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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 冬至 給天下一個驚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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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嬰掐了自己一把,試圖保持冷靜,在此之前魯王從來沒有對他提到過有這樣的計劃

十幾年來魯王都是很有希望的樣子,打先太子時期開始皇帝就寵愛幼子,即使後來立了趙王為新太子,也可視作是被朝臣逼迫不得已而為之。朝臣的意見固然重要,皇帝如果想乾一件事,是必得要乾成的。段嬰對魯王還是抱有希望的。

皇帝的病情加劇,或許活不了那麼久,就不能慢慢來了。

他隻是想“推動”皇帝下這個決心,並不是要自己動手一動手,味兒就變了。皇帝要廢立跟魯王想自立,能一樣麼

而且魯王這個計劃,聽起來是那麼的粗糙

段嬰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一點,好聲好氣地問“殿下,兵分兩路要怎麼動手呢兩處相隔這麼遠,外麵動手,縱使太子沒了,宮裡知道了能讓殿下如願嗎若是宮中沒有得手,太子處又得到了消息,您就進退兩難了。若是陛下、太子都在宮中,能一網打儘倒也還行那也不行啊怎麼能一網打儘呢一個周遊,它也不可靠呀”

魯王帶著點刻意的微笑,道“你果然聰明,這些都想到,我已經安排好啦”

段嬰道“願聞其詳。”

“既然是冬至日的祭祀,必有鼓樂、必選吉時的那就是信號不用周遊乾什麼麻煩事,帶兵入殿拱衛天子還是做得到的分頭行事好呀,他們父子本就相疑,嘿嘿”

段嬰低頭想了一下,又問“到時候您在哪裡呢既是代陛下祭祀,必有百官相隨。”

魯王不在乎地說“我當然是告病,留在京城,吉日一到我便進宮。你也隨我一同去,草擬詔書的事,就交給你了”

他越說越興奮“隻要璽書在手,太子又如何丞相又如何對了還要把六部九寺的官員拿下來”

段嬰又問“城外的刺客可靠麼有多少人呢動用兩路人馬,這麼多人會泄密的。”

魯王大大咧咧地說“不告訴他們”

魯王的妻舅也笑著說“對,不告訴他們,隻有我與周遊知道要乾什麼。綠林遊俠誰個懂鹵簿、法駕他們不會知道要襲殺的是誰的。周遊隻要假裝是護駕,就能帶人圍到殿上。到時候他們已經做了開頭,就不能不做下去了。”

段嬰心道看來你們是商議好了的,可笑之前竟沒有告知我,我還在為你籌劃。我如今也陷於無賴士卒一般的境地了照現在的計劃。倒也有一搏之力。

魯王又拿一張紙來“來簽名”

段嬰的眼角狠狠一跳“這是”

魯王笑道“盟個誓日後名字在這誓約上的,都是我的功臣,與我共享無限江山。”

他居然在這個事上周密起來了

段嬰隻覺得天旋地轉,問道“周遊簽了嗎”

魯王道“我讓他單寫了一張給我。”

段嬰見魯王身後的侍衛已經將刀拔了一半,隻得硬著頭皮,跟著簽了自己的名字。在場的人一次簽名,紙上密密麻麻寫了二、三十個名字,有些名字簽得歪歪斜斜,有的名字寫得打顫。都是十幾年來陸續投到魯王麾下之人,早在數年的爭鬥之中結了許多仇家,已是騎虎難下,隻能放手一搏了。

魯王見己方黨羽已將名字都簽上“酒來”

與一乾人等歃血為盟,飲了血酒,囑令保密,隻等冬至日給天下一個驚喜。

黨羽之中,如段嬰這樣的還要回去繼續應卯。到了冬至日,在皇城之內的人也要與周遊的禁軍打一個配合。宣傳一下“太子謀逆,等不及要弑君登位”,造些輿論,同時就近接手各部。

段嬰當晚回到家中,心中難安,妻子問他出了什麼事,他也不答,隻讓妻子先睡,自己卻與父親段琳密議到深夜。

段琳道“看起來仿佛有些勝算。”

段嬰道“他許諾,事成之後必誅鄭氏,拜阿爹為相。”

段琳道“倒也不錯。”

段嬰道“隻是不知勝算幾何。”

段琳道“這樣的事,哪有萬全的把握,不過,出奇不意,應該可以。隻是不知界時什麼人隨行,什麼人留守。若是都告病在家,又或留守宮中,恐令人生疑。”

段嬰道“我再去提醒一下他們。阿爹,要是當日您也出城了,如何能保證安全呢”

