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城府_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_思兔閱讀 

第209章 城府(2 / 2)

祝纓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善解人意:“縣裡到府城也就幾天的路,你與她同去吧。自我到府城,你還沒到我的地方看過呢。”

蘇鳴鸞笑道:“求之不得。”

祝纓與她先在縣城住了一天,這一天將奏本改好、自己的奏本也寫好,當時由福祿縣發往京城。然後再帶著她們母女啟程回府城。

蘇鳴鸞下山是有備而來,不但奏本寫好了、女兒連同行李都帶下來了,她又將自己的一個心腹也捎帶下山了。

此人祝纓也認得,是蘇鳴鸞的伴讀之一,是個叫蘇晴天的年輕女子。蘇晴天跟蘇鳴鸞是本家,因為出生的時候連日陰雨放了晴,本名就叫“晴天”,她覺得這個名字挺好,下山取名也不用另想了。

見了祝纓也叫:“老師”

祝纓笑道:“很好。交易的事交給你了”

蘇晴天道:“寨子裡的產出就這麼點兒,想要過得好,少不得多下山倒騰些東西。”也不止是商品貿易,就像祝纓對他們說的,如果隻是憑貿易,祝纓能把他們家底給掏空了。她也有個“學習”的使命與之配命。能順手做點生意補貼家用就更好了。

她不陪著蘇喆住在府衙裡,打算在外麵賃個房子住,自己也帶點幫手之類。她隨身的行李裡已帶了一些山貨。

一行人走了三天,便到了南平縣界。

蘇鳴鸞騎在馬上,馬鞍前放著女兒,一聲歎息:“真大啊”

“山裡地界又小了嗎”祝纓問。

“不一樣的大。”蘇鳴鸞說。

蘇喆坐在馬前,好奇地看著與她生長之地不同的景致。南府境界也有一些山陵,平地比她們阿蘇家要多得多。祝纓一路既是給蘇喆這小孩子介紹,也是讓蘇鳴鸞跟著聽聽。

偏遠地方的管理較之富裕之地已算簡單了,聽到蘇鳴鸞耳中仍是感慨:“治理一個地方是這麼複雜的一件事呀”

“一府比一縣難的何止數倍譬如養家,養兩個就比養一個還要費心,不止兩份兒家產,還要防著打架。還要防著分家之後二人都變得平凡貧窮。治理一地也是這樣。”

蘇鳴鸞頻頻點頭,道:“我隻恨不能像以前那樣時常能聽到義父的教誨。”

“你已經上手了,還用彆人教嗎我看你已然懂了其中的訣竅。”

兩人都是一笑。

又行一日,晚間便到了府城。

蘇喆一張嘴張得很圓:“哇好高”

府城的規製就比縣城要大,城牆也高。郭縣令等人也從驛站得到了消息,跑出來迎接。

祝纓下馬,道:“不必多禮。秋收可好”

郭縣令道:“好,好。都還算順利,隻要隻要百姓彆被旁的雜事亂了心神就更好了”

祝纓道:“哦”

“正在這個時候,章司馬又放開了接案子,這不是添亂麼”

他最後幾個字說得很小聲,他的級彆與章司馬平等,但是章司馬職位上是他上級。郭縣令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下官這兒正督促秋收,回頭一看,竟有些人活兒乾得丟三落四,一問,是到府衙看熱鬨去了。大人,不是下官怠政”

委屈死了

祝纓道:“從今天起,你隻管將秋收之事辦好。”

“是”郭縣令臉上也不愁苦了,精神頓時就充足了,“這位是”

他終於看到了蘇鳴鸞。

祝纓道:“阿蘇縣令,蘇鳴鸞。小妹,這是南平縣的郭縣令。”

郭縣令很快想起來這位是誰,拱一拱手:“原來是,呃,你啊。”一般官場稱“某兄”、“某公”是比較常見的,郭縣令卻知道蘇鳴鸞是個女子。突然卡殼,含糊帶過。

蘇鳴鸞適時地說:“原來是郭縣令,才聽義父提起你是個能乾的人。”

“義、義父哦大人恭喜大人,恭喜蘇縣令。”

祝纓道:“老早的事兒了,現在恭喜是晚啦。她自有事,礙不著你。府衙裡的事有我,你忙去吧。”

“是。”郭縣令一路陪著她們到了府衙前,又問要不要準備驛館之類。

祝纓道:“她們住在府衙裡。”

郭縣令心想:你們一家人,隨便你們。他壓根就沒想到蘇鳴鸞是彆縣縣令無故不得越界這回事兒。在他的心裡,蘇鳴鸞還得是個獠人的頭兒。那她往哪兒跑就都很正常了。如果出事兒,也是祝纓在前麵頂著。

