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海平不好亂闖內宅,傅秋芳連忙叫了兩個丫鬟,幾個人攙著李惟儉入得正房。其後傅秋芳為李惟儉擦洗、更換自是不提。
李惟儉一場好醉,醒來時分不清早晚,抬眼見外間天色漆黑,內中點著燭火。燭光跳動,邊兒上一女子隻著中衣,嫻靜坐了,正一針一針繡著肚兜。
眨眼辨認,好半晌才認出來是傅秋芳。李惟儉張口欲叫,嗓子卻嘶啞一片。
那傅秋芳聽得動靜,緊忙丟下手中活計,快步行到床前,將桌案上的溫茶捧了來,嗔道“老爺到底年歲還輕,怎地喝這般多酒?”
李惟儉苦笑著搖搖頭說不出話來,接過茶盞牛飲般一飲而儘。稍稍潤了喉嚨,這才沙啞著嗓子道“今兒有推介會……額,大抵就是老爺我要募資辦廠,迎來送往,各處的財主總不能不給顏麵,這個一杯,那個一盅的,實在推卻不得。
現在什麼時辰了?”
傅秋芳道“戌時過半。老爺醉了兩個多時辰,這睡得黑白顛倒,晚上還能睡著?”
李惟儉試圖撐起身形,方一動彈便覺頭疼欲裂。不用琢磨也知道,這會子的酒水除甲醇全靠運氣,根本就沒科技狠活兒。
傅秋芳見此,連忙湊身坐在床頭,輕輕搬動李惟儉的頭放置在大腿上,探出一雙素手輕輕為其揉捏。
被一雙溫涼的小手揉捏,李惟儉頓時舒爽了許多。
傅秋芳試探著勸慰道“老爺這般年歲,賺了旁人幾輩子也賺不過來的家業,何苦再去辦什麼廠子?如今京師都在盛傳老爺是財神轉世,常言道出頭的椽子先爛,老爺不若專心溫書,來日有了管身,才好守著家業。”
李惟儉麵上噙了笑意,探手擒了那溫涼的小手,放在臉頰上略略蹭了蹭,說道“你說的放在尋常自是金玉良言,奈何我心中另有打算。”
傅秋芳納罕道“老爺有何打算?”
“改天換地。”
“瞎!”傅秋芳嚇得一哆嗦,還以為李惟儉要造反。
卻見李惟儉道“幾千年的男耕女織、田園牧歌啊,也是時候改一改了。等我那蒸汽機大行其道,小農經濟一垮,嘿嘿……”
到那時大順國力強橫,卻內亂橫生。新興的工業品需要市場,國內少了收入的百姓要吃飯,便隻能催逼著大順向外擴張。那擴張的目標都是現成的,曆經崖山、明末,南洋各地都是漢民,幾百年來沒少遭受西夷欺壓,如今有大順為做主,必將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李惟儉想的出神,傅秋芳便仔細觀量,見其不似有造反之意,隻說些她聽不懂的言辭,便略略放下心事。心中想著,或許老爺想的是天下大同?儒生都有這般誌向,不想老爺這走實學路子的也是這般想。
她抽出被握著的手,又為李惟儉揉捏了一陣,忽而便見一雙清亮的眸子灼灼盯著自己。
傅秋芳俏臉一紅,過門月餘,這目光最是熟悉不過。因是偏過頭囁嚅道“老爺,總要先洗漱過了再說。”
“嗯。”
李惟儉應下,起身趿拉了鞋子,去得外間三兩下洗漱過。轉回身來,卻見傅秋芳端了水盆進來,要伺候著洗腳。
李惟儉這會子心下火熱,哪裡還耐煩沐足?當下取了盆丟在一旁,擁著傅秋芳往裡便走。
月兒彎彎,丫鬟念夏在簷下撐著香腮打著瞌睡。姨娘打了水,不用她伺候老爺沐足,她自是樂得清閒。隻是這沐足後水盆總要倒了,她便在此等著。
隻是左等不見人,右等不聞姨娘召喚,念夏便心中納罕,暗忖莫非是姨娘與老爺這會子睡下了?
忽而聽得貓兒叫,念夏心下愈發存疑,那拖槍掛印養在榮國府,府裡頭何時又來了貓兒?
起身輕手輕腳到得正房窗欞下,偷眼一瞥,便見內中被翻紅浪,念夏頓時臉紅心跳,想要挪開眼卻又舍不得……待過得須臾,便見那菱腳足弓緊繃,繼而又舒緩下來,那內中的聲響這才停歇。
念夏暗啐一口,連忙回了自己耳房,想著下一回可不敢再偷瞧了。
這一夜無話,待到天明,傅秋芳比素日裡略略晚起了一會子,李惟儉卻足足誰到了天明。
起身後任憑傅秋芳伺候了,李惟儉好似大爺一般懶洋洋的。那傅秋芳身心通透,開口卻是勸解“老爺,以後可不能再如此放縱了。”
李惟儉搭眼瞥見鏡中的自己略顯憔悴,頓時板著臉道“不錯,酒色傷身啊,從今日起……戒酒。”
一雙媚絲眼不解地盯著李惟儉,無語好半晌,這才惱道“妾身與老爺說正經話,偏老爺要說頑笑。”
見果然惱了,李惟儉又笑著去哄,雙手搬了消肩,扭過其身形道“閨房之樂、床笫之歡,乃人倫大事。你情我悅,不是正好?總好過木頭人也似的相敬如‘冰’。”頓了頓,又道“再說你昨兒不美?”
傅秋芳頓時紅雲上臉,何止是美?魂兒丟了也似,如墜雲端,那滋味真真兒是**蝕骨。因是咬著下唇道“那也不好……不好總如此,折騰到子時,還要不要身子了?”
李惟儉探手將其攬進懷,低聲道“總是我來自是傷身,下回咱們多換幾個樣式就好了。”
傅秋芳似懂非懂點點頭,又見李惟儉笑容怪異,心下便覺定是要換著法子折騰自己。
可轉念想起那滋味,便又想著,折騰就折騰吧,誰叫自己是妾室呢?待李惟儉用了飯點,揉著太陽穴離去,傅秋芳又胡亂思忖起來,想著其所說的樣式……想入非非半日,這才驚覺自己不該想這般不要臉麵的事兒……都怪老爺太會折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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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李惟儉歪在馬車裡,一路直奔內府衙門尋去。
昨兒募資意向已達成,於南北財主而言,幾萬兩銀子隨便一家便能掏出,如今就差拉內府入夥了。
可是不巧,李惟儉趕在午時前到得內府,卻被梁郎中告知,忠勇王一早兒得了信兒,去慎刑司忙活去了。
忙活什麼,李惟儉不好多問,梁郎中也不好多說。一直等到下午未時也不見忠勇王回返,李惟儉隻得施施然起身回返。
此番回得榮國府東北上小院兒,自是惹得四個丫鬟好一番嗔惱。
晴雯便紅了眼圈,說道“四爺不回來也不說打發人言語一聲兒,我們四個昨兒提心吊膽的,到方才還不安心。錯非四爺如今回來了,隻怕就要去尋大奶奶掃聽去了。”
晴雯情真意切,李惟儉自知辦差了事兒,因是連連道惱“都是我的錯兒,昨兒與晉商、徽商聚飲,不料一下子喝多了,其後人事不知,海平想著送到這邊兒總會雞飛狗跳,就把我送去了自家宅子。”
琇瑩就道“哥哥也是個不靠譜的,送完人不知道送個信兒?害得我們好生擔憂。”
晴雯立馬頷首“就是!”