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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068章:大結局(1 / 2)

紅樓小丫鬟!

卻說琳琅怔怔看著惜春搬過來的兩個匣子,問道“這是什麼?”

惜春打開給她一看,竟是兩匣金錠,約莫有千兩之巨。

惜春道“這是大老爺分給我一萬兩嫁妝銀子,我請老爺兌了金子給我,我也沒地方放去,好姐姐,你替我收著,便是家抄了,也夠打點買人了。”

琳琅心中酸楚,眼中含淚,道“你說什麼!”

惜春淡淡地道“人常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不獨什麼甄家史家,我們家早晚也落得和他們一樣瓦解冰消!三姐姐這樣說,我也一樣想法。我知姐姐好心,未必袖手旁觀,隻是我有銀子,就存在姐姐這裡,將來就用這個,姐姐一家子哪有什麼閒錢,也彆破費了。”

琳琅歎道“你拿了過來,賬上可怎麼辦?瞞不過去。”

惜春道“姐姐不必擔憂,我早打算好了,回去我就請璉二哥哥給我抹去。璉二哥哥雖荒唐了些,倒有良心,這點子小事還是會應承的。”

琳琅歎了一口氣,道“你既有所打算,我便替你收著。”

賈家財物,能留一點便留一點,總比都抄沒了強。

惜春展眉一笑,雖依舊清冷淡漠,卻已見風致。

琳琅將金子收在自己銀櫃裡,鎖上,鑰匙裝進隨身的鑰匙盒裡,轉身對惜春道“今兒用過飯再回去。”

惜春搖了搖頭,道“不了,我得回去了。”

琳琅送她出門後,又叫毛大家的看著她回到榮國府方回轉。

惜春回到家住了幾日,這日一早,方去找賈璉,剛到門口,未及人通報,便聽得裡頭一陣吵鬨,細細一聽,竟是鳳姐和賈璉,依稀說什麼見喜、頭發並些銀子等事。

惜春皺眉,咳嗽了一聲,叫彩屏高聲問道“璉二爺可在家?”

半日,賈璉出來,見到惜春,忙堆笑道“四妹妹找我做什麼?什麼事兒隻管打發丫頭來說,怎麼自己跑一趟?現在天冷得很,又下了白花花的霜,仔細腳踩滑了。”

惜春抬眼見到鳳姐踩著門檻子往著看,便對賈璉道“我有事求二哥哥。”

賈璉問是何事,惜春低低地道“前兒大老爺給我的銀子,我不想叫人知道,求二哥哥把賬冊上抹了去,免得叫人惦記著。”

賈璉想了想,笑道“你小小年紀,也存起梯己來了。也好,你自己攢著,總比你大哥哥知道了又打饑荒的好。橫豎也容易,你回去,我這就親自給你抹了去。”

惜春再三謝過,賈璉果然抹去了這一筆。

因這一筆銀子是從賈母的梯己上出,如今算是賈赦的私房,故此抹去十分容易,也並沒有人理論,賈赦當家作主,有錢有東西,就更不在意了。

賈璉從賈赦房裡出來,回到自己院裡,便聽鳳姐道“你又去哪裡和什麼鮑二的老婆,多姑娘胡混去了?”

賈璉眉頭一皺,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還記著,還打平兒,說她替自己瞞了過去,自己也不想和她吵,徑自掀了簾子進屋,平兒在一旁滿臉淚痕,臉上還有掌印。

賈璉順口安慰了幾句,冷冷地抬頭看了鳳姐一眼,道“你也彆在我跟前耍你王家的威風,史家都抄了,怕你王家,也威風不了幾日了!”

鳳姐大怒,正要張嘴,偏在這時候,旺兒媳婦慌慌張張地進來,道“奶奶,不好了!”

鳳姐滿心怒火,見她來,兜頭啐道“我好著呢,誰說我不好了?”

旺兒媳婦嚇得險些說不出話來,隨即才給了自己一記耳光,道“都是奴才不會說話,奶奶原諒奴才罷!奴才說的是,王家不好了!”

鳳姐大驚失色,問道“怎麼不好了?我爹不是才進京麼?”

