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_攻玉_思兔閱讀 
思兔閱讀 > 都市言情 > 攻玉 > 第43章 第 43 章

第43章 第 43 章(1 / 2)

一秒記住無彈窗,更新快,免費閱讀!

“藺承佑”金衣公子再也顧不上維護翩翩風度了,咬牙把那支金笴從後腦勺拔出,猙獰地嘶吼,“今晚我會叫你死無葬身之地,你們一個也彆想逃””

它第一個撲向滕玉意,要把她撕成兩半。

可滕玉意主仆早就趁機跑遠了,而且不等它發力,頸上就被緊緊勒住了,一股大力將它整個身子都拽向了後方,換作平時,它既有飛翼又有妖力,根本不把這等法器看在眼裡,如今卻不同,它不光毀了一隻翅膀,要害也受了傷。

它能感覺到自己的渾身妖力,正隨著眼眶裡流出的血液飛快流逝。

藺承佑站在庭院中一扯,毫不留情將它從屋簷上扯落,俊奴再次撲過去,卻被藺承佑喝止,同時揮出符龍,把金衣公子打得渾身一屈。

金衣公子仆在地上咬牙切齒笑道“這算什麼連女人都用上了,你有本事把我放了,我們單打獨鬥,仗著人多圍攻我一個,未免太缺德。”

藺承佑先用符封住它的要穴,再用鎖魂豸將它渾身上下捆了個結實,直到確保它絕無逃跑的可能,這才起身拍了拍手。

金衣公子目光閃過慌亂“你要做什麼”

藺承佑諷笑道“我都被你罵缺德了,不真做幾件缺德事,豈不是被你白罵了”

金衣公子麵色大變,還沒反應過來,藺承佑就把手中的銀鏈丟給那隻黑豹“好好陪它玩。”

黑豹埋下頭在藺承佑的袍角拱了拱,高高地把頭一昂,口裡叼著那根銀鏈,歡快地繞著庭院跑了起來。

見天等人圍到藺承佑身邊,滿臉稀奇“世子,這小豹子你從小就養在身邊的麼,怎如此聽你的話”

藺承佑打個響指讓俊奴跑得更快些“彆看它現在聽話,其實脾氣大得很。它到我身邊的時候才兩個月大,養了這些年,好不容易才讓它學了些本領,偶爾也能幫幫我的忙,但前提得是它樂意,耍起性子來也夠讓人頭疼的。”

滕玉意在屋簷上好奇張望,這等靈獸太難得了,不知日後自己有沒有機會也養一隻,再難馴也不怕,反正她有法子讓靈獸聽話,突然注意到藺承佑的右手始終負在背後,忙低聲道“程伯,屍邪估計很快會被激出來了,我和霍丘護陣,你隨時預備接應藺承佑。”

程伯暗暗點頭。

金衣公子被拖得東倒西歪,心裡又怕又恨,隻恨一絲妖力都無,否則怎會受這種奇恥大辱,它破口大罵“藺承佑,你要麼把我殺了,要麼把我放了,這樣折辱我算什麼”

藺承佑並不搭腔,隻示意俊奴跑得更快些,黑豹跑得越快,金衣公子就越發難熬,忽然聽到樓裡隱約有異動,它眸中妖光閃爍,一個此前沒有過的念頭,驟然在腦海中浮現,藺承佑這樣做並非隻是為了折辱它,他分明在用這法子引屍邪現身。

它冷笑“藺承佑,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我勸你趁早死心,我與屍邪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係,一旦我不成了,它換個妖照樣可以修煉,彆指望利用我對付屍邪,它才不會管我死活。”

藺承佑哎了一聲“你這麼一說,我就更要試一試了。”

說著吹聲口哨,讓俊奴拖著銀鏈往屋簷上躍去,這俊奴是僧伽羅國所貢,祖係中摻雜了彆的靈獸血統,稟性與尋常黑豹不同,無論速度還是力量都異常驚人。

它這一躍,輕輕鬆鬆就躍到了庭前一株梧桐樹的枝椏上,又借勢在樹枝間穿梭縱躍,讓銀鏈叮叮當當在樹椏上纏了幾圈,金衣公子連聲怪叫,到底被活活吊在了樹上,角度對著前樓那扇敞開的軒窗,正好叫裡頭的屍邪好好欣賞它的慘狀。

