚至是需要我們冒著炸彈落下的危機,攀爬高山,穿越沼澤,跨越浩瀚的江河。
哪怕是沒有路,我們也要走出一條路!
向西,向西,向西!
中國不會亡!”
……
“為今之計,隻有一個辦法。”程千帆思忖良久,說道。
“什麼辦法?”彭與鷗立刻問。
“拿錢開路。”程千帆說道。
“試過了。”彭與鷗搖搖頭,“衛誌榮給費力送了二十根大黃魚,費力沒收。”
衛誌榮就是達新鋼鐵廠的老板。
“少了。”程千帆皺了皺眉頭,“衛誌榮一向做事大氣,怎到了這種生死存亡之時反倒是……”
“衛誌榮手裡的錢都用來買設備和材料了。”彭與鷗說道,“他預判工廠遷移出去後的種種困難,一直在做準備。”
“我手頭上倒是有些錢……”程千帆沉吟說道。
“絕對不可以。”彭與鷗斷然拒絕,若是小錢,譬如說幾根金條之類的,他也就點頭了,但是,看目前這情況,上百根大黃魚都不一定能滿足費力的胃口,這麼大一筆錢的開支,極可能會對‘火苗’的潛伏帶來巨大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