旺兒媳婦道“回奶奶,不是說史家抄了麼?不知怎地,也有人彈劾舅老爺,說什麼薛家打死人命的案子有人翻開了,還說那什麼賈雨村是老爺保本進京的,這樣的人,錯判了案子,還忘恩負義,就牽扯到老爺頭上了,還有無數的罪名,皇帝老爺子立即就命抄家了。”

賈璉聽完,冷笑了幾聲。

鳳姐全靠王家撐腰,方能一意孤行,彈壓眾人,聞得此言,仰頭就倒。

平兒本在角落裡伏桌哭泣,見狀,立即上前扶住鳳姐,見她麵色蠟黃,雖是昏厥,眼淚卻順著眼角流了下來,不禁哭道“奶奶,奶奶,奶奶醒醒!”忙又叫人去請大夫。

賈璉袖手旁觀,道“她方才還打了你,你理她做什麼?”

平兒啐了一口,哭道“奶奶打我,也是我該受的,倘若那一縷頭發你收好,不叫她看見,何至於此?我倒想兩麵討好,偏你們有什麼怨氣都往我頭上撒!奶奶若不好了,我也跟奶奶去!”說畢,複又大哭。

賈璉聽得煩悶,既恨鳳姐善妒,又憐平兒為自己受過,偏大夫來了,他也不肯聽,就拿著收拾好的禮物往孔家來。

可巧孔順才回府,見了他便歎道“正好,我也有事情找你。”

賈璉問是何事。

孔順道“現今你們的姻親,兩家抄了,世交甄家也抄了,連帶抄了幾十家,朝堂內外換了不知多少官員,我隻問你,你覺得你家躲得過去麼?”

賈璉吃驚道“難道,我們家也要抄了?”

孔順冷笑一聲,喝了老蒼頭遞上來的茶,指著椅子叫他坐,才道“那幾家都抄了,你以為你家逃得過去?你們府裡的貴妃,薨的時候連個諡號都沒有,便是喪禮也是冷冷清清,你跟我這麼久,也該有所警覺了。”

賈璉不覺潸然淚下,道“還請舅舅明示。”

孔順道“今早已經有人彈劾你們家了,你道是誰?”

賈璉搖頭不知,忙問道“是誰?”

孔順嘴角一撇,眼裡俱是不屑之意,道“就是你們家舉薦上來,舊員複職的賈雨村!他道是受你嶽父和你叔叔兩人暗示,才錯判了薛家的案子,乃是身不由己,如今,薛家那個打死人命的薛蟠,怕也已經收押了。”

賈璉忙道“那個賈雨村,不是說前兒已經降了麼?怎麼又升上來了?”

孔順想了想,道“他倒懂得鑽營,不知怎地,如今投到了忠順王爺麾下,近幾日帶人抄家的都是忠順王爺所為,你也知道,忠順王爺素來和你們不睦,可實際上卻是主上的心腹兄弟,行事自有聖人之意。”

賈璉滿臉哀色,道“我們家還在丁憂,一時之間也不能抄罷?”

孔順反問道“丁憂後呢?”

賈璉便不言語,賈赦和賈政丁憂是三年,也就是二十一個月,他自己是九個月。

孔順又道“彆家都是抄家時才想著往彆家送東西藏匿下來,你可彆做這事,便是到時你送來,我也不收,反要告你一個不遵旨之罪!”

賈璉忙跪下,抱著孔順的腿,道“還請舅舅救我!”

孔順道“我也救你不得,隻願抄家的時候你罪名能減輕些。說到這個,我著人去打探,萬萬沒想到,你竟做下這麼多傷天害理之事!”

賈璉一聽不解,道“舅舅,甥兒雖然不知事,行止也荒唐,但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孔順冷笑,叫老蒼頭拿了打探的消息給他。

老蒼頭一麵遞給賈璉,一麵歎道“我的表少爺,你怎麼這麼糊塗?難道這包攬訴訟和重利盤剝是能做的事兒?”

賈璉瞪大眼,道“我何曾做過包攬訴訟的事兒?重利盤剝就更沒有做過了。”

他雖也常替府上打點,也有人來求情,但是他自問不曾做過,說話也理直氣壯。

孔順聽了,咬牙切齒道“你沒有?你沒有,那我打探來的,怎麼都是你所為?我才知道,我那好友林祭酒,他兒媳婦的娘家兄弟,就是因為你這一封信,才送了命!那送命的小哥兒才十六歲,人家父親可等著彈劾你們一本呢!”