俊奴忙活的這一陣,絕聖和棄智也沒閒著,他們依著藺承佑的囑咐重新在廊下布了一個赤子金尊陣,又取出藺承佑早前親自畫的符籙密密麻麻貼滿了整個廊道,最後把兩位受傷的道長和眾伶妓弄到廊下,這才鬆了口氣。

“藺承佑”金衣公子在半空中狼狽地踢踏雙腿,“士可殺不可辱,我落在你手裡,是我技不如人,你痛痛快快散儘我一身妖力,何必這般折磨我。”

藺承佑嗤道“這時候倒知道講氣節了,你作亂上百年,殺了何止數百人。彆急,這才剛開始,待會我還要把你變回本體,叫俊奴把你的羽毛一根一根拔下來。”

金衣公子目光刹那間化作毒箭,它平生最驕傲的就是自己那身燦金羽毛,自稱“金衣公子”,頗有自我誇耀的況味,羽毛燒壞了可以靠修煉恢複如初,當眾被拔成一隻禿鳥成什麼樣子。

“你這魔星”它死命掙紮,“我寧死也不受這種屈辱你身為道家中人,全無半點仁心善念,百年前那個瞎眼道士可比你厚道多了,雖說卸去了我一身妖力,但並未折辱我的本體。”

藺承佑歎氣“東陽子前輩是夠厚道的,可他不是照樣被你和屍邪害得一命嗚呼而且若是他老人家當年斬草除根,也就沒有百年後的這場禍災了,可見對付妖邪絕不能手軟,尤其是你們這種害慣了人的邪煞。”

說話間一揚手,驅使符龍將金衣公子打回原形,一霎兒的工夫,樹上的男人就變成了一隻羽毛淩亂的巨大金鳥。

“俊奴,開始拔吧。”

金衣公子本想再次破口大罵,卻因化作鳥形隻能厲聲尖叫,徒勞掙紮間,那隻黑豹無聲無息沿著樹椏朝它踱來,它一橫心便要咬斷自己的舌根,企圖做個了斷。

藺承佑似乎察覺了它的意圖,順手奪過見天手中的東西,揚手擲到樹上,金衣公子還沒來得及咬住舌頭,口中就被丟入了一大塊東西。

它愣了愣神,那東西散發著陣陣古怪臭味,像口水又像足襪,熏得人直犯惡心。它素喜潔淨,平素一絲汙穢都不肯沾的,直覺告訴它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就聽見天嚷道“喂,世子,那可是老道的酒囊,你把它丟到樹上,我喝什麼”

“不過借用一下,回頭再給你取下來就是了。”

見天滿臉嫌棄“我不要,都沾上那妖精的口水了。”

金衣公子氣得翻白眼,怪不得那麼臭,原來全是這老道的口水,它沒惡心到當場嘔吐就不錯了,何時輪到這老道士嫌棄它了

到了這境地,它情緒已然被激怒到了極點,口中塞了東西,隻能瘋狂搖撼身子,力氣橫生之下,居然把梧桐樹搖動得嘩嘩作響,畢竟是道行數百年的大妖,它這一發狂,連院子裡的落葉都嘩啦啦回旋起來。

藺承佑麵上笑意不變,耳朵卻一刻不敢鬆懈,在金衣公子狂怒到失去理智時,前樓終於又有了異響,並且隨著金衣公子情緒越來越激動,那異響越來越大。

恍惚間像是有人飛快從過樓裡的廊道跑過,周遭的空氣倏地也變得陰冷起來。

藺承佑低聲道“來了。”

見天和見仙雖然嘻嘻哈哈,但也因為憂心師弟的安危,一直暗中留意前樓,當下心領神會。

藺承佑聲音低到隻能靠內力來聆聽“記住了,見樂道長被屍邪擄進了樓中,所以腕上那條布料已經不能做確認對方真假的暗號了。”

見天等人連連點頭。

“除此之外,屍邪最擅長的是幻境,待會與它打照麵,必須時刻提醒自己這一點。”

絕聖和棄智暗暗點頭“師兄,要不要把這些話告訴王公子”

見天忍不住插話“傻孩子,這些用不著提醒王公子,憑她的腦瓜子自會想明白。”

藺承佑不動聲色摩挲腰後那隻手裡的銀絲“見天和見仙兩位道長看好金衣公子。絕聖和棄智隻管守好受傷的兩位道長和萼姬等人。廊下已經備好了陣法和符籙,不到萬不得已,屍邪不會去招惹你們。”