段琳狡黠地一笑,道“那不正好我正可向太子殿下展現忠心。”

段嬰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可是,魯王讓所有在場的人都簽名畫押,飲了血酒。”

段琳倒吸一口冷氣“他竟能這麼周密的麼要是有人告密,你可就噝”

“阿爹”

“讓我再想想。這樣,相機行事,隻要陛下駕崩,又或者魯王行動受阻即刻首告魯王現在不可以告,手上沒實據。魯王比我想象得還要聰明一點。”

段嬰道“好。我預先寫一個本子”

“要小心些,不要叫人看到了。”

父子二人議定,段琳在太子麵前表現,段嬰在魯王這裡相機而動。段琳又於家中翻出一副軟甲來,冬衣厚重,穿在裡麵略顯發福了一點,倒也合適。

冬至日的祭祀本應該是皇帝率領群臣百官的,皇帝病重不良於行,改由太子代勞。歧陽王遵循著不與父親同時行動的原則,以侍疾為名留在宮中。魯王也請假,說自己病了,宮中派了禦醫去給他看診,到了看到他活蹦亂跳的,正在那裡罵“我才不跟在那個人的屁股後麵呢”

禦醫不敢將這話如實回奏,魯王和太子鬥法,禦醫進去找什麼死回了一個“偶感風寒。”

魯王公開裝病,順利地在王府裡靜養。這事乾得太符合他的個性了,無人懷疑。

鴻臚寺也在安排冬至日的事情,雖然是百官一同出行,但是得留人值守。駱晟自己是必得跟著出去給太子撐場麵的,沈瑛也願意去。駱晟的意思,是要整個鴻臚寺同去,就留一個祁泰看家。

祝纓道“咱們三人裡須得有一個人留守,聽聞當日政事堂是劉相公在禦前,設若有急務,祁泰應付不了他。”

一聽劉鬆年,駱晟、沈瑛頭皮發麻“他”

沈瑛道“還是子璋留守吧。”

駱晟馬上說“還是子璋。”

祝纓猶豫了一下,道“這好吧。”

分工完畢之後,祝纓叫來了趙蘇“冬至日我就不去了,你隨他們去。”

趙蘇道“您為什麼不去呢”

祝纓道“味兒不太對,老馬盯著的那些人突然不見了。你,帶件兵器防身。”她還收到了陳放的內幕消息,皇帝的情況愈發的不好。在皇帝與太子分開的時候,她選擇留在離皇帝比較近的地方。東宮父子不會同時出行,宮裡還有一個歧陽王。照最壞的打算來,就在這一天出事了,留在宮中對她更有利。

趙蘇道“是。”

“放鬆些,有備無患。太子在深宮之中,身邊戒備森嚴,隻有出行的時候才稍有空隙。但也未必就會出事。”

祝纓落衙後又去找了鄭熹,鄭熹是京兆尹,他也不隨太子出城,而是坐鎮京城“維持秩序”。鄭熹剛回到家,衣服還沒換,隻將帽子摘了,就在後宅與祝纓見麵。

祝纓也沒換衣服,到了卻見鄭川不在麵前,嶽夫人倒是在的。鄭熹問道“何事”

祝纓道“聽說魯王府有人結交綠林,我就留意了一下街麵。有風聲說,那批人不見了。”

鄭熹道“我也聽說了,京城已加強了戒備。那個人已經癲狂了,不發一回瘋是不算完的。太子又要出城,冬至日的祭祀又不能沒有人主持。京兆府會派人監視魯王府,不讓他有機會出來阻撓太子。”

祝纓算了一算,結交綠林,也就搞個打家劫舍、行刺之類的勾當,總不能是扯旗造反吧魯王但凡有二兩腦子,都乾不出攻打皇宮這事兒。以魯王以往的習慣來看,他是個會針對太子的人。

鄭熹道“不要焦躁,他的腦子未必能成。越平靜、拖得越久,對咱們越有利。”

“是。”

兩人又低聲說了一陣,祝纓才告辭出來。回到家裡,又讓家裡的人近期都注意安全。皇帝病重的時候,人心惶惶,街上打架鬥毆、偷搶拐騙的事情也變多了。她讓女孩子們出門小心,要結伴而行“這幾天胡娘子受累,不必隨我去應卯,隻管伴著她們。”

算一算都安排得差不多了,祝纓覺得冬至日應該能夠平安度過了。

到得冬至日,祝纓如常到了宮裡應卯。

那一邊,祭祀的人群也按時出發了,整個皇城都安靜了不少。祝纓到了鴻臚寺,裡麵一片冷清。快要過年了,鴻臚寺也要過年,各種事務、各種款項進出,祝纓複核著前一天趙蘇交過來的文書。