賈璉慌道“林祭酒是誰?死的人是誰?我聽都沒聽過,怎會去做?”

說著去翻看消息,上麵一條條,一列列,俱是自己的書信打點官司,包攬訴訟,便是放印子錢,也皆是自己的名字,連時間地點,人名官司都記得一清二楚。

孔順看著他一臉震驚,道“怎麼?沒話說了?”

賈璉忙磕頭道“舅舅,這上頭有一二件官司是外甥奉命去打點的,餘者皆非外甥所為!”

孔順聞言,不覺嚴肅起來,道“不是你,怎會用的都是你的名字?”

賈璉滿臉恨意,道“必是外甥家裡那個夜叉婆所為!怪道有幾次,聽人說起什麼利錢,利錢,我也不曾聽得明白,也未詳加打探。”

孔順低頭想了想,歎道“你那媳婦,我也無話可說了。”

賈璉道“我這就回去休了她!”

孔順冷冷地道“這樣的媳婦,休了也好。隻是即便你休了她,這些罪名也依舊是你的。”

賈璉焦急地問道“那可如何是好?”

孔順仰臉想了半日,道“你先回去,我去找幾個證人,你也把替你媳婦辦事的人揪出來問清楚,不然到時候你就得替你媳婦頂著這許多罪名報應。”

賈璉含恨歸家,一麵叫人去拿鳳姐的陪房,一麵叫人去請賈赦和邢夫人,還有賈珍夫婦,等人都去了,才回到自己住的院落裡,進了上房,隻見鳳姐已醒,正在吃藥,他上去一手扇飛了藥碗,打在地上摔得粉碎。

鳳姐強硬地道“你這是要我的命呢?”

賈璉厲聲道“我倒真想要你的命!可是你死了,我也得給你陪葬,你現在還真不能死!”

平兒臉色慘白,淒然道“二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得打翻了奶奶的藥?”

賈璉轉臉啐了她一口,罵道“你也彆在我跟前裝,她做事,你難道不知道?好啊,你們一個個包攬訴訟,重利盤剝,倒用我的名兒,瞞著我,銀子不到我的手,全在你們那裡,日日還跟我哭窮,拿幾個金項圈去當,就是花光了嫁妝?呸!”

鳳姐和平兒臉色大變,猶未言語,興兒昭兒等已捆了旺兒夫婦等人來。

鳳姐心中雖怒,麵上卻依舊十分強硬,道“你捆我的陪房做什麼?”

這時,賈赦夫婦和賈珍夫婦也到了,都在中堂上坐著,見到地上捆著的人,賈赦拈須問道“璉兒,你請我來做主,做什麼主?”

賈璉掀了簾子出來,跪下磕頭,道“請父母做主,請大哥哥做主,讓我休了這個毒婦!”

賈珍忙請他起來,笑道“這話我不明白。”

賈璉便將包攬訴訟和重利盤剝二項一一說了個明白,又踹了旺兒一腳,道“我問你,那蘇守備之子退婚的事兒,是誰叫你用我的名字去辦的?以後樁樁件件,都給我說明白!”

眾人都吃了一驚,邢夫人撇了撇嘴,尤氏也一臉冷笑。

旺兒尋思著王家已經抄家,鳳姐也是外強中乾,便哭道“奴才都說。蘇守備之子退婚的事兒,是奶奶打發奴才請了主文的相公,假托二爺的名兒給長安節度使雲光送的信,日後也是如此。放利錢,用的都是二爺的名,也是奶奶吩咐的,一年上千的銀子呢!”

鳳姐在裡間聽了,頹然摔倒在炕,平兒也一臉淚痕。

賈赦問道“璉兒,你有什麼打算?說罷,便是休了她,也有我做主再給你娶個好的。”

賈璉滴淚道“休是必定的。隻是這罪名也不能是我扛了。”

賈珍暗喜,鳳姐被休,賈璉勢必要娶填房,到時候自己就把尤二姐說給他,也算配得了他,也免了爭風吃醋一項。

邢夫人頓時揚眉吐氣,素厭鳳姐親王夫人,遠自己,也不孝順,便笑道“這樣的媳婦,早該休了。不說不事翁姑一項,便是惡疾、無子兩項也夠了,更兼還為夫招禍。”

賈璉當下便請了族人,昭示鳳姐之惡,寫了休書。

邢夫人立刻帶人攆鳳姐,道“你已不是我們家的人了,快走罷!”

