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勤很清楚,昨晚郭偉的分析,其實沒有說儘。
但知道的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此時的幻想集團,還麵臨著一個難題。
就是旗下弘毅投資作為管理人的有限合夥企業所投的那些小而美的醫藥企業。
卿雲當初祭出的藥品一致性評價這步棋,讓弘毅投資隻剩下兩條路走。
一條是以當初簽訂的投資協議退出條款,逼迫這些醫藥企業的大股東進行回購。
但是這麼做,弘毅隻能吃點回購利差,這是智柳無法接受的事實,於是放棄了這條路。
另一條,也就是弘毅投資正在走的道路,就是繼續砸錢,讓這些藥企相互之間進行整合、進行技術迭代去滿足藥品一致性評價的要求,從而順利走向上市的道路。
但是,如果這些企業三年內沒有大部分完成上市,那麼幻想將會出現嚴重的兌付危機。
雖然‘弘毅投資’投資這些企業時是采用的是直接投資模式,並沒有采用私募基金的方式。
但弘毅投資本身的錢,大半是以幻想集團做擔保,用銀行借款來進行短貸長投,如果幻想集團本身出現了問題,銀行收貸比誰都快。
何況,真正致命的是,雖然是直投,但和弘毅投資一起共進退的‘大佬家的閒錢’也是不少的。
為了保證資金的杠杆率和投資規模,弘毅投資和這些資金是簽訂了抽屜協議,保證了‘大佬家的閒錢’絕不會出現虧本的情況。
這才是一顆定時炸彈。
一旦炸響,經濟損失都是次要的,至少他李勤和智柳兩個人被夷族是板上釘釘的事。
淩晨兩點過的時候,同樣睡不著的智柳乾脆拖著他在大堂裡喝茶。
不過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頭,兩人也是相顧無言的,隻能沉默的下著棋,間或的才會聊上幾句閒話。
待到楊誌遠告訴他們全部談妥後,兩人才是長鬆了一口氣,來到會議室裡。
聽聞資金全部出行且已經確認到賬,自然心中大石落地。
此時,李勤的倦意也上來了,他看旁邊的老搭檔也是如此困頓不堪的模樣,心裡琢磨著怎麼開口讓兩人溜回酒店補個眠。
畢竟年紀大了,精力自然不如年輕時那麼旺盛,可以一夜不睡第二天依然可以精神抖擻的堅持一天,甚至連熬兩天三天的。
暗歎了一聲老了老了,李勤就準備出聲讓大家散了,各自回辦公室休整休整。
不過就在此時,總會計師馬雪征卻接起了電話。
李勤本想不管的,可話還沒出口,他就發現不對了。
拿著手機的馬雪征眼睛越睜越大,隨後轉身望著自己和智柳,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
此時智柳也注意到了這情況,也是一臉愣神的樣子,眼神帶著詢問的看了一眼馬雪征。
“好的,徐局,我立刻組織人員來辦理稅控機業務。”
“嗯嗯!好的!哪裡哪裡,徐局,配合稅務部門,履行納稅義務,是我們國企的職責和擔當。”
馬雪征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手機的免提。
電話裡傳來一道中年女人的聲音,“那馬總就多費心了!你們幻想集團是大戶,各地都有分公司的,我們燕京局這邊的意思呢……嗬嗬!”
“徐局放心,幻想集團永遠都是燕京的企業。”
“唉!馬總,您是不知道,我就靠您這邊完成任務了!您那邊人來了,給我說一聲,我帶著你們去辦理。”
馬雪征的拳頭緊緊的攥著,不過嘴裡還是發出了一聲輕笑,“您說笑了。不過,徐局,給您打聽個事啊,這稅控機,是哪家公司生產的?都是業內的,我們怎麼沒聽著動靜啊?”
“嗐!就是炎黃集團的。不是吧,我們燕京算是最晚的一批,你們其他地方的公司應該有收到消息吧,難道其他地方稅務所沒通知你們?”
馬雪征愣了一下,客氣了幾句後,便掛掉了電話。
會議室裡一片死寂。
雖然大家都沒聽完整,但也無所謂,馬雪征和稅務徐局長的對話信息也是非常充分的,不至於猜不出來發生了什麼事。
況且,這情況,在不久之前的預設中,郭偉曾經提及過。
馬雪征深吸了一口氣,而後緩緩的開了口,“剛剛徐局長通知我們,說針對以前稅控盤使用不便的問題,稅務總局新上線一款稅控機,分成稅局端和企業端。
稅務局的意思是,轄區內的企業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可以按照納稅主體一戶一機的方式自願前往辦稅大廳的便民窗口谘詢購買。
剩下的事情,你們也聽見了。”
說罷,馬雪征立刻拿起手機開始安排後續工作。
而對麵的智柳,望著這一切,緊咬著後槽牙脖頸連連抽搐著,但是也不好說什麼。
他很清楚,稅務部門既然打了招呼,這種事情就得趕緊去辦,躲著拖著隻會讓喜歡下午消失的專管員們心生不滿。
交待完畢後,馬雪征肩頭一垮,靠在椅背上望著對麵牆壁上的‘打炎黃指揮部’六個大字怔怔的發著呆。
此時看來,太諷刺了。
一群從走過80年代、90年代那般波瀾壯闊年代的老江湖,被一個18歲初出茅廬的青瓜蛋子給耍得團團轉。
還特麼的是第二次!
會議室裡此時安靜的針落可聞。
所有人都失去了語言能力一般坐在那裡沒有吭聲。
他們都不敢去細想,‘炎黃集團正在做稅務機’這意味著什麼,隻是麻木的在那愣著。
半響,又參差零落的響起了一片打燃打火機的聲音。
智柳連連的按了兩下打火機,可都沒點著火。
看著自己還在顫抖的手,智柳心裡更是一陣火起。
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