祝纓先帶蘇鳴鸞等人到後衙,蘇鳴鸞與張仙姑是熟人,見麵就叫“阿婆”,又讓女兒來拜見。張仙姑正是喜歡小孩子的年紀,看著小姑娘就移不開眼睛:“可真俊呐”身上一摸,覺得自己戴的不適合給小孩子,就讓花姐開箱子找緞子之類。

祝纓道:“娘這麼喜歡她,就讓她在咱家了,好不好”

張仙姑還當女兒在客套呢,張口就是:“那敢情好就是這樣標致的小閨女,誰舍得給你”

蘇鳴鸞道:“我舍得。”

張仙姑挨了當頭一棒:“啥”

祝纓道:“她送孩子過來上學呢。”

“女孩兒家,這學要怎麼上呢四下都是野小子”張仙姑十分憂慮,“閨女跟小子混一塊兒,也不擔心”

祝纓道:“這不帶伴兒來了嗎大姐,給她們安排住處吧。”

小江主仆倆從後衙搬走,家具並不曾帶走,一應用品都是全的。張仙姑又要開庫取鋪蓋之類,又讓杜大姐打掃屋子。蘇鳴鸞帶了仆人來,也幫著收拾。蘇鳴鸞看了府衙的居住環境,比縣衙又好許多,屋子也寬敞,男仆都在外麵。現在住的這個院子連書桌、書櫃都有,也不用另置辦。

祝纓讓女仆跟蘇喆住在後院,男仆安排在前麵跟項樂做鄰居,因為項樂懂奇霞語,便於交流。

張仙姑本來想問祝纓弄那麼多甘蔗和家什回來乾什麼用,現在也顧不上那些了。又是傳話給侯五,去外麵酒樓訂席麵,又是催杜大姐上茶。

祝纓道:“你們先安置,我得到前麵看看。”甭問,一定有人急著見她。

祝纓一回來沒去前衙,但府衙裡的人都知道她來了,到後衙沒多久項安就進來說:“大人,李司法求見。”

祝纓抽身到了前衙,章司馬也停了手上的事兒出了簽押房等著祝纓呢。李司法就守在前衙與後衙交界的那個門口,一路將她迎到前麵,口裡說:“大人,您去看看那個案卷吧”

正告著狀,猛一抬頭,章司馬正麵無表情地站在廊下。

祝纓先開口道:“司馬。”

章司馬也裝作沒聽到剛才司法佐說了什麼,拱手一禮:“府君。”

兩人都當無事發生,隻有李司法被尷尬地放在原在,支吾一聲,也拱手:“見過司馬。”

章司馬道:“府君現在有事,下官就等會兒再來尋府君。”

李司法將心一橫,告狀不能告一半兒不是他硬著頭皮跟著祝纓進了簽押房,在丁貴斟茶的時候差點自己接過來給祝纓送過去,惹得丁貴看了他好幾眼。

祝纓道:“司法佐我已見過了,是為章司馬斷案的事”

“是這不是亂來麼”李司法打開了話匣子,“大人想,哪有司馬放話說隻管來告狀的朝廷本就不鼓勵百姓訴訟,會養壞風氣。章司馬他,他也是郭縣令當時不在縣衙,他去外頭督促秋收了”

李司法急得話都說不利索了,說著說著平複了情緒才慢慢將事說出。

郭縣令做縣令也算稱職,每年秋收他也都親自督促,有時也會下鄉看看。更兼他南平縣的公廨田也在城外,他也比較上心,不至於深入民間倒也會出城溜達。他一走,想告狀的人沒遇到他,縣衙裡的人秋收時也沒心管彆的,也不想收狀子。原告轉頭奔府衙來了,祝纓也不在府衙。

但是府衙比縣衙在此時要清閒一些,小吳等人忙一點,章司馬新官才到,比較閒,他給接了。

不問三七二十一,上來一通暴打富戶,自此聲名遠播。

李司法說到這裡,又說了一句:“大人到任,且沒有他這樣呢弄得人嘴裡就隻有章司馬,不知道府裡還有彆人了。”

說完這一句,又補上了一狀:“他來之後,還要調舊案來查看呢大人,舊案您都下令複核過了,他還要查看是個什麼意思呢”

叨叨地告了好長的狀,說得口乾舌燥了才停下。

祝纓道:“原來如此,你也辛苦了,這些日子都上火了。丁貴,讓灶上大鍋多熬點兒涼茶備著。”

丁貴道:“是。”

李司法道:“涼茶怕也治標不治本哩。”

“好啦,不要說怪話了,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且回去,我會給大家一個說法的。”

李司法高興地告辭了。

祝纓又讓人把章司馬給請過來。

章司馬是有備而來,他抱著厚厚的撂案卷過來,祝纓道:“這是”

章司馬道:“大人出巡的這些日子,因縣衙忙於秋收,府衙便接手了一些訴訟。卷宗在此,請大人審閱。”

祝纓道:“這麼多麼”

章司馬道:“下官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哩。”