絕聖和棄智深深點頭。

見仙低聲說“世子,屍邪可不比金衣公子,王公子主仆武功再了得,總歸不懂道術,要不要再調個人過去,省得屍邪一搗亂,就沒法接住世子丟出去的銀線了。”

藺承佑抬眸覷了一眼屋簷,正好滕玉意也在看著他們。

他目光在她身周轉了轉,屍邪的目標是金衣公子沒錯,但它隻要出來,絕不會放過襲擊滕玉意的機會。方才滕玉意刺殺金衣公子那一招他瞧見了,又狠又刁鑽,看得出這幾日她學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功夫,但這些伎倆在屍邪麵前顯然遠遠不夠。

他環顧左右,可惜眼下已經沒有多餘的人調派了,冷不丁想起俊奴,心中一動。

他仰頭看向樹端,衝俊奴呼哨一聲。

俊奴抬高一雙碧眸,好奇朝屋簷上的滕玉意主仆睨了睨,緊接著從樹上跳下來,用腦袋拱了拱藺承佑的袍角,這動作親昵又頑皮,像是不明白小主人為何要指使自己到陌生人身邊去。

藺承佑蹲下來摸摸它的頭,俊奴是第一次離開他去保護外人,心裡肯定不樂意,但眼下可不是使性子的時候。

“去吧去吧。”他想起先前莫名其妙教滕玉意桃花劍法時,自己跟俊奴也是一樣的心境,不由歎了口氣,“彆任性,回來多給你弄點好吃的。”

俊奴這才扭過身子,不情不願縱上了屋簷。

滕玉意萬想不到藺承佑會有這番安排,瞧小黑豹朝自己走來,自是喜不自勝,忙從荷包裡取出幾粒鹿脯,攤在手心裡要喂小黑豹“俊奴,你好呀。”

俊奴連瞧都不瞧,把頭轉到一邊。

“不喜歡鹿脯麼沒關係,我這還有荔枝煎。”

俊奴無動於衷,埋下頭舔起自己的爪子來了。

滕玉意絲毫不覺得掃興“哎。你我初次見麵,你認生是應該的,但你隻要多跟我打打交道,就知道我這個人不壞的。”

藺承佑張望一晌,低聲道“好了,都準備好了。屍邪馬上要出來了,為了擾亂各人心緒,它出來前一定會先把庭院裡的所有光都弄滅。”

藺承佑沒料錯,這話剛出口,廊下那一排珠串般的燈籠無聲無息熄滅了,窗棱吱呀作響,陰風從四麵八方灌入,倏忽之間,連頭頂的赤月都被掩上了烏雲,偌大一座庭院,說陷入黑暗就陷入黑暗,

伶妓們嚇得尖叫,藺承佑一左一右拎起絕聖和棄智,當機立斷把二人甩回廊下,見天和見仙摸黑飛到樹梢上,順著銀鏈將金衣公子的兩隻殘翅攥在手中。

藺承佑手持弓箭,在黑暗中聽聲辨息,忽覺背後有暗風襲來,急忙乘勢而上,順勢把肩一低,向後甩出幾道符籙“原以為你走了,沒想到你竟為了金衣公子留下來了,豐阿寶,你如此在意金衣公子,是不是因為當年你被你阿爺禁錮在行宮裡的時候,隻有這隻金鳥肯飛進宮牆陪你玩啊”

哪知背後卻傳來一個小女孩的哭聲“嗚嗚嗚,我要阿娘,我要阿娘。”

“又來。”藺承佑譏誚道,“除了這一招,你還有彆的花樣麼”

回身看清眼前的小女孩,他毫不猶豫射出一箭“扮得不像,重來”

箭離弦而去,銳利地劈開夜風,眼看金鏑要射向小女孩的額頭,暗處突然又跑來一個小郎君,推搡一下小女孩的肩膀,恰好幫她躲開了這隻箭。

“喂,你彆跟著我。”小郎君似乎在衝小女孩發脾氣。

藺承佑耳邊炸開一道驚雷,那小郎君看著八歲左右,模樣和神態竟與自己小時候一模一樣。

他很快回過神來,咬牙笑道“這回總算有點新鮮花樣了,連我都敢假扮,經過你爺爺準許了麼”

