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日才得知甄家抄家,本打算雨停便去,誰承想,竟還是晚了。
雖是如此,琳琅待鴛鴦走後,還是修書一封,先說起當朝律例,又說藏匿甄家財物下人儘知,口舌又多,早晚傳得滿城風雨,人儘皆知,賈家固然不怕,可在聖人眼裡,未免是罪,又預備了幾色鮮果、點心,叫翠兒親自送到王夫人處,囑咐她一定要將信交給王夫人。
書信和東西送去後,琳琅又叫來毛大,道“你去城郊看看,有沒有齊整些的莊子,買一處,不必太大,二三百畝地即可,若有,回來拿銀子。”
毛大問道“這莊子是用官中的銀子買,還是用奶奶的梯己?”
毛大心裡不解,楊家至今在黃葉村有三百五十畝地,琳琅在那裡也有陪嫁的一百五十畝良田,自出嫁後年年添置,累積至今已有三百畝了,又在東北買了一處極大的莊子,足足一千五百畝,兩個山頭,一年光這些進項,楊家官中進益就有七八百兩,琳琅的私房更有四千兩,不必交稅,還有許多米糧炭火和風乾的豬羊雞鴨魚等物,家裡都吃不完,如何還買?
琳琅微微一笑,道“這是我替彆人買的,不必動用官中銀錢。”
毛大聽完,立即下去料理。
琳琅長歎一聲,甄家已經抄沒,賈家被抄恐怕也不遠了,她得先有所預備。除了買地,還得在那裡蓋一所鄉下大院,收拾齊整,家具不必十分精貴,尋常的即可,也花不了幾個錢,即便買地花錢多,但和自己在榮國府所得也比之不上。
抄家後,即便有幸被放出來,也是從天上落到地下,想必王夫人等也不願意住在城裡任人恥笑,住處放在城郊鄉下樸實之地,於他們更好些。
忽有蘇頌打發人送東西,琳琅忙放下心事,叫請進來,無非是時鮮東西。
林家人才走,楊海卻冒雨而歸。
琳琅見了,問道“今兒並不是休沐的日子,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一麵單手給他拿乾淨衣裳換,一麵叫秋菊沏滾茶上來,又吩咐廚房午飯多做幾樣菜。
楊海忙接過衣裳,一手扶著她抱小豹子的手,道“你抱著孩子,忙什麼?便是忙,也放他下來。我自己在家,也一樣拿衣裳換。”
琳琅將小豹子送到他跟前,笑道“怪你這小兒子罷,稍鬆手就哭鬨。”
楊海一低頭,小豹子咧嘴咯咯笑,口水流過下巴,落在圍嘴上。
小豹子七分像琳琅,容貌精致,皮膚白皙,笑將起來,更是可愛得不得了,楊奶奶常笑說乍一看,跟蔣玉菡的親兒子似的,因此蔣玉菡疼小豹子之心,也勝過虎哥兒幾分,雖說送兄弟兩個的東西素來一般無二。
看到如此的兒子,楊海禁不住忙忙地換了衣裳,驅散一身寒氣,方將小豹子抱在懷裡。
楊海日日歸家,小豹子住在他們夫妻臥室裡,自然十分親近,也不哭鬨了。
一時虎哥兒也跑過來,父子三人,說說笑笑。
午飯時,一家五口,十分歡樂。
不想用過飯,楊海便開口道“八月二十出征西海沿子,放了十日假。”
楊奶奶和琳琅臉上的笑意還沒散去,聞言,不約而同地收了笑意,道“又要走?”
楊海點點頭,眼裡滿是歉意。
楊奶奶也知道此行是必不可免,暗暗歎息一聲,抱起小豹子,又叫上虎哥兒,對他們道“你們夫妻倆說說話,我帶孩子們先回屋。”
楊海和琳琅忙起身送她回去,方回自己房裡。
琳琅憂心道“南安郡王是戰敗了?”原著沒有這一段,她也不知南安郡王是戰敗,還是被俘虜,但有探春遠嫁,必定下場不好,因此更擔心楊海此行。
楊海搖了搖頭,抓著她的手,道“雖未戰敗,可沒有必勝的把握,如今正僵持著。”
琳琅知道他不是統帥,便輕聲道“你千萬小心。”
接下來幾日,琳琅也不出門應酬,隻在家裡一麵預備過中秋,一麵準備楊海出征所需之物,又叫他們父子日日暢聚,又囑咐無數的話,也不消細述。
卻說王夫人接到書信,看罷,不禁眉頭緊皺,心中憂慮。
琳琅有此信,必然是聽的消息,琳琅既知了,彆人也瞞不過,這可如何是好?
王夫人不得主意,忙叫鳳姐來商議。
鳳姐聽完,忙道“怕什麼?咱們家還怕彆人彈劾不成?隻不知是誰傳了消息出去,沒王法的東西,一會子拿上來,活該打死,瞧他們還嚼舌不嚼舌!”
王夫人歎道“甄家送這些東西來,也是想存個後路的意思,若不收,幾輩子的世交了,也過不去,便是老太太,也應承了的。隻是收了他們的東西,反咱們落個罪名,未免又得不償失。”因琳琅信中也有此語,王夫人才左右為難。
鳳姐道“甄家已抄了,那些東西能退到哪裡去?上繳朝堂?豈不是白送了罪名?”
王夫人麵上掠過一絲躊躇。
鳳姐見狀,忙又道“太太隻管聽我的,且留下罷。若真上繳,甄家豈不是罵咱們無情無義?”最要緊的是府裡嚼用已經捉襟見肘,連過中秋的銀子也是她當了金項圈,後來邢夫人不知怎麼知道他們偷了賈母的東西來當,來要銀子,隻得又當了幾件首飾搪塞過去。
鳳姐如今膽識極壯,包攬訴訟之事做下許多,也沒見什麼報應、彈劾,哪裡又畏懼藏匿犯官財物這一項?況她也有主意,倘若甄家不得放回,一概發賣,這些東西便無主了。
王夫人年輕時也做過這些事,便問道“果然無妨?”
鳳姐笑道“有什麼妨礙?”
王夫人點頭歎道“我也知道家裡。罷了,幸而才出這事,也未傳得人儘皆知,你仔細查訪些,堵住下麵的嘴,不許外傳,若叫外頭聽到風聲,尤其是那些為官做宰的彈劾,我可不依!等過了中秋,再處置,連帶那些妖精們一概攆出去。”
鳳姐滿口答應,出了王夫人的屋子,叫來管家娘子敲打一番,便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