鳳姐已是末路,病怏怏的,滿心還盼著賈璉能念著夫妻之情,誰承想,連一個替自己說話的也沒有,連王夫人也遠在偏院仿佛不知道似的。

平兒一麵哭,一麵收拾東西。

鳳姐道“嚎什麼喪呢?我還沒死呢!事已至此,有什麼可說的?我娘家已抄,也沒娘家去了,把我的嫁妝一概收拾了,他們家有什麼值得我惦記著的,先去我的陪嫁莊子上。那些事,都是用他的名,即便是去撕羅,也未必能說得清,道得明。”說著,哈哈一笑。

邢夫人見她件件東西要裝走,道“這些東西你不能拿,平兒也得留下!”

鳳姐道“怎麼不能拿?便是休了我,也沒有留下我嫁妝的理兒!”平兒是陪房丫頭,林之孝是陪房,也在嫁妝之列,隻可惜旺兒等心腹都被賈璉拿了,不然也得算上他們。

邢夫人被她堵住話,想了半日才道“你做下這許多惡事,還有巧姐呢,你該留給巧姐。還有許多不是你嫁妝單子上的東西,你也不能拿!”

鳳姐冷笑,道“我的嫁妝留下來,巧姐兒更是一分都拿不到!有許多不是嫁妝單子上的東西,好啊,難道我嫁妝是不能生錢的?我的莊子沒有收成?娘娘賞賜我的東西,我也不能拿?你現今不是我婆婆,彆在我跟前拿著款兒想訛我的梯己!我告訴你,我王熙鳳即便是窮途末路,我也不求你們!還有巧姐,我也要帶走!”

賈璉怒道“巧姐是我女兒,你不能帶走!平兒也不能。”

鳳姐指著地上幾個箱籠,道“這裡頭有兩萬兩銀子,你若叫我帶巧姐兒走,這些銀子我就留給你們。我知道,你們府上也是捉襟見肘,處處用錢。至於平兒,哼,這麼些年,為了你,瞞了我多少事,不過她是我的陪嫁,也不能留下!”

賈璉遲疑了一會,邢夫人卻道“當真?”

鳳姐嘻嘻一笑,道“自然當真,隻是巧姐跟了我,便不是你們家的人了。”

邢夫人拍板便叫人去叫巧姐,與她一同離開。

雖是被休棄,鳳姐依舊是浩浩蕩蕩地出了榮國府,回頭看時,淚流滿麵。

一時賈芸過來相幫,鳳姐笑道“好,好,好,彆人都不敢出頭,你來,可見你有心。”

賈芸問道“嬸子,是往陪嫁的莊子上?侄兒送您。”

鳳姐淡淡地道“不必,你給我賃個住處,悄悄地住下,彆叫彆人知道,也彆聲張,我怕是熬不過去了,我得為巧姐打算好。”

賈芸便收拾了一處不起眼的房舍與他們住下。

房舍並不大,也偏僻。

跟著鳳姐的人隻有林之孝一家和平兒豐兒,餘者都沒有了。

鳳姐當晚又咳了血,閉著眼睛躺在炕上,叫平兒道“你悄悄地去請琳琅來。”

鳳姐被休,傳得赫赫揚揚,隻是賈璉小心,並沒有把鳳姐所做張揚開來,隻把旺兒夫婦等人送到了孔順處,叫他看管,和其他一乾證人一起,好去掉自己身上的罪名。

琳琅也聞得此事,見平兒來請,念著與鳳姐的情分,便連夜過來,對鳳姐無話可說。

鳳姐早已打發平兒等人下去,對琳琅笑道“當初姐姐勸我許多話,我說我不信陰司報應,如今我信了。”

琳琅歎了一口氣,道“你要強了這一輩子,值什麼?”