他迅速穩住心神,獰笑著再射出一箭,不料那箭一經觸碰小“藺承佑”的肩膀,就像碰到了軟布一般無聲無息落到地上。

藺承佑暗吃一驚,他手中這把金弓和金笴都是特製的,碰到邪煞變立即會像烈火一般開始焚燒對方的皮肉,前方這小“藺承佑”被射中還絲毫無損,莫非不是邪物。

就是這一晃神的工夫,他麵前的庭院越發敞亮起來,再一眨眼,竟變成了一座極為廣闊的花園。

麵前是一碧萬頃的芙蕖湖,一陣清風卷過來,風裡夾帶了荷葉的清香,徐徐拂到臉上,有種沁人心脾的涼爽。

湖邊的翠柳下,兩個孩子一前一後奔跑,前頭的小“藺承佑”比後頭的女娃娃高一個頭,邊跑邊說“你彆跟著我了。”

女娃娃手中舉著一包糖,在後頭追了幾步,眼看追不上了,喘籲籲停了下來。

她看著小藺承佑遠去的背影,默默攥緊懷裡的布偶。

藺承佑心頭湧上一股濃濃的愧意,竭力想看清小女孩的模樣,但小女孩的周圍像是籠罩著一團薄霧,讓人無法接近。

小女孩隻在原地站了一會,就抱著布偶朝另一個方向走了,走著走著,有位老仆牽住了她的手。

藺承佑情不自禁追上去,但一老一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濃霧裡,迷霧慢慢散去,廣闊的芙蕖池變成了一間臥房。

房間寬闊奢潔,靠牆擺放著一張床。床前垂著兩道鬆霜綠的簾幔,床頭懸著一個小小的精巧香囊。

簾幔半掩,床上躺著個小女孩,女孩裹著衾被,像是生了病。

藺承佑看不清小女孩的模樣,但直覺告訴他,那就是芙蕖池邊上的女孩。

“阿孤。”他遲疑地吐出那兩個字。

床邊圍著不少下人,個個麵有憂色,藺承佑莫名覺得眼前這場景很熟悉,忽地想起來,他曾不止一次做過類似的夢,在夢裡,阿孤也是臥病在床,隻不過眼前這一切,比夢裡更逼真些。

他忍不住環視四周,才發現房裡有不少小娘子的玩具,小蹴鞠、小風箏、小木偶離床不遠的桌上,擱著一架繡了一半的小繡繃,上頭赫然有個“李”字,再看床頭那個小香囊,也繡著“李”字。

原來她姓李麼

他大喜過望,試著朝床邊走去,麵前卻像豎起了一堵看不見的牆,完全阻隔了他的腳步,他心裡焦灼起來,多年來他一直在找這個女娃娃,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總不能連一句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他想當麵對她說聲謝謝,他想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關鍵是,他想告訴她,他不是忘恩負義之輩,那日他一換完衣裳就回去找她了,他沒有忘記帶她去找她阿娘的承諾。

這段回憶落到心上凝成了一道疤,幾乎成了他的執念,他隻要想起這件事,就會有一個聲音在耳邊回旋你既然答應了帶她去找她的阿娘,就不該隨隨便便鬆手。

他急於確認她的病情,再次邁開步伐,哪知沒等他走到床邊,那些下人就無聲哭作一團,他心裡一沉,該不會

那些下人哭得很傷心,他極力想聽清他們在說什麼,但哪怕離得這樣近,也一個字都聽不清。

再一瞬,麵前變成了一張空床,人去樓空,小女孩不見了。

藺承佑額頭冒出碩大的汗珠,衾具撤走意味著什麼,再明白不過了。怪不得他怎麼都找不到這個女孩,原來她早就夭折了麼

他渾身一陣冰涼,那是他第一次失信於人,沒想到這一鬆手,事後連個補救的機會都沒有。

耳邊有個聲音開始嘲笑他你辜負了你的小救命恩人,你明明答應帶她去找她的阿娘,結果卻把她甩開。你就是個小混蛋,彆以為你能找到機會補救,你瞧,她已經死了,死了很多年了,這些年你所謂的找尋恩人的舉動,不過是場自欺欺人的笑話。

他捂住耳朵,但那聲音無孔不入,聽了久了,他心裡愧怍得發酸,逐漸他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滿腦子都是“不,不可能”。周圍陰氣加重,他毫無所覺,有東西靠過來,他也全無反應。不知不覺間,一隻染滿鮮紅蔻丹的手欺了過來,慢慢貼近他胸前,輕輕撥弄他的前襟,眼看要刺破他的衣裳了,藺承佑出其不意扣住那隻手,掌中變出一把匕首將其一削兩斷。