過了一陣,起身活動活動手腳,太陽已經升起來了。

忽然,她聽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聲音。

喬三忙放下手中的火筷子,跑出去看,片刻之後,跌跌撞撞地回來了,進門跌了個嘴啃泥“大人,不好了太子謀逆了”

祝纓心道這不鬼扯麼

太子還用謀逆啊就算皇帝這個時候想換太子,丞相都得攔著。一點爭吵的風聲沒有聽到,太子的位子還是很穩的。這個時候皇帝眼瞅就要死了,太子就能謀逆了

他拿什麼謀逆啊禁軍被皇帝來回調弄,太子根本指揮不動在這種情況下,太子就算有心也無力。他等皇帝死就行了。

她果斷站了起來,道“穩重些,人呢都集合起來”

已經有人探頭探腦了,祝纓道“都彆看了集合我數十個數,晚到一步,我弄死他”

十個數之後,鴻臚寺的人聚齊了。祝纓道“跟我來”她將人帶到了鴻臚寺最牢固的一處房子庫房,讓祁泰領頭,與吏目們把門窗封好“誰來都彆理會,直到事態平息下來。又或者我來叫你們。”

祁泰問道“那你呢”

“我得出去看看。”

牛金跳了出來“我隨大人去。”

“不用,人多了太顯眼,不方便。看好家”說著,抬手抽一喬三後腦勺一記,“回魂兒了假的太子謀逆,何等大事怎麼會叫嚷出來彆跟著摻和關好門”

說完,提起下擺往腰間一掖,跑了。

以正常的政治邏輯,太子謀逆是醜聞。在沒有塵埃落定之前,是很忌諱說破的。無論哪一方,在發生的時候必然是沉默的。

有人要搞太子嫌疑最大的一定是魯王

事情已經出乎了她的預料的,雖然這宮廷裡必然是發生過無數的陰謀爭鬥的,但是像現在這樣還是非常罕見的。皇帝是多麼的在意自身安全的一個人啊現在皇城之內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皇城裡除非特許沒人能騎馬、乘車、坐輦,所有人、哪怕是丞相都得步行。而皇城又是天下最大的一處房子了,靠兩條腿跑路,能跑死個人。祝纓一個累贅不帶,自己先火速跑到外麵瞟一眼,觀察情況。

隻看了一眼,祝纓就印證了自己的判斷皇城亂了起來。一隊人正在一個有點眼熟的身影的帶領下往裡跑,一邊跑一邊說“奉詔太子謀逆,我等來護駕。”

多一眼看拖拖拉拉的隊伍,他們從西麵往東跑,再轉北。為首的人手裡拿著一卷紙一樣的東西,高高舉在空中。

周圍是驚訝的人群。一驚之後有人上前阻攔詢問,有被推來的,有被砍傷的,皇城亂了起來。

這就不對了,護駕當然要往禦前去,但是這又與鎮壓叛亂的方麵是相反的。既然是“奉詔”,正常的流程應該是皇帝知道了,從禦前降旨出來如果緊急,來不及出正式的詔書,也要是手詔或者相應的印信憑證憑旨意去外麵調兵。

得先有一個旨意出去、調兵、然後執行的過程。

騷亂應該是從內往外的現在這群人在皇城往宮城衝,是從外往內。

最重要的是,為首的那個人,她認出來了,是周遊。

這就不是一個能乾正事的人,哪怕太子真的謀逆,帶隊平亂的都不可能是他他沒這個本事。禁軍裡多少能乾可靠的人,輪不到他顯眼。

祝纓不再遲疑,拔腿就跑。她也調不來兵,就算出去找鄭熹,鄭熹手上也沒有可用之兵。她直奔東宮而去

東宮在皇城裡,但又不在後宮之中,她身為外朝的官員,與東宮有公務往來,核實過了身份就可以進到東宮。再設法通過東宮往後宮去。

如果沒有計算錯誤的話,這個時間是皇帝已經與喜愛的外孫女敘了一陣天倫,然後老人家休息,駱姳回東宮接著上她的課的時候了。歧陽王這個時候應該也在東宮,他一向是會關照著小妻子的。見到歧陽王,歧陽王就能帶他去見皇帝了。

祝纓一路狂奔,到了東宮門口,將衣擺從腰間放下,拿出腰牌核實身份。東宮守衛很好奇“大人怎麼跑得這般急”

祝纓道“有件急事,辦完了我還有旁的事。歧陽王殿下在麼”

“在的,稍等。”

祝纓道“急事,來不及了,我與你一同進去。把門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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