說著,將卷宗都放到了祝纓的桌上,然後說:“都在這裡了。下官已審過一回,一應證詞都記錄在案,有些物證也都在庫房裡放著了。”

“有人命官司嗎”

“眼下還沒有。”

“哦,那就不急。”

章司馬提一口氣道:“大人還是審閱一下的好,您才是南府的知府呀”

祝纓道:“行。”

她真就提起第一件案子開始看,她看案卷、章司馬看她,看得不著痕跡。看著看著,章司馬有些吃不準了:這樣一個仔細的人,何至於一目十行難道真正能乾的是他手下的那些個人,她隻管吩咐手下做事

祝纓很快看完了十份卷宗,都沒什麼大毛病。這裡一共二十二份,十份裡照著“貧富”這個標準來判,誰有理、誰沒理竟是沒有什麼是非上的毛病,有問題也隻在於“罰得輕重”。

章司馬十分的聰明,他心裡很有數。有些案卷單從記錄上根本看不出貧富,隻要不是官吏,那都是“民”。無論如何曲筆,都能看出來其中一方的強勢,另一方的弱勢。字裡行間的情節也能顯出來,譬如一個村子裡,誰是族長誰是普通族人。

這差彆就很明顯。

章司馬都準備地分辨出了各人的身份,然後就揀著窮的、苦的、老弱病殘的判有理。

祝纓喝了口茶,繼續將剩下的十二分都看完了,然後隨手從中挑出了五份,這五份是她認為有問題的。其中一件就是司法佐跑去福祿縣告狀的那個張富戶的案子。

案情是,兩家是同族,張無賴家無恒產,張富戶還算本份。說是“還算”,是因為張無賴賭錢輸光了家產之後將田產變賣,按照規定,是優先由本族人購買,張富戶買了,可他沒在官府登記過戶,也沒上這個稅。是兩個人私下寫了張買賣的契書。

張無賴聽說章司馬“心疼窮人”之後就跑來告了一狀,說是張富戶侵奪他的田產。

親族之間購買田產,價格比市麵上會稍低一點,張富戶自狀給的價格並沒有特彆的低。祝纓看了這個價,確實,也就是個九折。是比較正常的。

沒過戶,就是他張無賴的。

章司馬就問了一句話:“交稅嗎”

張無賴當堂許諾,道:“交我補交”

章司馬就給田判給了張無賴。

張富戶的倒黴還遠不止於此,眼下正是秋收呢,這一判,張富戶家種了一年的糧就白送出去了。雖不是自己親自耕的,種子、農具、耕牛、雇農的費用等等他都出完了。買地的錢也是給了張無賴了。

祝纓道:“這幾個我留下了。”

章司馬探頭一看,吃了一驚:他竟都看出來了

他定了定神,道:“是。若論張某這個案子,下官倒有些解釋。”

“我並非疑司馬。”

“下官也是地方上出來的,府君也知道,這樣的事情是常有的,一來一去,隱田也就出來了。讓他坐大,未嘗不會變成一個劣紳。尾大不掉就是劣紳。”

章司馬也是縣令出身,看得出其中的貓膩,張無賴的樣子一看就不是好人,一查,是條賭棍。凡賭棍,人性所剩就不多了,老婆孩子都是能賣的,章司馬以前還見過手剁了兩根指頭發誓要戒,最後拿三根指頭搖骰盅的。

“張富戶哼該吃點教訓”他故意的。

祝纓點頭道:“就算給了張無賴,不用過年他就得又賣出去啦。那樣的人怎麼會用力耕田這地就又要荒了。眼下農桑為要,令張富戶補稅,地還給他,如何”

章司馬板著臉道:“大人要如此說,下官也不好爭辯了”

祝纓等他說另外四個案子,他卻又不講了,隻一拱手,看看到落衙的時候,他回家了。

仆人牽著馬,見他一直板著臉不說話也不敢問。一路上不斷有路過的窮人向章司馬問好,也有富人躲著他走。

章司馬對問好的人點點頭,躲著他的人他也隻冷冷地一瞥。

回到家裡,仆人小心地說:“大人,可是衙裡有了鬨心的事兒知府大人”

章司馬看了他一眼,仆人縮了縮頭,章司馬翹翹嘴角,微笑了起來。

仆人摸不著頭腦,再次小心地問:“大人這是,氣瘋了知府大人斥責您了嗎”

章司馬大笑:“他便斥責我又如何”他斂了笑,“你們出門,待貧者要客氣,懂嗎”

“是。可是大人,富戶都繞著您走,這”仆人這些日子也被人塞過紅包問過事情,也想向章司馬問個明白。

章司馬道:“這裡就算是富戶哈哈哈哈他們犯法的事兒比彆人可也不少,袒護他們有什麼用”

“祝大人明事理”永遠不如“章司馬心疼窮人”傳播起來快。

祝纓走後半個月,章司馬一戰成名,祝府君掌控全府,誰也不能將忘了府裡還有一位司馬了。,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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