這個變故來得太快,那東西來不及躲閃,淒厲慘叫起來“啊啊啊啊啊啊。”

匕首向上一挑,迅即刺向它的臉,藺承佑厲聲道“就憑這種破綻百出的把戲,也想迷人心智”

他可沒忘記屍邪隻能利用活人的記憶做幻境。如果阿孤已經死了,屍邪如何能獲得死人的這段記憶

如果阿孤還活著,屍邪卻說謊稱它死了,那就更說明這一切隻是屍邪單方麵臆造出來的假象。

屍邪釋出渾身陰氣逼開藺承佑,然而還是晚了一步,它那張嬌俏的臉蛋被那尖銳的法器劃出了好長的傷口,瞬間就破了相。

它舉起殘斷的雙手,恨不能叫破喉嚨“你這惡賊竟敢劃花我的臉”

藺承佑隻覺一股冷得刺骨的陰氣直逼麵門,急忙翻身一躍,儘管跑得甚快,仍被震得渾身一木,好在有火玉靈根湯幫著固元辟邪,氣息隻亂了一瞬,很快就調勻了。

藺承佑抬手就射出一箭,隻恨到了這當口,屍邪的獠牙仍不見蹤影,那根銀絲早已準備多時,卻遲遲不能扔出去。

他一麵思量對策,一麵迅速打量四周,廊道的燈依舊熄著,院子裡不甚明亮,好在屍邪陰力一散,月亮總算不再被黑雲遮蔽。借著慘淡的月光,他瞧見兩位道長端坐樹上,好似陷入了幻境中,廊下的絕聖和棄智搖頭晃腦,也癡怔得像呆子,至於萼姬等人,更是窮形儘相,要麼揪著衣襟鬼哭狼嚎,要麼在地上爬來爬去。

他眼裡火星子四濺,就知道會是這樣,屍邪迷惑人的手段防不勝防,哪怕做了諸多準備,大夥還是著了道。

他焦灼地望向對麵,不由暗自鬆了口氣,好在滕玉意還清醒,不知是有俊奴相護的緣故,還是她心性本就堅毅過人。

滕玉意和俊奴站在屋簷上,焦聲道“世子

“程伯和霍丘是不是被蠱住了”藺承佑高聲問。

“是”滕玉意臉色難看,“無論怎麼叫喊都沒反應,推搡也不動。”

“刺破他們的天池穴。”藺承佑飛身一縱落到樹梢上,正要喚醒見天和見仙,不料這時候,迎麵襲來兩道劍光,見天和見仙竟麵無表情朝他刺過來。

藺承佑心中一驚,屍邪雖擅長操控人心,但一向隻能讓人自恨自悲,受蠱惑之人往往沉浸在幻境中無法自拔,最後在痛不欲生的情景下被害。但從見天和見仙的情狀來看,竟像是把他視作仇敵。

若說是傀儡也不像,屍邪隻能把這伎倆加諸於不懂道術之人的頭上,譬如卷兒梨,對道家中人卻是無可奈何的,何況見天和見仙此前還喝了能護心辟邪的火玉靈根湯。

他沉著抬臂一擋,後仰躲開這劍鋒,落到地上前,分彆向見天和見仙擲出一個符紙揉成的紙團,力道如石,勁疾如風,恰中二人的風池穴,本以為足夠把二人打醒,哪知見天和見仙絲毫沒有收劍的打算。

藺承佑愈發驚愕,身子在半空中一旋,改而縱向廊道下,絕聖和棄智的情況也不妙,他必須在他們徹底受製之前把他們叫醒。

金衣公子看藺承佑被自己人襲擊,在樹上發出愉悅的鳴叫,身子動不了,便用半人半禽的聲音一個勁地催促屍邪。

屍邪興奮地在院中亂跑,它一身肌膚骨骼本就有自愈能力,休整了一陣,被砍斷的手又長出了一截,臉上的傷口也愈合於無形,跑了一陣聽到金衣公子的叫聲,便將雙腿並攏,猛地蹦到了樹上。

它把金衣公子帶到樹下,讓金衣公子倚著樹乾而坐,自己則叉腰衝廊下諸人嬌聲道“快乾活吧。”