鳳姐道“我也不知道值什麼。我如今隻怕報應在巧姐身上。好姐姐,我是不行了,不但是身子不行,也怕官司上身,趁著我還清明,還沒入罪,我把乾淨的錢分了兩分,一分放在姐姐那裡,一分幫我娘家打點,若我兄弟王仁僥幸脫罪,好叫他替我照料巧姐。下剩那些我作孽的錢,就留在身邊,若果然有人來查,也不會想到我還有錢放在你那裡。”

聽她有心叫王仁照料巧姐,琳琅立刻吃了一驚。

難怪原著上是王仁賣了巧姐,原來源頭在這裡。琳琅一直在想,賈家抄家,巧姐也該在被抄之列,怎會是由王仁所賣。想來鳳姐被休之後回娘家,王家之事已畢,自己後來又入罪,方把巧姐托付給兄弟,隻是沒想到所托非人,隻不知那奸兄是誰。

想罷,琳琅忙道“這怎麼行呢?”

鳳姐慘然道“好姐姐,如今我連一個能信的人都沒有了,除了姐姐和我娘家兄弟,我還能信誰?姐姐往日勸我,都是金玉良言,可恨我沒有聽姐姐的勸。我也不敢連累姐姐,隻求姐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幫我一把,那些錢,將來巧姐出嫁了,給她做嫁妝。”

琳琅行事自然考慮周全,探春是借贈東西時給的,惜春是已抹去賬給她,鳳姐的銀子最燙手,便歎道“便是你沒銀子,我也會幫你一把。隻是你的錢,雖不在官中賬上,可也在梯己賬上,少了這麼大一筆,勢必有人會查。”

鳳姐搖頭道“姐姐放心,嫁妝單子上沒有這筆錢,官中賬上也沒有,這是當初我媽給我的壓箱錢,也不在梯己賬冊子上。”

說完,撐著身體爬起來,打開床頭箱子,取出十對金元寶,五十兩一錠,一共一千兩。

鳳姐淒然一笑,道“我媽給我放了一千兩金子壓箱錢,曬嫁妝時老太太開箱看了,也放了一千兩金子做開箱錢。聽說我那姑媽出嫁時也是如此。”

接著,鳳姐又打開一口箱子,取出六個匣子,打開時,滿滿的皆是珠寶首飾,寶石有指肚大小,珍珠宛若蓮子,成色都十分勻淨,她指著兩個匣子道“這兩個匣子裡的首飾是我送姐姐的,下剩四個留給巧姐。我平素也愛給人東西,也算不清東西,這些都不在賬上。好姐姐,若你肯幫我,我來生願為姐姐做牛做馬。”

琳琅笑道“你不怕我私吞了不給巧姐?”

鳳姐道“若是姐姐私吞了,也是我的報應,若是給了巧姐,便是我娘兒倆的造化。賭姐姐,還有五分希望,若賭彆人,連一分希望都沒有。”

琳琅暗讚她手段了得,雖是末路,卻依舊有膽有識。

看著金子東西,琳琅沉吟道“彆的我也幫不上,隻勸你一句話,與其將巧姐兒托付給你兄弟,莫若托付給彆人。”

鳳姐冷笑道“現今人人對我避而遠之,能托付給誰?賈家是不成的,我還怕大太太因我之故,作踐巧姐呢!璉兒一身的罪名都是我的過錯,他必定也不會好好照料巧姐。倒不如等我娘家罪名定了,花錢贖了我兄弟出來。”

琳琅歎道“你卻忘了,財帛動人心。你把東西留給你兄弟,焉知他不會為了錢,怕巧姐長大後拿走做嫁妝,將她也賣了?巧姐年幼,萬事都是彆人做主。你若肯聽我的,莫若將巧姐送到鄉下劉姥姥處,那是一個厚道實誠的老人家,我也常回家,也能照看些。”

鳳姐低頭想了想,道“讓我再想想罷。”