這一聲令下,以絕聖和棄智為首的眾人霍然站了起來,不等藺承佑縱到跟前,齊齊揮劍朝藺承佑殺去。就連受了傷的見喜和見美也從地上掙紮起來,紅著眼睛喊打喊殺。

藺承佑掠到眾人頭頂,像蜻蜓點水一般分彆在每個人的後頸刺了一下,然而絕聖和棄智毫無反應,很快在原地掉了個頭,劍尖又刺向藺承佑的後背。

藺承佑心中鼓聲大作,這也太不對勁了,即便被蠱惑了心智,也不至於如此失控。不容他多想,絕聖和棄智的劍已經逼近了他的要害。

藺承佑怕失手傷到他們,向後縱回屋簷上“混賬東西,連我都不認識了”

絕聖和棄智使出輕功窮追不舍“彆想跑”

那邊見天和見仙也圍了過來,紛紛朝藺承佑使出殺招。藺承佑一邊應對,一邊厲目打量眾人,絕聖和棄智招招致命,臉上分明有種赴死的悲壯。見天和見仙滿臉怒容,活像要豁出老命似的,就連即將趕來加入圍剿的程伯和霍丘,眼神也是悲涼已極。

藺承佑以一敵眾,眼神卻沒有漏過每個人的表情,隻覺得這情形說不出的詭異,好不容易擋開第一輪攻擊,心中閃過一念。

好個屍邪,短短工夫內竟能想出這樣惡毒的法子。他心亂如麻,回身擋開一劍,趁亂看向滕玉意,如果真是這樣,隻能找滕玉意解局了。

屍邪蹦跳著給絕聖等人喝彩,金衣公子也是笑聲連連,兩個人都快活得不得了,迫不及待想看到藺承佑被自己人撕成碎片。

屍邪看了半天熱鬨,忽然雙腿一蹦,直愣愣地蹦到了屋簷上,對準遠處的滕玉意,歡快地狂奔過去“該輪到你了。”

滕玉意早依照藺承佑的囑咐刺破了霍丘和程伯的天池穴,哪知二人不見清醒,在屍邪發令之後,兩人甚至直接跳到庭院裡去圍剿藺承佑。

“程伯霍丘”滕玉意在屋簷上厲聲喊道,怎奈二人全不聽使喚。她不明白這到底什麼情況,但一定與屍邪有關。

藺承佑原本是眾人的主心骨,轉眼變成了圍攻對象,師弟對他的依賴、盟友對他的信任,一瞬間就瓦解冰消。人人都對他使殺招,人人恨不得把他挫骨揚灰。這對意誌是一種極大的摧殘,沒有幾個人能頂得住。

好在藺承佑似乎並沒有一下子被擊垮,但他既要自保又不能傷人,既要脫困又要對付屍邪,絕不是長久之計。要不要上去幫忙但她才學了兩套劍術,即便隻是跳下屋簷,尚且不能保證自己毫發無傷。

不等她想明白,屍邪遠遠奔她來了,她緊張地學藺承佑吹口哨,結果沒能吹出漂亮的口哨,反而變成了令人尷尬的“噓噓”聲,俊奴衝她翻了個白眼,滕玉意乾脆吼起來“咬它”

俊奴肩膀一矮,後腰一拱,不等屍邪活潑的笑聲飄到近前,如閃電般一般撲過去。

它勢如疾風,動作又快又猛,一口叼住了屍邪的脖子,甩動腦袋猛烈晃動,砰的一聲,竟活生生將屍邪摜到了瓦當上。

屍邪如木頭樁子般倒下,臉上的笑容絲毫不變,鮮紅的指甲一漲,抓向俊奴的天靈蓋,口裡笑嘻嘻“想吃。”

俊奴的速度遠遠快於常人,不等指甲抓下來,斜刺裡一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躍到了對麵,這一回咬的是屍邪的腦袋。

滕玉意看得大氣不敢出,屍邪不像金衣公子這等血肉之軀,俊奴近身與其搏鬥,雖也咬下些皮肉,但屍邪非但不痛不癢,傷口還很快就能愈合。

俊奴似乎有些困惑,一分神就容易露破綻,有那麼幾回,俊奴差一點就被屍邪的利爪給抓中,幸而速度敏捷堪比雷電,不然早已落敗。

饒是如此,俊奴也抵不了多久。

滕玉意心下惶然,想看清藺承佑此時的處境,哪知一抬頭,迎麵一道墨綠色的身影飛縱而來。

“世子。”