琳琅暗暗歎息,隻能打算處處叫人看著,若王仁賣了巧姐,好援手。

十幾天後,王家之罪已定,王子騰病死獄中,王子騰的夫人也一病死了,王仁等主仆皆被發賣,鳳姐贖了王仁和幾家下人,有鳳姐的嫁妝,王仁過得倒也舒心。

鳳姐病情愈重,忽一日聽小紅說王仁常和賈蓉嘰嘰咕咕,交情極好,常帶巧姐兒頑,鳳姐想到琳琅之言,也知自己因尤二姐之故得罪過賈蓉,不由得一身冷汗。

她自覺時日不多,也不能把巧姐送到琳琅處讓她太惹眼,便叫林之孝家的去請了劉姥姥來,又叫王仁來,隻拿了五十兩銀子當麵給劉姥姥,對王仁道“你是個大男人,也照料不到巧姐什麼,如今我把巧姐托給劉姥姥,東西銀子都留給你。”

王仁瞅著,笑道“當真?我可不信姐姐不給巧姐留嫁妝。”

鳳姐冷笑一聲,道“我當著你的麵兒還弄鬼?就這五十兩銀子給巧姐,你也看著了,和我那些東西比,算什麼?隻是你得寫一張字據,等我死了,我的東西都給你,但此後巧姐一身一心,與你無關,你不能再去找劉姥姥的茬兒。”

王仁大喜過望,也不在意那五十兩銀子和巧姐,果然請了中人,立了字據。

鳳姐見了,嘴裡發苦,幸虧聽得琳琅之言,不然就憑王仁這副樣子,自己死了,怎會不作踐巧姐?她忙忙又叫林之孝去衙門立了戶籍,巧姐兒放在了劉姥姥家。

劉姥姥哭道“就一兩年沒進京,姑奶奶怎麼就被沒良心的姑爺給休了?”

鳳姐道“我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姥姥,巧姐兒年幼,此後就有勞您老人家照顧了,若您照顧不得,等我死了,罪名定了,沒有妨礙了,就把巧姐兒送到琳琅姐姐那裡。”

又叫平兒也跟過去,放了平兒的奴籍。

同時,也把豐兒和林之孝一家放了出去,林之孝一家來磕頭,鳳姐叫了賈芸道“我知你和小紅有情,如今小紅也是良民了,若你有心,就向她父母提親罷!”

自從鳳姐回了娘家之後,賈芸時常來幫她,並沒有因她失勢而避而遠之。

鳳姐心裡自然也對賈芸另眼相待。

林之孝一家失了在榮國府的管事,好在家裡倒置辦了些家業,隻擔心鳳姐入罪,滿心驚慌,如今得以不必為奴,竟是意外之喜,又見賈芸本是主子,這幾年也因鳳姐之故,有了家業,人物又十分俊俏,經鳳姐做主,賈芸願意,連忙滿口答應。

鳳姐又拿了一匣首飾和許多衣料給小紅做嫁妝,也送了賈芸五百兩銀子做娶親之用,橫豎巧姐也得不到,倒不如自己現在用來做個好人。

諸事已畢,鳳姐便倒下了。

卻說琳琅見鳳姐將巧姐托付給劉姥姥,心裡略略放心,又去信請楊奶奶照應些。現今山雨欲來風滿樓,琳琅也不敢叫楊奶奶和兩個兒子住在城裡。

展眼進了十一月,琳琅正忙著料理年貨,忽聞得惜春出家了,不禁又驚又怒。

原來惜春見探春遠嫁,兩房分家,鳳姐被休,襲人被攆,妙玉也搬出了大觀園,帶人南下回姑蘇,心中感慨,兼之自己拿一萬兩銀子已抹去痕跡,又找邢夫人要了彩屏幾個的奴籍,發還給她們,便悄悄尋機出了府,進了城郊一家早打聽多時極乾淨的小尼姑庵。

榮國府如今忙著要給賈璉說新夫人,闔府竟無人知道暖香塢早空了。

琳琅親自過來找她,道“傻丫頭,既知空門不空,還出家作甚?”

惜春輕輕一笑,道“便是抄了家,我們這些人也不過是任打任罵任賣,生死不知,倒不如尋個清淨的地兒,雖說空門未必空,可拿著度牒,脫了紅塵,也總比那樣的下場好。好姐姐,我知道你勸我,不讓我出家,隻是我心意已決。”

琳琅滴淚道“你這丫頭,倘或想逃過抄家,也不是沒法兒。”

惜春道“有什麼法兒?便是有法兒,也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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