見天等人緊追不舍,但因藺承佑輕功卓絕,很快就被甩到了後頭。

藺承佑躍到近前,一把將滕玉意撈到懷裡,騰身幾個起縱,落到前樓的閣樓窗前。

滕玉意驚疑不定,屍邪的本尊還在與俊奴搏鬥,倒也不用擔心眼前這個藺承佑是假的,但他這是要做什麼

她沒敢在他懷裡掙紮,一雙眼睛卻飛快打量,他衣裳被劃破了,胳膊可見血痕,先前與二怪鬥了那麼多來回都不見他掛彩,結果一被自己人圍攻就受了傷,可見他就算再邪性,也沒法對自己人下手。

她心裡又驚且恨,屍邪算是找準藺承佑的弱點了,這樣下去藺承佑早晚會落敗。藺承佑一倒,今晚他們就輸得一敗塗地了。

藺承佑把滕玉意放到瓦當上,喘了口氣道“俊奴撐不了多久,快。”

“要我做什麼”滕玉意心弦繃得緊緊的。

藺承佑指了指自己的脖頸“這兒是不是有東西把它擦了。”

滕玉意定睛一望,果在靠近喉結的地方看見了一塊暗黑色的血跡,藺承佑本就皮膚白皙,因此格外觸目。

“沒錯。”

她忙要用袖子擦拭,哪知藺承佑冷不丁道“用你的口水擦。”

滕玉意一驚,她的口水

“快點,再拖可就來不及了。”藺承佑麵色古怪,扭頭看向後方。

滕玉意不敢囉嗦,連忙掏出帕子,可真等她往帕子上吐了點口水,又覺得說不出的難堪。

真要這樣擦嗎這句話差點就衝口而出,旋即又忍住了,藺承佑怎會在這個當口同她開玩笑。

她用帕子沾了一點自己的口水,抬手擦拭藺承佑皮膚上那塊血跡,偏偏那血跡極不好擦,擦了一回不夠,她隻得補了一回口水。

“世子就不能解釋兩句嗎”

藺承佑臉色沒比滕玉意好看到哪去,這是屍邪的血,屍邪是世間至陰之物,最喜純陽之體,他自己擦是死活擦不下來的,隻能借用滕玉意的口水了。

“這是屍邪的血,它先設下幻境,再將血塗到某個人的身上,所有人就會將此人當成屍邪來攻擊。”

滕玉意恍然大悟“我說絕聖他們神情為何那麼奇怪,屍邪也有血它不是死物麼。”

“它有血,但早就乾涸了,像一塊塊硬痂附著在血管壁,平日是不能流淌的,要將這些硬痂化成活血引出來,頗費一番功夫,它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想借力打力。”

他眉頭微蹙,任她用沾了口水的帕子在自己下頜下方搓來搓去的,她的口水先有點溫熱,很快就變涼了。好在沒什麼怪味,而且她的帕子上像是熏了香料,竟有一種細微的清香。

正胡思亂想間,不經意垂眸一看,發現滕玉意的臉居然紅了,哎,估計也跟他一樣窘迫至極吧。

不是他為何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是想想屍邪怎麼對付他們的吧。

“適才每個人都遇到了幻境,但各人所見不同。我知道自己陷入了幻境,故意裝作被屍邪迷惑,哪知屍邪的真實目的不是蠱惑我,而是把自己的血塗到我身上,為了放鬆我的警惕,不惜被我砍斷一手。

“與此同時,它給絕聖他們設了另一個幻境,讓他們在幻境中看到同伴被屍邪所害,把他們弄得痛苦不堪,所以一看到我這個屍邪,他們就恨不得千刀萬剮。至於你為何沒中幻境,我猜是屍邪得讓你保持清醒,不然不好取心。”

滕玉意點點頭,頭頂的發絲不小心掠過他的下巴。

藺承佑下意識後退一步。



最新小说: 逍遙諸天我隻喜歡美人 大唐,開局帶小公主去現代 修真高手的田園生活 留在省城的90後姑娘們 陸少久治不愈,您未婚妻是醫學天才! 叛出家族後,轉身投靠魔族女帝 縛塵纓 宗門有難,延遲飛升 一歲覺醒蒼天霸體,給我逆襲係統乾嘛? 避孕失敗!我懷上首富兩個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